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薄荷

“薄荷，喜欢吃什么？”

        “薄荷，别瞪我啊。”

        “薄荷，吃不吃鱼香肉丝？”

        薄何忍无可忍：“闭嘴。”

        第四节课下课，向徊夏硬是拽着薄何跟自己一起吃饭，有了“特权”后就得寸进尺，一路上叫个不停。

        “第一节课课间的事，还生气吗？”向徊夏这会又开始试探了。

        他看到薄何一顿，以为是还生气，从口袋拿了两颗薄荷糖，放在手心里递到薄何眼前。

        “原谅我吧，薄荷哥哥。”糖是向徊夏某个课间被霍柯拽着去超市，看见这个糖他就想到了薄何，于是本来不准备买东西的他就顺手拿了一盒。

        ——也可能是特意拿的。

        ——来赎罪。

        薄何看向徊夏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块糖，还是薄荷糖。

        ——他很喜欢吃薄荷糖。

        那声“薄荷哥哥”被少年有点低有点哑的声音叫出来，还带着示弱的意味。

        哪个青春期的小孩都喜欢被人“捧着”，比如叫个哥哥什么的。

        不过薄何还没有过。

        薄何顿了好长时间，又或者只有一会儿，他终于开口：“……没生气，”他抿唇思考，然后蹦出来一句没边没际的话，“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薄何语气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但是向徊夏就是莫名想笑。

        手里的薄荷糖还没被接过，向徊夏又把手往薄何跟前凑了凑，指甲隔着校服，几乎贴上了薄何腰腹。

        “你告诉我的啊。”向徊夏忍笑开口。

        薄何：“？什么时候。”

        “就刚才啊。”

        薄何了然。

        向徊夏终于忍不住笑了，明晃晃的笑意映在眼角眉梢，少年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般明媚。

        “喂，薄荷糖。”向徊夏笑够了继续把糖往前递，然后糖被塞进了薄何的校服口袋。

        薄何沉默，抿唇，思考。

        最后把手伸进另一个校服口袋，也拿了两块糖。

        “还你。”薄何把糖放进向徊夏掌心，然后快步走向食堂。

        向徊夏看着自己手中不同牌子的两块薄荷糖，又笑了。

        然后他追上薄何，微微抬高声音道：“薄荷哥哥！你喜欢这个称呼吗！”

        薄何额角一跳，并没有回答。

        不远处的何元和霍柯望着两人背影，神情有点木。

        何元：“……啧啧啧！啧啧啧！！不对劲啊不对劲啊！”

        霍柯：“不对劲……”他一扭头看到何元脸上意味不明的笑，起了一身鸡皮疙嗒，“我草圆圆，你这是什么笑容，尼玛的好诡异。”

        何元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你不懂你不懂，别说话，跟上。”

        霍柯就看着何元像是古装片里那间谍似的，猫着腰，用饭卡抵着鼻子嘴，狗狗祟祟地向食堂移动。

        霍柯：“……？”

        他也只好跟上，却又被拐了一下。

        “操！？”

        “你这么大高个会被发现的！”

        霍柯：“……”这人傻逼吧？？？

        “你是什么时候的生日啊？”向徊夏用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米饭，问道。

        薄何没看他，低头认真地吃着饭。

        向徊夏继续说：“我是七月的。”他挑起唇角，“要是你比我小，你就要叫我哥哥了。”

        薄何终于抬眼看他，“四月。”

        向徊夏追问：“四月几号？”

        薄何抿唇，没有回答。

        他十二岁之前都是待在孤儿院的，他并不清楚自己生日的具体时间，只记得是在四月初。户口本上写的生日是他进入孤儿院的那天。

        ——他很讨厌那一天。

        “忘记了。”

        向徊夏听到薄何这样说。

        他一顿，开口：“好巧，我也不记得。”向徊夏又拨弄了一下饭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笑意：

        “我们好有缘啊，薄荷哥哥。”

        薄何皱眉，道：“这也能算？”

        “怎么不算？”向徊夏反问。

        薄何稍作思考，没回答他。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何元咽下一口饭，“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旁边其实还坐着两个人。”

        霍柯咽饭表示赞同。

        “啊不好意思忘记了。”

        何元：“……”

        霍柯：“……”你礼貌吗？

        开学第一天一般不讲课，上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下午就开始大扫除。

        何元拿着分到的一把钢尺，很不理解。

        “不是？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让我去抠窗缝？？”

        抠窗缝是一个比较精细的工作，用尺子把窗户缝隙中的污垢清理出来，然后再用抹布擦一下。

        这种工作老师一般会安排女生来做，所以四个窗户前，他一个男同学还是比较格格不入。

        ——然后他就遭到了霍柯和向徊夏的无情嘲笑。

        霍柯看着何元笨拙又不耐烦的动作，说：“这很适合你，请为这个班集体做出你最光荣的贡献。”

        何元一抹布呼他脸上。

        然后两个人的战争就开始了。

        向徊夏拿着根扫把在旁边看戏：“你俩悠着点，别伤害到薄荷同学。”

        “甭用你说！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何神！”

        向徊夏：“噗……”

        薄何：“？”

        “河神？”向徊夏忍笑问。

        霍柯在何元的暴风抹布攻击下艰难开口：“薄何……！他上学期期末……！草你抽我嘴里了！”

        何元补充：“他上学期期末考了六百九！能不神吗！”

        向徊夏沉默一阵，半晌开口：“上学期期末……？”

        何元输出完最后一波攻击，把抹布放窗台上喘气：“呼……是啊你不知道吗，风靡全年级的事。就是当时没见过本人，就记得叫什么何。”他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呜呜呜刚才听抠窗缝的女生议论才想起来，呜呜呜大神竟在我身边。”

        向徊夏回忆了一下自己高一时的日常生活，唔……好像每天除了睡觉打架抽烟以外……就剩下写检讨了？

        “咳……其实有所耳闻。”

        “何元霍柯！！”

        班里本来有点闹腾的，尤平这一声吼班里瞬间就安静下来。

        两位当事人瞬间站的笔直。

        尤平扶了扶眼镜：“你俩刚才是在干什么？是不是在破坏公务！？”

        何元霍柯：“没有！”其实是在打架但是我们根本不敢说。

        “八百字检讨！”尤平放下这一句话又出了教室，在门口他回了个头：“一会住校生记得把宿舍打扫一下。”

        何元和霍柯欲哭无泪。

        “为什么！这开学第一天怎么就写检讨！霍柯！呜呜呜呜幸好不是我一个人写。”

        霍柯：“……”抱歉并不想跟你一起写。

        扔了自己扫把正在夺薄何的扫把的向徊夏：“谢谢两位好兄弟，我不再孤立无援。”

        薄何忍无可忍松开护着扫把的手，在向徊夏裤腿上很用力地印了一个鞋印。

        向徊夏立刻丢了扫把：“草好疼，薄荷哥哥好残忍。”

        薄何：“……？”你没吃药吗？

        “何神上！上向徊夏！啊不是……打他！”何元挥舞着抹布起哄。

        霍柯：“上！正面！”

        向徊夏：“上我！”

        薄何：“……”这三个人，谁都行随便一个，要么就组团，请立刻消失。

        但是很显然这不可能，时间也快到了，薄何索性放下扫把，准备回宿舍打扫。

        “那个！薄何！”

        薄何顿住脚步。

        “我叫陈词！”叫住薄何的是个文文静静的女生，身形瘦小，皮肤很白，长长的刘海快要遮住眼睛，鼻梁上架了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镜。

        薄何礼貌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薄何疑惑，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

        “咳咳。”向徊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收拾好了东西来到了薄何身后，霍柯何元也跟了上来。

        “不好意思啊，年级第一的联系方式不能随便要。”向徊夏手臂搭上薄何肩膀，“我是花了两千块钱才要到的。”

        陈词扒拉开刘海，露出两只大到不可思议的眼睛：“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第一的联系联系方式要钱！倒数的总不要钱吧！向徊夏同学，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向徊夏：“……？”

        陈词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暗下去了：“呜呜呜真的没别的意思的，不是想要早恋！”她真的就只是想站在前线磕个cp！！

        “实在不行另外两位的也可以！”陈词指旁边的何元霍柯。

        “好啊好啊！我给你！”霍柯几乎是立刻就掏出了手机。

        何元就没说话，他对女孩子没有兴趣，他喜欢十八厘米八块腹肌一米八的猛男。

        要到联系方式之后陈词就走了。

        何元霍柯也去了自己宿舍。

        薄何在自己宿舍跟前停住脚，转身仰头看向自己的尾巴，颇不耐烦地开口：“你有事？”

        向徊夏：“没事啊。”

        薄何刚要问向徊夏为什么跟着自己，他就听到向徊夏说：

        “我到宿舍了，你要进去坐坐吗？”

        薄何：“？？”他不太相信地转头看了眼宿舍门牌号，是444，没错，校方因为他的自身原因和他的成绩给他安排了单独住一个宿舍，也没问题。

        ——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薄何压下心中疑惑，打开了宿舍门。

        “你真要进去坐坐啊？非常欢迎。”向徊夏挑起唇角，“不过校长跟我说我另一个舍友本来应该自己住，但是由于我突然住宿，没有空着床位的宿舍了，让我和他住一间，还说了什么让我多担待他的话……”

        薄何已经把门打开了，向徊夏还在继续说：“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让我担待，对方好像是年级第一，年级第一就有特权了吗？事真多。还是你好……嗯？”

        向徊夏突然想起了什么，年级第一……？那不就是……

        他缓缓抬头，对上薄何的脸。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因为和薄何住一间宿舍而高兴，还是该因为自己刚刚的出言不逊而担心自己的生命。

        薄何没什么表情，他把手机开机，看到了屏幕上的新消息：

        班主任：【薄何同学】

        班主任：【向徊夏突然住宿，学校也没有空床位了，你和他沟通一下吧，你们彼此多担待担待】

        薄何回复：【好的老师】

        向徊夏心虚地想要找补回来：“那什么……宿舍我扫，你歇着，你有什么需要我担待的都可以说，没有嫌你事多的，你超级好……”

        “向徊夏。”薄何打断了向徊夏的话。

        向徊夏闭了嘴。

        薄何其实想说他没有生气，想说他的事确实对别人来说比较多，让向徊夏担待担待之类的话。

        但是这些话怎么想怎么矫情，而且他并不想让别人迁就自己，那样对向徊夏不公平。

        所以他另有打算了。

        “谢谢。”

        向徊夏听到薄何撂下这句话就进宿舍了，他也赶紧跟进去。

        薄何拿了扫把沉默着开始打扫，向徊夏只好跟着一起。

        薄何打扫完了就坐在自己座位上看书，向徊夏打游戏，但是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他把手机调静音，心不在焉操作着游戏角色，一边听着薄何动静。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一直到了晚上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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