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周扬抬起头，只见贺译正侧着身子，大银幕的光刚好照在他半张脸上，一明一暗将他的轮廓突显得格外深邃。

        前排同学听见动静，纷纷回头来看，贺天余踉跄了几步，站稳之后耸了耸肩。

        “行吧，不问就不问。”

        刚说完不问，马上又嘀咕一句，“今天来的吗？我怎么没看见你？”

        周扬低下头，咬着下嘴唇，心想这家伙是真烦人，早知道二班有这么个傻逼，还不如站到一班去，林子峰都没他话多…

        想到林子峰，立马听见了林子峰的声音。

        “我们班的新同学，你当然没见过。”

        周扬稍稍侧头去看，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局促的视野里，乔一涧松松垮垮地穿着校服外套，双手抱肘，正歪头对贺天余挑衅地笑。

        林子峰与张小刀站在他身后，三人形成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周扬站在原地没动，一旁的赵茜茜拦在了他前面，像护崽一样。

        “教导处还没安排好周扬在哪个班。”

        她是班长，人也长得好看，而且和贺译关系比较好，贺天余作为贺译的堂弟更是把她当嫂子，于是他这会儿就算被林子峰呛了一句，但见赵茜茜发话，便将脏话咽进肚子里了。

        对面的林子峰和张小刀见赵茜茜说话，也立马蔫了下去，特别是林子峰，此刻见赵茜茜这样，恨不得自己才是周扬。

        一时间，一班原本三个人撑起来的场面，瞬间就被赵茜茜瓦解了，乔一涧不用回头看，就能想象出林子峰那赔钱样。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乔一涧暗骂一句，只恨自己班上没有同一级别的美女来与赵茜茜抗衡，于是他朝周扬看去，刚才那张笑着的脸也随即沉了下来。

        赵茜茜见状，身体往周扬身边缩了缩，就连早已不再关注他们的贺译也看向了乔一涧。

        周扬皱了皱眉，抬头看向乔一涧，他实在搞不懂这家伙的脑回路，二班这么多人在，他这架势难不成想动手？

        乔一涧一见周扬那双清澈的眼睛就觉得膈应，立马将自己目光往赵茜茜脸上挪去。

        他沉着脸走到周扬跟前，一股难以名状的紧张气氛围绕在众人身边。

        然后他突然将手插进了上衣口袋，“周扬，为了你能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我半天课都没上，你真的不回来吗？”

        众人：“……”

        周扬是谁，当年的中考状元，这点消息乔一涧还是能打探到的。

        眼镜张能当着全班的面放狠话不准欺负他，是个人都猜到眼镜张要抢人，而他乔一涧又是何许人也？九中投机倒把的第一好手，此刻帮眼镜张争一争周扬，甭管有用没用，往后逃课什么的，眼镜张念及这份情谊，也不会太为难他了。

        “赵班长麻烦让一让。”

        乔一涧对着赵茜茜展现了他那友好的笑容，然后牵起了周扬的袖口。

        “周扬第一次参加室外活动，找不到一班的位置，谢谢赵班长带路…”

        说话间他就拉着周扬的衣服要走，哪知拉了一下发现周扬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扬你…”

        “放开他。”

        乔一涧的骚话还没开始就被贺译给打断了。

        “他想站在哪里是他的事。”

        乔一涧向来讨厌贺译，这家伙永远都是一副大哥大的模样，此刻见他也参与进来了，便松开了周扬，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周扬成绩好，在老师眼里是香饽饽，你无所谓他进哪个班，我们和赵班长可不能无所谓，既然你想当和事佬，不如你自己问问他想站在哪里，省得我们争来争去。”

        他今天已经听林子峰吐槽了八百回周扬，知道周扬是不会说话的，就他这样的人，三棒子敲不出个屁来，他能回答贺译的话才是见了鬼。

        贺译虽说在学校混得挺开，但也绝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时乔一涧让他问周扬，他还真上了套，他扫了一眼周扬那团乌黑的头发，语气非常平和。

        “你想留在我们这里？还是去一班？”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开始嫌弃前面播放的安全宣教片太吵，影响了他们的听力。

        周扬低着头，没有回答，接着就从乔一涧身边走向了一班。

        刘淼和李凯站在一班后面，两人看着周扬走过来，戏精般地相拥而泣，彷佛自己的好大的儿终于出息了。

        在乔一涧骄傲的小表情里，周扬走过了一班，走出了小操场。

        ……

        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拉下了乔一涧的嘴角，他整了整身上的校服，将拉链拉到了顶，然后把下巴缩进了领口。

        “没意思…”

        说完他也离开了小操场。

        贺译盯着大银幕上的最后总结，耳旁全是贺天余与林子峰在口吐芬芳，他闭了闭眼睛，又往操场外看了一眼。

        安全宣教活动圆满结束，为促进一班二班的情谊作出了巨大贡献。

        当天晚上，不仅仅是一、二班的学生上演了一场年度大戏，在操场的某个角落里，教导主任、眼镜张和李师太也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流。

        第二天，眼镜张黑着脸到了教室，他看了一圈底下的学生，在确定周扬已经用上了新课桌、穿上了新校服后，痛心疾首道，“同学们，经领导决定，下周我们班要与二班开展一次友谊联赛。”

        此话一出，底下的学生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张小刀踊跃举手发言，“请问联赛项目是篮球还是拔河？”

        眼镜张微微一笑。

        “联赛项目是语文试卷、数学试卷、英语试卷，一共三个项目，请同学们做好准备。”

        “夷…”

        全班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林子峰叫道，“为什么只有一班和二班，三班四班呢？”

        “三班四班？”

        眼镜张冷哼一声，“凭他们的实力，在九中只能当背景板。”

        “赢了的奖品是什么？”底下问道。

        眼镜张看了一眼刷题的周扬。

        “荣誉，这关系着将来一班与二班的所有平均成绩。”

        看着学生在底下面面相看，眼镜张很满意自己故弄玄虚这一招，并且再次加码。

        “赢了二班的话，就请你们喝奶茶。”

        还是实打实的奖励好，一时间班上全都欢呼起来。

        眼镜张的目光落在了前排的周扬身上，见他正在埋头做题，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然后又看向了后面乔一涧，却见他半个脑袋都钻到了书桌里，不知道在翻什么东西。

        眼镜张给了个白眼，走出了教室，真是天差地别。

        “找什么呢？”林子峰扭头问乔一涧。

        乔一涧从桌子底下抬起头来，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没什么。”

        “昨天周扬在你这里坐了一天，你什么东西不见了？”林子峰不甘心的问道。

        “都说了没什么。”

        乔一涧往旁边的墙上靠去，瞥了林子峰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知道为什么要和二班竞赛吗？”

        “不知道。”

        林子峰摇了摇头，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喏…”乔一涧抬了抬下巴，“为了他。”

        “什么？”

        林子峰看了看周扬又看了看乔一涧，满脸的难以置信。

        乔一涧说道，“周扬，z市前年的中考状元，在一中成绩一直保持着年级前五…”

        “你怎么知道的？”林子峰问道，他声音太大，旁边的李凯也回过头来了。

        乔一涧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找人问的！”

        林子峰这才恍然大悟。

        “是了，你初中就在市里念的。”说完又问，“那你干嘛来九中？”

        乔一涧看了一眼窗外，露出一个骄傲的小表情。

        “为了自由。”

        前排两人甩下一个白眼转了回去。

        九中的晚自习从今天就正式开始了，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到八点半。

        下午放学后周扬等教室里的人都离开后他才走出了教室。

        他双手搭在栏杆上，看着火红的夕阳沉入了海平线，一大片粉色晚霞被涂抹在天边。

        傍晚的海风带着凉意吹来，身后响起了篮球砸在地面的“哐哐”声。

        “贺译，下周三考试，跟着我学习…”

        晚风中，宽松的校服挂在周扬身上摆动，勾出了他消瘦的肩，听见声音，他条件反射地侧过头去，刚好对上了朝他看来的目光。

        目光一触即收，篮球被托住后就静止了。

        赵茜茜本以为外面没人，刚追着贺译出来就看到了周扬，她飞快地对着周扬点了点头，然后跑回了教室。

        周扬转回身，簌簌风声中，他觉得自己身后安静极了，静得似乎能听到远处的海浪声。

        海浪拍打着礁石，留下了一层白色泡沫吸附在礁石边缘。

        “啪哒”一声，泡沫在风中温柔地炸开。

        周扬的心放佛变成了那块礁石，泡沫破裂的痒在他心上蔓延，这种细微末节的感受让他无可奈何，只能等待下一次的海浪将其冲刷掉。

        过了一会，一楼响起了拍球声，周扬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回了教室。

        晚自习是英语，一班二班的老师大部分都是一样的，所以当英语老师李师太走进教室时，周扬一点也不意外。

        李师太常年留着短发，年近三十五了也没找对象，几乎是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

        她将一沓试卷分发下去，说是要测试一下一班的基础水平，周扬的同桌是物理课代表，也就是眼镜张的狗腿子，他偷偷告诉周扬，李师太这是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周扬“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同桌，他不在意最后他会到哪个班，只要让他有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就好了…

        正想着，最后排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李师太从周扬身边走了过去，边走边凶，“乔一涧你作死啊？”

        “对…对不起老师。”

        乔一涧结巴道，“张…张小刀拿虫子吓我。”

        说话间又往墙上挤了挤，恨不得穿墙而去。

        周扬扶住额头，在刚写好的b上划了一道，改成了c…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拿着卷子出去写！”

        没一会，教室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李师太又绕回了周扬旁边，低头看他写题。

        时间过得很快，在下课铃响起时，英语课代表刚好收齐了试卷，两名违反课堂纪律的学生也喜气洋洋的回来了。

        周扬整理好书包，走出了教室。

        如果放学时老师不拖堂，周扬不耽误时间的话，他走到校外时刚好会来一趟公交，如果错过了，下一趟要等到半个小时之后了。

        因为今天是第一天晚自习，乘这趟公车的人很多，周扬抱着书包在人堆里摇摇晃晃，想要拿耳机都难。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人在戳他的胳膊，刚开始还以为是别人不小心碰到了，之后发现戳得非常有节奏感。

        他扭过头去，就看到隔着三个人的位置，寸头男生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什么表情？”寸头面露不悦，“不认识我？”

        这时公交车刚好到站，周扬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随着人流下了车。

        贺天余原本只是想和周扬打声招呼，哪知他不仅忘了他，还对他翻白眼，气得他站在车门口大叫：

        “周扬，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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