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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鹫头草


飧冥草与别的药草不同,长在通幽冥的灵物体内,靠灵物积年的舌苔或血污为养分。生长周期极快,倏忽间冒芽开花,如果其它生长条件符合,一般在黄昏时分开花。

        花信只记得这是一味奇药,却并不知道此草的生长习性及特点,因而看得稀奇,直到见南芜笙将飧冥草放入竹篓中盖好,才带着流连的眼神问:“能给我么?”

        “不能。”

        居然不带半点犹豫。

        花信上前拽住他胳膊:“讲不讲道理?是我的短刀帮你杀死了苔蟒,你非但不感激,还抢走药草,不合适吧?”

        南芜笙用目光逼迫她松开自己,仍然固执地回答:“就算你不出手,我也能找到。为了这个,我已经等了很久,绝不能错失。”要不是半途停下给她治伤,又因为公审耽搁许久,他本有充分的时间来到这里,因此一点也不觉得内疚。

        而花信也在感念他之前的相助,便提议:“要不这样,卖给我如何?”

        “不卖。”

        还是很干脆。

        花信磨擦着后槽牙:“你这人……怎么不通情理?毕竟是同门,打断骨头连着筋……”

        “我跟师父虽然在光华宗,但并不与你们一起修习法术,所以不算同门。”

        花信张口结舌,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也被列为一怪了:“那……看在我们都住一个山头,通融通融,让我半株好不好?”

        南芜笙沉默半晌:“你要做什么?”

        花信便将事情简短叙述了一遍,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反正等她说完,好长一段时间,这位兄台一直埋头走路不回应。

        腿瘸了,走得倒快。

        “行不行嘛,南公子——”

        南芜笙终于站住,似乎还打了个寒战:“以后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花信一看有戏,继续撒娇:“除非你答应我。”

        “飧冥草断开后,药效很快会消失。等回去,我把整株给你。”

        花信开心地蹦起来,心忖这方法好使啊,没想到自己撒娇这么有杀伤力。

        她不由看向他被烛火照亮的眉眼,心想很可能这家伙长得还不如自己,更大可能是他暗恋自己,所以才这般仗义。

        “但,我不是白给。”

        花信一听,差点又蹦起来:还要以身相许?!

        “你得还我,而且,不能等太久。”

        花信若有所失地嗤一声,终于明白这家伙纯粹就是缺心眼:“这里还有另一条苔蟒?”

        “这东西蛰伏的地方,方圆百里不会有大型灵物,百年不遇,怎么可能还有?”

        花信一脑门黑线:“就是说,我若想还你药草,还得另找地方?”

        南芜笙嗯了一声。

        要不是身高压过她几头,花信都想跳上去给他几个脑蹦子:“都说了这东西难找,你还为难我?!”

        “你可以不要。”

        花信语塞,这家伙太气人了!

        不过,你不仁我不义,先骗来再说。到时不还,我一个宗主女儿,还能被你胁迫?

        这样想着,她放下心来,挤出一个油腻笑容:“没问题。”

        林子里幽暗一片,举着烛火,看到地面上有一个半圆的坑道,两旁拱起的泥土散发着浓重的腥味。

        “原来苔蟒就蛰伏在这里,怪不得我来的时候,听不到鸟叫虫鸣。”

        南芜笙道:“按理说,它半月一醒,今天还没到它出来猎食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

        “来找药草,不了解清楚就贸然前来,岂不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花信感觉他在影射自己。

        两人走到沙滩边,看到一痕新月挂在空荡荡的海面之上,花信这才想起来:“那船夫说等我到日落,要不是帮你取飧冥草,我早回去了!”

        南芜笙淡淡道:“现在成你的飧冥草了。”

        花信一想也在理,但船没了啊,总不能游回去?乌海上泛着几人高的浪潮,而她不习水性。

        “你怎么来的?”

        南芜笙将一截蜡烛插在沙子里:“我没打算回去,在外采药等上三四天很正常。”

        花信心中抱怨:对我来说不正常啊。

        先不说孤男寡女的,阿琴她娘等不起,那段掌柜估计也会把她当做骗银子的江湖术士。

        南芜笙见她怅然,说了句像是安慰的话:“总会有船经过。”

        花信无言以对。

        就地扎营,花信完全没有经验,垂手站在一旁。

        南芜笙一会去拖树枝,一会去找藤条,挺忙碌的。

        见他拖着伤腿来回,花信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也跟在后头,帮着搜集干草。

        对于她笨拙的帮助,南芜笙无可奈何。叫她绑树干,人还没走开,支架就倒了,于是支使她去水边找吃的。

        花信兴冲冲去了,但天黑浪大,她举着烛火往下面照,没看到鱼虾,倒有很多白胖的石头。

        她出于好奇,探手摸了摸,又光又滑,于是欢天喜地抓出来一个。

        等她看清,浑身的汗毛登时竖起!丢下那东西,嚎叫着朝南芜笙跑去。

        “水下有很多骷髅头!”

        南芜笙愣了愣,不过不是因为骷髅头,而是她的表情。

        对正常女子来说,可以形容为“花容失色”,但对眼前这个人,似乎不适合,还很违和。

        花信见他没反应:“你也吓到了是吧?什么鬼地方?”

        南芜笙回过神来,继续搭建可以挡风的草棚子:“这里本来就凶险,何况苔蟒需要定期进食,周围没什么能吃的,只有路过的船员。”

        花信看他正在将一块船板立起来,突然担忧道:“这么说来,那载我来的船夫不会也遇险了吧?太阳才落山不久,他就没影了。既然拜托我找鹫头草,肯冒这么大风险,不可能没这点耐心。”

        南芜笙转向她:“鹫头草?”

        花信嗯嗯点着头:“你知道?”于是把船夫跟她的对话讲了一遍。

        “你还真好骗。”见她似有不服,继续道,“鹫头草没法治痨病,只要来过无乘岛的人都知道,这种草香气扑鼻,被折时会散出特殊气息,是一种用餐信号。”

        花信眨巴着眼,表示没听懂。

        南芜笙领着她走到水边,用烛火照亮岩石边几丛草:“这边长的都是,他既然在乌海行了这么多年船,又急需治病,何须劳烦你?因为他知道苔蟒对这种草的反应很敏感,这些骷髅的主人,怕都是因为这个才被吃掉的。”

        “你说他在陷害我?”

        南芜笙道:“这我哪知道?没准就是骗你来折草。我就说,没到时候,苔蟒怎会苏醒?一般乌海边上的船夫都懂这个规律,所以这些年很少有人来犯忌。”

        花信咋舌,本来的功劳变成了祸首,这家伙更不会领情了。

        棚子搭好了,十分粗糙简陋。

        南芜笙本想再搭一个,但他的腿不方便,何况这丫头一点忙也帮不上,想着明早该有船经过,凑合一晚算了。

        两人在棚子前架起篝火,花信感觉暖和不少,搓着手哈气,往脸上一捂,随即啊地叫出声来。

        南芜笙瞥她一眼:“你脸上流血了。”

        “是吗,哪里?肯定被风沙刮到的,哎呀怎么办啊,已经好多伤了……”

        南芜笙听得后背发麻,忍不住问了句:“你……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花信忽的看向他:“我以前什么样?怎么这阵子很多人这么说?”

        南芜笙心想,还真是。

        他将一个馍丢到火堆下,用木棍拨了灰烬埋起来:“以前的你,就算受再重的伤也不会大惊小怪。

        有一次,你被魔气侵附,半条胳膊布满淤血,实在无法自行处理,才来找我师父。

        但不巧的是,他出门了,我又没什么经验,你二话不说,取过刀开始放血。胳膊上淋漓一片,始终没听你喊一声疼。”

        花信听着都疼,想象不出自己以前怎么过的:“快别说了,可能之前痛感没有觉醒,现在疼死了,有没有药给我敷上?”

        “没有。”

        花信嗤一声,动手去摸他身上:“一个药师不带药,谁信?”

        南芜笙再次拍走她的手,有些愠怒:“能不能别上手?”

        花信嬉笑着,伸手点点:“还害羞?说,你之前是不是喜欢我?怎么对见我的事记这么清楚?”

        南芜笙嘴角一扯,心想我有病惦记你?你那种遗世独立的奇葩处事方式,很难让人忽视好吧?

        但他说出口,只有两个字:“不是。”

        花信继续搡他:“这里就我们两个,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是就是,大男人怕什么?你要没这个心思,怎么只搭一个草棚?”

        南芜笙顿时无语,他倒想搭两个:“这夜里,就算不下雨,半夜也能把你冻死。你要不愿意,就自己搭一个去!”

        “不要开不起玩笑嘛。”花信看着他把那烤得焦黑的馍拨出来,不由闭上嘴,想看看这家伙带着面巾怎么吃东西。

        到底是有多见不得人啊?遮这么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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