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误会

这天吃过午饭刚回到学校，柳叶发现备案落在家里，她临时回去取，回到家后却发现大门紧锁，奶奶不知道去哪儿了。柳叶很疑惑，平常这个点儿奶奶都会在家午睡，今天去哪儿了？

        她猜想许是奶奶睡不着，临时去附近某个婶子阿姨家串门？因为着急上课，柳叶也顾不得出去找，拿到备案匆匆返回学校，然而心里一直有些忐忑，总觉得奶奶有什么事儿瞒着她。

        下午放学后，柳叶没多耽搁早早回家，回来发现奶奶好端端地坐在自家门前发呆，柳叶暗怪是自己多想了。

        只是奶奶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柳叶走过去，关切地问：“奶奶，你怎么了？看上去好像挺累的。”

        “噢，没……没有。”

        柳叶蹲下来，见她眼睛也有些发青，说：“奶奶，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说。”然后她想起中午回来没见到人，便问起来，“奶奶，你中午去哪儿了？怎么我回来没见到你？”

        “哦，我……我，我回村里了。”

        柳叶大吃一惊，忙问：“你回柳湾村了？有没有遇见伯父伯母？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不怪柳叶紧张，只是她一想到奶奶独自一人，就不自觉想起伯母指着奶奶骂的场景。

        “小叶子，你别紧张。”柳奶奶摸摸孙女的头顶，努力微笑想让她放轻松些。

        “奶奶，你别打岔，快说，到底有没有被欺负？”她瞪大眼睛紧盯着奶奶，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没……没有。我没……遇到他们。”话说完，奶奶不自觉低了下头。

        “那就好。”柳叶大松口气，转身来到奶奶身后，给她捶背，“奶奶，你一个人不要再去柳湾村了，万一碰到伯母，我害怕你又被她欺负。你要真想去那儿，周末我带你过去。”

        柳奶奶不言语，过了一会儿，说：“我去看看你瞎婶儿，她身体越来越差，我怕……见不了几面了。”

        说到这里，祖孙俩都没再言语，内心深深为瞎婶儿惋惜，那次穆天辰为瞎婶儿看过病后，没多久，她就被诊出患上恶性肿瘤。治疗已无意义，她被家人拉回来，整日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初次听到这个噩耗，柳奶奶痛哭不已，在她最难的时候，瞎婶儿没少帮她，后来奶奶便每隔一段时间回去看看瞎婶儿。

        可最近去看的次数明显增多，而且每次回来特别疲惫，柳叶担心奶奶身体，怕她来回折腾吃不消，“我知道奶奶你是感念瞎婶儿对你的好，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你年龄大了，太累身体会吃不消。”

        柳奶奶点点头，然后和柳叶聊起别的事情。

        “对了，奶奶，咱们不是快要出去旅游了嘛，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带的？”柳叶很开心，这几个月时间，她帮助乡亲卖山货，自己也赚了一部分钱，打算这次领奖后，带奶奶去附近景点好好游玩一番。

        “哦。”听声音奶奶好像兴致并不大。

        “奶奶，你放心，不会太累，咱们一天只去一个地方玩，把这个轮椅带着，到时候你走累了我就推着你。”

        “要么……我就不去了，你和小辰去吧，我年龄大了，去到外面总是要折腾人。”

        “你放心，没关系的，我不怕累。”

        翌日，柳叶吃过午饭，刚准备出门去教课，临到门口又折回来，不忘嘱咐一句：“奶奶，你今天就别出门了，好好睡个午觉歇一歇。你要还想去看瞎婶儿，马上就是周末了，到时候我带你去。”

        “哦……好。”屋里传来奶奶闷闷的回答声，“你快去上班吧，别担心我。”

        下午第一节课后，柳叶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外面操场上孩子们玩地兴高采烈，那里崭新的篮球架和台球桌都是柳叶捐献的，自从做起直播卖货，柳叶帮助村民销售山货增加收益，自己收入也增加不少。

        日子平稳如水，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奶奶身体康健，她和穆天辰感情稳定，柳叶越来越觉得当初选择扎根农村的举动是对的。

        正畅想间，柳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奶奶？这个时候奶奶会在家么？”

        一动了疑心，柳叶便怎么也坐不住了，她看下课表，第二节仍是她的课，但第三节是另外一个老师的课，刚好那个老师也在办公室，柳叶便过去跟她商量下调换上课顺序。

        柳叶打算亲自回去看一眼，只要看到奶奶在家，她就安心了。

        跟换课老师打声招呼后，柳叶匆匆离开，越到家门口心里越忐忑，待走到近前，看到门上那个明晃晃的大锁后，心里某个东西“轰然”倒塌。

        她面无表情地打开门锁，静静走进屋内，果然，奶奶不在家。

        柳叶心里茫然无措，她想不通奶奶到底为什么不听自己的劝阻，非要出门去，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对柳叶说谎。

        一直以来，祖孙俩相依为命，柳叶十分敬重孝顺奶奶，把她视为世界上最亲最敬的人，可现在这个自己最看重的亲人，竟然对她说谎。

        柳叶坐在床前，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挫败感，她满心愤懑，最终只是默默锁门离去。

        下午放学后，柳叶像往常一样回家，一到家门口，就看见柳奶奶坐在门前椅子上，闭着眼睛歇息。

        这次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匆忙，满头乱发都没收拾，身上和鞋子上的灰尘泥土也来不及拍打干净，整个人更显苍老和憔悴，连柳叶走到近旁都没发觉，看起来就像是刚干了很重的农活回来。

        柳叶没有去戳穿什么，她照旧从屋里取出毛毯盖在奶奶身上，然后动手准备晚饭。

        直到饭菜上桌，天黑下来，奶奶才睡醒，看见屋里亮起的灯光和桌上热腾腾的饭菜，柳奶奶一时歉疚外加一些紧张，“哎呀，你看我这，在门口等你的时候不小心又睡着了。小叶子，奶奶下次一定做好饭等你回来。”

        “没事儿，奶奶，你做我做都一样。洗洗手吃饭吧。”

        她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弄清楚，奶奶到底去了哪里，在干什么？

        第二天下午没课，柳叶还是像正常时间一样，吃过午饭就回学校。

        走到半路，柳叶原路返回，刚走到拐弯口，就见前面奶奶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前走，见方向是去柳湾村。

        柳叶不动声色跟在身后。

        柳湾村离小学很近，正常人走路大概要10分钟，可奶奶年龄大了，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十分钟的路程她断断续续走了将近半小时。

        到了柳湾村，奶奶果然去了瞎婶儿家，跟到这里，柳叶大松口气，虽说奶奶不听话，让她有些生气，但好在是真的来陪瞎婶儿，也算不得说谎，也没有被伯母欺负，柳叶安心多了。

        可正当柳叶要转身离去时，忽然见奶奶从里面走出来，她头也不回地朝前面某个方向走去，而那个方向正是伯母许兰英家的方向。

        “啊？奶奶难道真的要去那儿？”虽说心里已隐隐有了答案，可柳叶依然不愿相信眼前所见，她仍然跟在柳奶奶身后，想亲眼看看到究竟？

        两人亦步亦趋，柳叶心里一直盼望奶奶能半道转弯，但却没有。最后她亲眼瞧见奶奶推门进到伯母家，柳叶的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隔着门缝，柳叶听见里面传来伯母许兰英的声音，满满地嫌弃，“你怎么才来？也不看看几点了？每天都这么晚来，磨磨蹭蹭干这么点活儿，真是的！”

        柳叶推门走进去，眼前的一幕让她心酸又愤怒。

        只见奶□□裹一块破毛巾，蹲坐在一个矮小凳子前摘花生，面前干枯的花生垛像座小山堆似的。更过分的是伯父在檐下喝茶，对面前的一切习以为常，伯母在一旁刷碗，只有奶奶一人在不停地忙碌。

        感情是将奶奶招来做苦力的了，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奶奶，你在干什么？”柳叶上前一把夺过柳奶奶手里的花生杆扔在一旁，“别干了，跟我回家。你又不欠他们什么，凭什么要在这儿给他们当苦力？”

        许兰英立刻跳出来，咆哮大骂：“你个死丫头，怎么还管到我家里来了？我告诉你，今天她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你以为你给她接走了，这家里的活儿她就不用做了吗？想得美！”

        岂有此理，简直无耻至极，对于伯父伯母一家，柳叶想不出更恶毒的话，但真是鄙夷他们到了极点。

        “你们可真是……表面上孝子贤媳，内心阴险歹毒。奶奶，快跟我走，别待在这里了，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哼，”许兰英轻蔑一笑，“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可别忘了，你是捡来的，我们老柳才是她亲儿子。”

        柳叶大口呼吸，愤怒到了极点，她用力拉扯奶奶，可出人意料的是，柳奶奶小心挣脱她的手，小声说：“小叶子，别闹了，你回去吧。我在这儿干会活儿不打紧。”

        “奶奶，你怎么了？”柳叶见奶奶不肯听她的话，转身与伯父伯母大声理论，“先前你们在人前答应的人模人样，说每个月供应奶奶米面粮油，还说什么要是赶集了就给老娘捎点肉啊、鱼的。呵呵，除了第一个月送点米面，再也没有见你们一颗粮食。这倒算了，我能养活奶奶，不计较你们这些，可现在为什么你们还要奶奶一把年纪来给你们干重活儿当苦力？”

        “你们还能不能当个人啊！”柳叶多日来的委屈心酸，连珠炮似地发出，她也顾不得体面了，许兰英夫妻俩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门外的人越积越多，柳叶也不在乎什么，她仍要拉奶奶走，可柳奶奶仍是不肯同她走。

        “奶奶，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快跟我走啊！”

        “你不要留在这里，会被他们欺负。”

        “我带你走，再也别回来了，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

        柳叶一个劲儿说话，她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状态糟糕透了，可也无心再管其他。

        这时，人群中突然走过来一个人，他抓住柳叶的胳膊，“小叶子，你冷静冷静，快点放手，抓痛奶奶了。”

        歇斯底里过后，柳叶感到头晕目眩，面前穆天辰的脸忽远忽近，忽然她听不到一点声音，只看得见四周乱哄哄的人群：有围观的人交头接耳窃窃偷笑，有伯母目露凶光阴沉的脸，有伯父瞪她伪善的脸，还有她的穆天辰，因急切关心而眉头紧蹙的脸……

        一张张脸，像一个个迷幻虚影，在她眼前不断闪过。

        柳叶感到头“嗡嗡嗡”地像炸开一样，她想起许兰英的那句话，“你可别忘了，你是捡来的，我们老柳才是她亲儿子。”

        她再也忍受不住，转身跑出人群，一直朝山里跑，穆天辰紧跟在她身后，若按以往，穆天辰早就追上了柳叶，可今天这条是山路，穆天辰走不习惯，一路跌跌撞撞也难追上。不管他在后面怎么劝说柳叶都没用，她始终不肯停下来，直到最后筋疲力竭，才瘫倒在地。

        两人静默无言，并肩坐在山峰顶上，望着远处绵绵不绝的大山，良久无语。

        穆天辰看着柳叶，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把自己憋坏了。”柳叶冷不丁地开口。

        “那好，我就直言不讳了，希望你不要讳疾忌医才好。”穆天辰静静地盯着柳叶，“小叶子，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表现的这么反常，到底是因为什么？”

        “啊？什么？”柳叶回头，大大的问号脸。穆天辰没头没脑地一句话简直要把人弄懵了，他不去管奶奶说谎也要来做苦力的事儿，倒来说她什么反常不反常的话。真是让人不解。

        没等柳叶多猜测，穆天辰立马给出了答案：“其实你也有心理问题，可能比你的学生还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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