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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马车是晏家的,驾车的人却是金不换。

        马车在距众人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被一群捕快持刀团团围在中间,金不换坐在车夫位置上,不慌不忙的微笑,似嘲讽又似无所畏惧。

        马儿安静的打着响鼻,车内车外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宁聿穿过捕快围堵,走上前。

        宋真清与韦无冕紧随其后。

        “金大夫,你这是?”

        因金不换医术惊人,宁聿对他颇有几分敬重。

        金不换不答,越过宁聿看了一眼宋真清,又转头去看犹站在林桐儿棺前的晏文生。

        他道:“我是来为晏家三爷解惑的。”

        宁聿与宋真清皆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见他忽然打了个响指,马车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了。

        一个小男孩从车里跳了下来。

        小男孩玉雪可爱,穿着一身白色麻服,眨巴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笑嘻嘻的对金不换道:“金爷。”

        “带她下来吧,”金不换稍稍软了语气。

        “好嘞,”小男孩脆脆应了,又转身进了马车。

        众人望着马车,有些不明白这一大一小在玩什么把戏。

        “奶奶,到了,您下来吧,”马车里响起了小男孩软甜的撒娇声。

        马车里并无声响,可车帘子又被掀了起来。

        这次下来的除了小男孩还有一个老妇人,宋真清不认得妇人,宁聿却是识得的。

        她是晏家老夫人。

        一位慈眉善目,养尊处优受小辈敬爱的老太太。

        然此刻的她却目光呆滞,眼神毫无焦距,被小男孩虚虚扶着站在马车旁边。

        金不换无视众人疑惑,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跳下马车举着荷包在老夫人鼻间轻晃了下。

        “老夫人该醒醒了。”

        这句话似解开魔咒的钥匙,老夫人“阿嚏”一声,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这是……这是哪里?”晏老夫人挣脱开小男孩的搀扶,望着眼前的高山悬崖满眼迷惑。

        小男孩被晏老夫人推开,没有丝毫不悦,只见他转了转眼珠,瘪着嘴,似哭又似笑,“您忘了吗?这是您葬我娘的地方……”

        一阵凉风拂过,小男孩的声音阴恻恻的让人头皮发麻。

        晏老夫人迷登登的,初时不明白小男孩话里的意思,待片刻后,她惊叫一声,似见了鬼,“你……你说什么?”

        她踉跄着倒退两步,哆嗦着手一指小男孩,惊恐中带着怒不可遏,“你是谁?谁是你娘?”

        晏老夫人吃斋念佛多年,却终究没得菩萨庇佑,青天白日的就怕鬼魂来找麻烦。

        “嘻嘻,金爷,她在问我是谁呢?”小男孩嬉笑着靠到了金不换身旁,扯住了金不换的衣裳,抬着一张无害的脸庞求问答案。

        “淘气,”金不换捏捏他的鼻子,随后眼神化为凌厉,射向了晏老夫人。

        似笑非笑,“他叫小树,就是被你杀了的那个孩子。”

        晏老夫人闻听此言,震惊的死死盯着小男孩。

        “不可能,不可能,”晏老夫人倒退着一下歪倒在了地上,嘴里叨叨念着,“她明明死了的,孩子不可能还活着。”

        “怎么不可能?”金不换讥笑晏老夫人的胆怯,走了两步,蹲在了晏老夫人身前,居高临下勾唇嘲道:“他就是林桐儿十月怀胎拼死留下来的孩子,老夫人在怕什么?你不该觉得欣慰吗?他可是你的孙子,晏家的子嗣。”

        “不是,不不,你胡说,”晏老夫人听了这话,急不可耐出口反驳,“我不管他是谁,反正不是我们晏家的子嗣。他是个……是个……”

        “娘,”忽然一声痛喝止住了晏老夫人。

        “您在说什么?”方才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晏文生终于回过了神。

        他虽不认识金不换,但金不换那句“林桐儿十月怀胎拼死留下来的孩子”唤醒了他,此刻,晏文生正站在晏老夫人对面,失望的看着晏老夫人。

        “生儿,”晏老夫人之前被金不换下了药,刚恢复神智又被小树和金不换一再惊吓,便有些口不择言,此时,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晏文生,以及晏文生眼中的失望之情,她陡然清醒过来。

        “娘的意思是,是……”但为时已晚,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要怎么为自己辩解刚刚那话不是她的本意?

        “娘,”晏文生跪倒在地,他眼中溢满痛楚,满鬓的白发似在嘲笑他的愚昧,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他却不敢探究。

        “我是个懦夫,是个懦夫,”他嚎啕大哭,一拳拳砸在满是碎石的泥地上。

        鲜血糊满了他的双拳,滴滴落在泥土里,像他那颗破碎的心,无论如何再也不能拼凑完整。

        “生儿,生儿,”晏老夫人慌了神,想极力制止晏文生的自残,却徒劳无功。

        “嘻嘻,金爷,你看他傻不傻,他娘又没死,他哭个什么劲?”

        小男孩叫小树,梧桐皆为树,树也,枝干繁茂,落地为生,亦没心没肺。

        “叽叽,”男孩身后响起了一声附和,一个毛茸茸的黄色脑瓜从他背后的包里冒出头来。

        宋真清见状,差点背过气去,方才她就觉得小男孩有些眼熟,但一时未想起在哪见过,此时,看见那只金毛小猴,她终于想起来了,小男孩可不就是在他们来南安城的路上被她糊了一脸泥的小鬼吗?

        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她初到南安城遇到的那老大夫就是金不换没错了。

        也难怪金不换在她扮道姑进晏府时,会出手相助,原来都在这等着她呢。

        “忍住,忍住,”宋真清按捺住脾气,看着那一大人一小鬼,还有个臭猴子,在心里冷笑,“敢骗你姑奶奶,走着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宋真清这边气的牙痒痒,那边晏文生却被小树的一句不甚像童言稚语的话止住了自残。

        只见晏文生颤巍巍的回头,跪爬着来到小树面前,一双沧桑布满皱纹的眼充满希冀,“你叫小树对不对?”

        小树也不怕,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与晏文生对望,天真又无辜,“我叫小树呀,不过金爷说了,我是梧桐上掉下来的一根树枝,长大了就能变成顶风遮雨的大树。”

        “对,对,你是大树,能蔽日挡风的大树,”晏文生用袖子揩去糊了一脸的泥土泪珠以及手上的污血,他想去摸摸小树,可他刚举起手,小树却躲闪着避过了脸。

        晏文生眼中痛与悔不断交错,终究垂了手,“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好,很好,金爷待我好极了,”小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恼怒的推了晏文生一把,转身躲到了金不换身后。

        晏文生不妨,一下倒在了地上,他趴伏在地上半晌,才慢慢抬起头,对着小树的方向,哑着嗓子道:“你过的好就好。我不期冀你能唤我声爹,你还活着我便别无所求了。”

        “你别无所求?”金不换冷笑一声,在一群捕快的注视下,他走到晏老夫人跟前,将晏老夫人挟持在胸前,也不知他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搁在了晏老夫人的脖间,“你不想知道林桐儿之死的真相么?你不想知道小树是如何活下来的吗?至于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难道统统都不想知道?”

        不待晏文生作答,金不换似乎也不期望谁来作答,只听他接着又道:“五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将匕首紧紧靠在晏老夫人颈间,“老虔婆,你以为你整日端着一张慈祥脸,自诩菩萨心肠,便没人知道你从前做下的恶事了?”

        “你……知道什么?”晏老夫人终究是见过风浪的,到了此时,还在极力隐藏自己曾做过的那些事。

        金不换讥讽的笑了,凉凉说道:“小树确是五年前,我从林桐儿腹中取出的孩子。且……”

        他薄唇微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晏老夫人耳边如蛇信般吞吐道:“那时孩子已经足月了……”

        晏老夫人瞪大了眼睛,随后想起了什么,尖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孩子才八个月,那贱人肚子小的很,怎么可能已足月?”

        “我是大夫,不可能错认,若是还没足月,以你给林桐儿下的药量,小树也未必能活下来,”金不换冷笑。

        晏老夫人不敢置信,脸色灰败极了。

        她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夜,林桐儿忽然肚子痛,她以为是自己下的药生效了,如今看来,却是林桐儿该临产了,林桐儿曾央求要生下孩子,可她没让。

        因为冯氏在她耳边说,孩子只有八个月大。

        她怎可能让林桐儿在晏家生下别人的孩子?

        她千算万算,却不曾料到,是冯氏一直让郎中在欺瞒她林桐儿真正的月份!

        晏老夫人喃喃自语,“那贱人没有撒谎,她是要生了,是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子……”

        她晏家子嗣稀薄,到今日也只得了老大家的一子一女。

        可老大老二都死了,老三晏文生也因为林桐儿的死,有家不回,有娘不侍,更不用提娶妻纳妾了,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才落到如此地步?

        到的如今,晏老夫人还觉得是上天不公,待她不厚,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做过什么?

        她神情恍惚,眼神扫过小树的方向,忽而又喜不自胜道:“对,孩子没死,孩子没死。”

        金不换见状,不免嘲笑她的自私与凉薄,“小树是还活着,他可不认你是他的祖母,还有……”

        他仿佛想起了十分可笑的事一般,接着道:“你又是否知道,每晚在桐文居哭泣的人便是他,他在为自己无辜被人害死的母亲哭,他在提醒你,你手里有人命,让你时时刻刻寝食难安,让你一听到哭声便头疼,你看,他哪里会是你的孙子,他明明是来向你索命的。”

        小树听到这话,似在印证金不换,他朝晏老夫人做了个鬼脸,随后小脸一绷,应声抹起了眼泪,“呜,呜……呜呜……”

        南安城人都说天须山是最接近仙人住的地方,在天须山峰无论哭泣还是大笑即便是窃窃私语,皆能入天上仙人耳。

        许是仙人可怜小树的凄惨身世,只见一阵风从遥远的天际飘来,小孩的啼哭声被风裹挟着卷着无数树叶落入崖上的棺木中,密密的盖在了林桐儿身上,随后又盘旋着窜进装满了棺柩的洞窟,呜咽回荡,漫山遍野凄厉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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