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学政郑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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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出门可从没低调过,看他前呼后拥,衣轻乘肥,就该知道这不是没权势的普通人家。
当的了拐子的人心毒眼更毒,难道一点人家的底细都不知道,就脑子发昏一头撞上去?
那他早死了,也轮不着今天这顿毒打。
还有冯渊那里,怎么又那么及时赶了来,巧合太多,也就不太巧了。
毕竟大爷的性子素来又混,争执间气极了真打死人也说不定呢。
只是这也实在叫人纳闷。
自从二爷一个不足五尺的小童子自己筹画起造了园林,还清逸高远,金陵便传为奇事。
文人雅客,名人隐士开文会诗会,赏花宴总要往薛家发帖子,就是要看看薛螭这治园大家。
奈何二爷身有弱疾,春冻夏炎冬凛冽,只有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家里主母才肯放他去邀宴。
薛螭足足准备了三季,不但将众人的好奇心提了起来,自己也自然举止有礼,谈吐不凡,一举一动似行云流水般自在。
更因进学不久,若有人刁难,故意问到不知之处,常不卑不亢道:“还望不吝赐教。”
有惜才识人之士便忍不住对左右道:“向来有才之士狂妄,此子才华高远,却如此坦率正直,将来冠冕吴趋,是可以想见的了。”
如此高的评价,使得薛螭在江南声名鹊起。
大部分人家皆以往薛府做客为荣,连叫嚣的三房,四房也老实下来,安静如鸡。
朱律委实想不到是何人在背后谋算。
奈何拐子也不是个聪明的,他只是路上听人闲谈,说起有个吃老本的富家公子哥,家里败落还奢华无度,荒淫好色,不知收敛!
他暗中摸底套周围人的话,果然有个周公子,肥头大耳,亲爹早死,颇有钱财!又打听得常往此处过。他这才起意要再骗一笔。
谁知,来的竟是薛大爷呢!
朱律:“······”
除了没指名道姓,大爷居然条条都对的上!
天下纨绔果然是一家啊。
这边是查问不出什么了,马不停蹄又要带人堵了冯家下人。
收卖下得知给冯公子通风报信的是他同窗李家少爷。
再问出李少爷的模样,穿戴,家世,赶到冯家的大概时间。
先叫人查自己跟他家、他本人以及他家亲戚最近或过往有什么过结没有?
一面叫机灵的活计扮成货郎去套李家下人的话,重点是李家公子性情和今日行踪,最近见过的人。
另一面到府里找两个有几分姿色又聪慧的婢女,让她装作/爱/慕李少爷的小姐的婢女,去套李少爷长随的话。
东访西寻,天亮以后收到了回报——过结暂时还没有查出来。
今天李少爷根本没有到过拐子所在的南街,只有几个同窗来拜访后,出门一次。
以及李少爷为人老实敦厚,人所共知。
为人老实就好办了,他朱律生平最喜欢老实人。让人去置办一份礼物,拿上薛府的名帖去李家拜访。
李家不知所以,听说是薛家二爷身边的人来拜谢,受宠若惊赶着叫了李少爷来。
朱律这时候自然不忘给自家主子涨声望,连声道谢,李少爷不明所以,还有些糊涂。
朱律却十分感激言说起前因后果!
“我们二爷小小一个人,虽然考中了府试头名,却在号房里受了寒!
如今病了在客栈住着,身边只有我们四个粗手粗脚的小厮照顾。
大爷关心弟弟,四处去请大夫来瞧。
谁知昨日在街上见人卖女儿,听说的可怜,又想着二爷如今病着正缺细心妥帖的婢女照顾,加上更是积善行德的好事,就打算买了那个姑娘。”
接下来又是好一通谢:“多亏李少爷高义,告知了冯家公子,他赶了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那人竟一女卖二家!
当时我们大爷身边的人便觉得此人不妥,那女儿未必是他亲生的。
果然将那姑娘带回客栈一问,她只说已记不得原来之事,那人也不是她亲爹!
那卖女儿的系拐子无疑了,我们二爷立刻叫人扣住了那拐子送官府了。
这回实在多亏李少爷报了信,免我家行差踏错!
否则买卖被拐良籍女,我们二爷虽然不知情,究竟也不是有德之事!
且那拐子跑了,又不知哪家孩子要遭毒手!
因此我们二爷急着要来致谢,只是病尚未痊愈,不便亲自来谢,因此今日遣了我来送上谢礼,区区薄礼,还请不要推辞!万望笑纳!”
那李公子听了这番话,十分羞惭,连声道:“惭愧惭愧,我不过举手之劳,无意施惠于人,何得薛二公子这般厚谢?
况且也并非是我看到,是我同窗刘洹街上看到,探望我时闲聊说起,我才知道,如何敢揽此功?”
齐活了。朱律面上继续称赞:“李少爷过谦了!哎!这如何不是李少爷功劳!
旁人见我们大爷语气蛮横,不知他年少失怙,家里奴仆拿大,才使的他脾气急躁!
只当他是个蛮不讲理,仗势欺人之辈,不敢得罪。李少爷知道后却愿意为朋友奔走,实在是重情重义!”
李少爷直被夸的满面红光,还要谦虚:“哪里哪里!”
朱律又捧了他几句,委婉表示,已经快午时了,自己一个下人,还当着差不便留饭,这就告辞了。
他仿佛与李少爷聊的十分尽兴,走时还满口夸赞李少爷,极力奉承说二爷很欣赏他,若有闲暇一定要往薛家游玩。
内心却在叹气:这年头指哪打哪的蠢货也不够用了,大家凑合凑合共享下得了,还是该劝二爷多攒攒啊!
李少爷一路送到门口,往日只听薛府园林之名,却没机会见识,自然连声应承了,“一定一定!”。
朱律一出李宅,脸上笑就冷了!
立刻分派人手查刘洹,家大业大就是这点好,不但人手足,连人家吃的米,都是他们薛家卖的。
看到头一行,刘洹,府学廪生。又是府学,为着二爷考中秀才要去府学,府学里的生员早叫薛家查了个底朝天!
这家伙撞上来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直到看到末尾一行字,朱律才脸色一变。
三日不到,没解决了此事,又出了新问题,朱律自然立刻回禀了薛螭。
薛螭:“······”他简直气炸了!
“这个学政哪里来的?不是说当学政都要进士出身吗?这个东西怎么混进来的?”
没等朱律回答,他抬头冷笑捏紧了查到的报告:“他说的是什么p话!我五个丫鬟,很多吗?”
朱律发誓,他听到了磨牙声,这种时候就好想念白商那个笨蛋啊!他故意转移话题:“这刘洹敢算计大爷二爷,断不能放过他!”
薛螭才不跟着他走,丢开手上的纸,悲愤质问:“我五个丫鬟,难道很多吗?还荒/淫/奢靡!!!他脑子要没有十年的脑血栓,都不能说出这种话,我特么才8岁啊!”气愤捶床!!
二爷气疯了,连自己九岁都忘了。底下玄英想说,见薛螭怒火滔天,默默又闭上了嘴!
那边薛螭还在暴发:“而且我,8岁连中县试,府试第一,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这一代文学的希望!我只有五个丫鬟还不够节俭吗?”简直不可置信!
“我要看那么多的书,回那么多的贴子,我不得有个丫鬟替我管书房,替我把书晴时搬出去晒,晒好再给我放回去吗?
我还有那么多的金石字画,金银珠玉,我能没有管账管小仓库的丫鬟吗?
我天天出门要换衣服,见客又要换另一身衣服,那些锦缎裘皮堆那,我没有做衣服的丫鬟,我怎么活?
头发只能让它长,根本不能剪,没有梳头的丫鬟,我披着长发出门吗?
屋里要扫洒,院子里也要清扫,花草也要人浇,鹦鹉也要人喂,我还要随时可以端上待客的热茶,茶点,果子!
我才5个丫鬟,还多吗!!!”
朱律等他气完,才安慰道:“二爷何必跟这种蠢人计较。”
薛螭根本不听:“我的丫鬟叫柳月有什么问题?我其他的丫鬟还打算:柳月,杏月,桃月,桐月,榴月,荷月,兰月,桂月,菊月,露月,霜月,萘月这么依次叫下去呢!
但凡他知道点十二个月的别称,也不能听个柳月的名字,就说我好浓词艳赋,是轻薄子弟。”
又忍不住冷笑:“你们的名字还是四季,他要听了青阳的名字,不会还以为我有断袖之癖吧?”
玄英脱口而出:“应该不会,见过青阳的都知道二爷你眼光没那么差。”
薛螭白衣谪仙似的,青阳半个小厮,半个侍卫,五大三粗,脸还黑,走在一起都是美人与野兽现实版。
发了一通脾气,薛螭总算是冷静了,免不了又问:“学政不是都要进士出身的吗?他一个难荫出仕的,怎么混进来的?”
朱律:“二爷你明白的,这世上总有些意外嘛!比如提督学政郑虞郑大人他爹当年殉职了,还留给他国子监难荫生身份,又比如郑大人他小舅子跟忠顺亲王好上了,他就当上了学政。”
薛螭不明白,但他大为震憾。
皇帝是疯了嘛!!!这么个水货往北边丢不行吗?把他往文风最鼎盛的江苏省放,真的是不怕文人的口刀笔剑啊!
现在最可怕的是,江苏省点的学政是郑虞,对方名副其实的走后门者。
薛螭偏偏县试,府试皆为第一,接下来还要参加他主持的院试,要是在他手上被点为院试头名,秀才案首,绝对也跑不了走后门这个名声!
简直一身冷汗,搞不好就被认为跟这货同流合污,是一路货色了!江南文风剽悍,他找死可千万别拉自己一起啊!
这种时候,就觉得被这货讨厌了还真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更惨的是,府学也是学政管的,拔贡生也是他挑选!薛螭心拔凉拔凉的!
他也绝对不能被这货点为拔贡生!学政一任三年,实在不行的话,反正他还年轻,等三年后的优贡也无不可!
但他也绝不能就被这么耽搁三年!院试已经近在眼前,难道因为这种人错失县,府,院三试第一的小三元?将来科举考试越来越难,以后荣耀会更难挣!
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搞下去,另外换个学政来。
他才不信,江南特产——风流才子们能允许掌管他们院试和府学岁、科两试前程的是这么个才华连他们都不如的人!
江苏省下辖诸府,他们应天府府学,县学都不乏出身书香世家,仕宦之族的儒师在此讲学。
料想其余诸府——淮安府、徐州府、扬州府、镇江府、常州府、苏州府也少不了出身不差的学官,他们能容忍这个小舅子佞幸上位的学政按期巡历后定他们的优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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