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流血的答案

“哦?只要两成?呵呵，对我这头还没找到‘牧犬’的‘新鲜羔羊’，议会还真是宽容啊，但是，恕我实是出生牛犊，我认为，还是有点多了，不是至少两成，也不是最多，而是我只能给议会，一成！”休厄尔听了利欧的话，呲笑一声，带着傲慢而自信的语气，坚决地说道。
  好似利欧弄刚刚的步步试探，都不过是弄臣为最后的稽言所做的无聊铺垫。
  然而，面对休厄尔，几乎是表达对“议会”的藐视的话语，以及强硬的有些自负的态度，利欧却很出奇地不无所动，依旧静静地坐着，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表情平静，也没有多余的细微动作，古井无波的，反倒让突然展现出獠牙来的休厄尔，置于一个尴尬的被动。
  出拳打在棉花上。
  利欧自知处于弱势，且信息有极大的误差，已然很难翻案立板地将休厄尔拉入自己的节奏，故而他直接放弃了。
  直接转为不落入对方节奏的“冷态度防守”，或者说，这就是他谈判的风格，阴阳怪气亦是一种避开正面的防守反击，放弃抢占话语权，牺牲了利益获得的可能，从而保证谈判结果的稳妥。
  他一直没有什么突然的巨大的成就，保持中庸的心态，折中的人生态度，没有一丝更多的超于人格的尊严和傲气。
  其次，从内容上讲，休厄尔对议会的手段和脾性，利欧从与他的对话中，已经确定，他是很清楚的，而休厄尔没展现出什么强大的实力——在黑市的洗牌过程中，没有任何一次亲自出手的记录。
  基本确定，是一个智将。或者说相对于武力，更倾向于用谋略。
  那么议会如何判断休厄尔是盘后操手的呢？就在于他对“劫”后余生的黑市，在议会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瞬间完成了掌控，达成了强接管。
  故而说，有强硬的谋略，这就是早有预谋的表现。
  因为派出过杀手，可以确定，也是具有一定武力的，或者说黑市的残余本身就能形成一股很强的武力，可是如果是压倒性的武力，没有必要等黑市受损了再去接管。
  用现成的体制，加上更强的武力和谋略，那么现在议会早就对黑市无可奈何了，乃至不需要说是“黑市”，可以被招揽转正了，因为哪怕是上头对抗它，也需要冒风险，不如寻求合作的可能。
  只要不至于过于挑战罗恩帝国的底线，灰色的产业，不是不可以进行洗白，对大体上都有利。
  拧成一股绳的“黑市”，就够头疼，更何况是因为一个更庞大的棋子入局，进一步加强后的“黑市”呢？
  那么可以通过加上一些猜测的推理，他所具有的武力不够，或者说够，但不稳定?
  综合以上，除非休厄尔真地蠢，就不懂合作，那么没得说之外，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他有所进一步的需求，还藏着一些不便立刻说的，决定谈判导向的底层逻辑。
  所以利欧不动，他在等，等休厄尔的下一步，他不会被休厄尔激怒，他知道是想激怒他，那显然，下一步才是最重要的，就更需要冷静的心态。
  利欧这一稳如泰山的谈判表现，不禁让他身后，把着门，在随时观察他的比姬奴尔暗道“我小看他”了。
  “嘶——，利欧议员平常名不见，经不传的，不成想，如此沉稳啊，也一点没有贵族大老爷的架子，议会不重用您，真是他们的损失。”休厄尔吸了口气，颇为感慨地说道，语气不再强硬，好像刚刚一切都没发生过，张弛有度。
  “那么，真正的谈判，可以开始了吗？休厄尔先生?”利欧这才开口说道，表明了他，从一开始，就说“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态度，暗中反将休厄尔一棋。
  正所谓，防守反击，就是如此，我不会被你激怒，还可以去激怒你。
  “很好，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过我原话不变，我还是只给一成给议会，但是，我想参选议员，而参选议员需要资金操作，我不太会，就需要仰仗关键的几位议员。”休厄尔的声音重归冷漠，说出的话，虽然确实让利欧吃惊，但他认为是在情理中的。
  “您的意思是，想成为‘牧羊人’吗？”利欧思考了一下，回应道。
  “随您如何想，不过这就是我的索求，我的条件，您只是一个代表吧？您无权答应我，但是您回去复信，一旦此事成功，相信以后我们一同共事，会很和睦的，不是吗？”最后，休厄尔丢出了自己的诱饵，针对利欧这个谈判代表本身的诱饵。
  总体的谈判结果当然不会变，但是利欧回复的过程，确还可以“春秋笔法”。
  休厄尔一抛出直接关系到自己利益的筹码后，利欧开始动摇了。
  并且后知后觉地理解了休厄尔这一步的可怕。
  成为议员，是需要竞选的，是关系到舆论上的支持的，露骨的来讲，“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么舆论上，也可以用金钱操控。
  而议会里面存在派别，休厄尔话里的意思便可以表露为：“我绕开整个议会，直接将款打到那最关键的几个人手上，用资金帮助最强的派别，我交更多的钱，而你们要给我一个席位。”

  那么席位可以干嘛？很简单，成为规则的制定者之一，或者说，能更早地了解规则。
  只是存在一个弊端，休厄尔是黑市的主人，是暗面的掌控者，而议员，是明面权力的象征，而于公而言，不可能容忍一个黑白通吃的人。
  那么这就会成为议会对休厄尔的一个把柄，更高的利益，更高的风险，但同时，休厄尔这么做还会直接瓦解议会，瓦解掉议会本身的平衡。
  因为本是多派对抗，现在一家吞了资金，有了更大的操作空间，势必要打压其他派别，会造成尖锐的冲突，一家独大固然会让议会团结，但也会少更多的决策倾向和智囊。
  而且休厄尔这么一贿赂，独大的那一家，无论如何都会为了资金，做出维护他的举动。
  属于是交自己的把柄，买规则的帮扶。
  可是，休厄尔就不怕自己人的背叛吗？他就这么信任自己的手下?
  利欧感到这一疑问，因为有了休厄尔送出的把柄，那么对付他就很简单，只要找到下一个黑市的“新掌控者”，他们完全可以“卸磨杀驴”，休厄尔不怕这一点吗？
  不过多了一个疑问，但也多了一个问题的合理化，那就是，为什么会接见自己。
  因为我，没有派别，或而言之，没有权力大到需要被招揽，休厄尔还向我抛出了橄榄枝，一旦事成，那么我就可以加入最终一家独大的派别。
  其他议员之所以铩羽而归，大概率就是有派别倾向太明显了吧？很合理，对我很有利，而且休厄尔也会被我们掌握一个把柄。
  好一步对自己和他人都险的棋，简直让我无法拒绝。
  “答应他！”三个字几乎快要从利欧的胸膛冲出来了，他感到自己都不想思考别的了，这利益如此明显！
  可是，不行！议员们回来递交辞呈，闭口不谈的行为，不能理解！
  清醒一些！如果这一步棋，实际不是险棋呢！其背后还套着更危险的事情呢！就会影响更多！而利欧，你可以接受吗？你还有在乎的人！
  “唰——”利欧猛地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小刀，刀锋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他身后的比姬奴尔正要对突然拿出凶器的他动手，但他的动作更快，一下便用刀划开了自己的手掌，让鲜血流了出来。
  疼痛，让他找回了被欲望渐渐淹没下的理性思考。
  “休厄尔大人，请勿见怪，我总是会担心有‘额外的东西’，影响到我，故而总会用痛觉来提醒自己更加公正和理性，就请允许我流着鲜血，来和您继续交流吧。”利欧逐渐感到世界清明起来，痛苦让他兴奋地冷静下来，并平和且带有一丝虚伪的歉意地向休厄尔解释道。
  “……哈哈哈！好啊！利欧·桑德席！你真是个奇人！你也是一个有自己信念的人啊，我很欣赏这样的人，或许私下，我们真地能成为朋友吧，不过现在，就先请您，说出这‘流着血的答案吧’。”休厄尔再次富有感情地说道，笑声朗朗，变化之快，让人难以捉摸。
  而从休厄尔的反应，利欧便立刻确认了，自己的直觉没错。
  从一进来到现在，利欧都发现，自己身上，有某些东西，很不对劲——欲望，自己的欲望在今天，太过躁动。
  无论是面对暗精灵的时候，还是刚刚面对休厄尔抛出的鱼钩，关系到自己的，欲望全都被放大了。
  他不是法师，更不是一个足够强大的战士，更没有其他领域更大的成就，故而绝不高看自己，不小看他人，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心里一直都在提醒他，休厄尔，真地有那么容易松口吗？自己的目的就那么容易达成吗？
  而刚刚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所以他怀疑有魔法的干扰，有特殊的力量在影响自己的判断。
  悄无声息的力量。
  但真正让他意识到自己变了一个人的关键点，就在于，他对妻子忠诚的信念和对保护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女儿的意志，居然在今天有所动摇了。
  他不可能会这样！他绝不会接受！这是对他人生的侮辱！
  真地答应休厄尔的话，他一旦是有更大的阴谋，去参与政治，并有把握掌控议会呢?虽然概率很小，但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
  那么到时候，整个金城的大半就落入了他的手中！黑市暗面的经济，议会的政治，就只剩下为利而驱动的中立商会联盟了，那他们会在意这个城市究竟是谁在主导吗？只要有利就行了。
  那一切，可能就完蛋了，自己和女儿都会有所被制约，或者说，自己一答应，就要被绑架到同一艘贼船上，休厄尔这样的人又如此危险，那么自己的女儿就也会有陷入危险的可能。
  哪怕一点，利欧都不能接受，这也是他这么多年，还主动去并乐意保持中立的原因，如果存在可能的危害到家人的事情，他就会立刻放弃。
  就算他真地很想身居高位，但是保护这个家，是他对自己妻子死前的承诺，毕生要去奉行的信条。

  在理智被欲望吞噬前，他的信念催使着他，拿出袖中原本用来防身的刀，去强行让自己清醒，摆脱控制。
  差一点啊，差一点，我就要违背我的承诺了，很抱歉啊，我一定会去墓碑前，跟你好好道歉的。
  看着那流淌的鲜血，利欧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休厄尔先生，我也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您对我的好意，我不蠢，我知道，那么我也想出于私心提醒您，您一旦成为议员，那么议会可就会利用您的势力，去控制您了，这可并不有利，
  但是您真地想参与到政治的话，折中下，不如成为我的‘牧羊人’吧。”利欧笑起来，以一种很好亲近的表情，说出了一番，真正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的话。
  利欧，开始与虎谋皮，他直接掀了桌子，为马奇分析起了利益，表达了自己的忠心，从议会和黑市的谈判，变成了私人的谈判。
  因为这也的确合理，我没有派别，你可以扶持我，我帮你，我可以出卖议会，你也有我的把柄。
  但实际，就是在打乱马奇的本来计划。
  跟你一样的招数，一样的话术，如何呢?
  我知道，你不可能为我这样没有一点政治地位的“伪议员”而出钱出力的，我就要恶心你，激怒你，认为我不识好歹，自视甚高，把你架起来，看看你的态度。
  这是，我对你玩弄我的信念的反击！我拥有的不多，所以非常珍视，我纵使弱小，也会豁出去绝不让任何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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