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染血之秋（三）

姜宛玉嗯了一声，向她浅行一礼，转身离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房间里只剩下柯冉和小金两人。

        柯冉毕竟是普通人，那股莫名其妙的战意退却后，心底留下些许后怕。

        当时，小金扑过来挡在了她前面，如果没有姜宛玉的话，现在门口就多了两只断气的刺猬。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勇。

        望过去的时候，小金正撑着脸出神。

        柯冉拍了下他的头，道：“想什么呢？”

        “她哭了？”小金道：“姜小姐，她看起来好难受。”

        柯冉想了想，委婉道：“因为她失去了她想要守护的东西。”

        “是那位朋友吗？”小金略有所思，道：“我不喜欢失去。”

        他握紧拳头，道：“我要变得足够强，强到没有人能从我手中抢走任何东西。”

        柯冉笑道：“好好好，我相信你，你会的。”

        过了一会，小金忽然想起什么，急匆匆抬头道：“姐姐，我得回去看弟弟。”

        柯冉放下茶盏。

        对了，忘了这茬，方才若不是碰见了黄三爷这茬，他们此时都应该到了小金的家里了。

        “走，我陪……”

        柯冉本想跟着，但话说了半截便卡住了，神色略有为难。

        “姐姐，怎么了？”小金问道。

        “抱歉啊，我可能陪不了你了，有些事要去处理。”柯冉道。

        小金很懂事，他道：“我一个人回去没问题的，姐姐忙自己的事情要紧。”

        “对了，你把这个拿上。”柯冉把姜宛玉给的信物玉牌给他，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道：“回去之后就去找姜小姐，越快越好，千万要自己小心。”

        “那姐姐你呢？不和我一起去吗？”

        “不了，放心吧我没事，等到事情安顿完了，我会去找你的。”柯冉道。

        送小金走后，柯冉坐回凳子，她敲了敲手中的茶杯，面上有些出神。

        “大人，你方才说要夜袭城主府？”

        正是因为刚才殷阙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柯冉才没有和小金一起走。

        【不错】

        殷阙应道。

        【那边，有我要找的气息】

        …

        染秋城内。

        黄家东府。

        “三爷，那姜宛玉不过是个庶出，她自己日子还没过明白，竟然有胆子管这出闲事，若不然，属下去……”侍从的话未说完，但其中意思已经很明白。

        “啪！”

        黄三爷一巴掌抽了过去，侍从的头猛地被打偏，嘴角渗出血来，他诚惶诚恐跪下低头，快速道：“属下知错了。”

        “谁借你的狗胆，敢去动姜家的人。”黄三爷数着佛珠，眼中尽是冷漠，他道：“就算是条狗，那也是姜家的狗，手伸那么长，是嫌命太长了吗。”

        黄三爷眼神微眯，道：“不过……”

        他攥住手中的佛珠，手中逐渐用力，缓缓道：“姜家的时日也不多了。”

        “一位落难的小姐，可比现在好拿捏多了。”

        侍从很有眼色，不顾脸上的胀痛，俯身笑着恭贺道：“愿三爷心愿俱成，顺利覆灭姜家，拿下姜小姐。”

        黄三爷瞥了一眼侍从，重新转起佛珠，他问道：“对了，今日那两个被姜宛玉救的人现在在哪？”

        今日吃瘪，他还揣着满腹怒气无处释放，提到这两个人他就不痛快。

        “听探子说，小的回了贫民窟，女的应该还留在客栈。”侍从回道。

        “什么背景？”

        “小的是孤儿，不足为惧，大的没有信息，估摸着是外面来的，看着身手一般，就是用的那兵器有些厉害，似乎是件法器，不过我们多费几人的话也能拿下。”侍从道。

        城中尽是黄家耳目，而黄家的权柄大部分都握在这位三爷手中，说一句手眼通天也不为过。

        “嗯”，黄三爷的怒容稍微消减，他吩咐道：“通知弟兄们今夜劫杀那名女子，带她的头回来见我。”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侍从起身出去，没想到刚踏出门便被叫回来。

        “算了”，黄三爷抬起眼睛，神色中袒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他压重字音道：“今夜，我亲自出马。”

        “属下遵命。”

        …

        天光微暗，薄薄的一层霞光透过镂花窗落在了桌子上，窗外似火的红枫与艳色相应，沉淀出人间绝美之景。

        柯冉坐回椅子上，心里再想殷阙刚刚说的事。

        “夜袭城主府……”

        白天的时候她已经把整座城转的差不多了，城主府绝对是把守最严格的地方了，她只稍稍在那站了一会儿，便感觉有几双审视的眼睛落在了她身上，如若再停留一阵，估计就有人上来盘问了。

        想要进城主府，不光是要避开守卫，还有一件格外重要的事。

        夜晚子时，她就要离开了。

        要是时间把握不当，群敌环伺之下就那么睡过去了，明天上线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吧。

        她试着商量道：“大人，能换个时间吗，比如明日卯时过半？”

        早上六点左右，她肯定是没问题的。

        【夜间有利于避敌，且此地不宜久留，早些脱身为好】

        “但…但…”柯冉有些犹豫，转念一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己的情况，除了来历这件事，剩下的殷阙估摸着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她还费什么心思隐瞒。

        柯冉深吸一口气，道：“大人，我有一事相告。”

        【嗯？】

        柯冉嘴张了又合，最终咬牙一狠心，道：“我有病。”

        对方沉默了。

        良久，殷阙出声。

        【勿要自暴自弃】

        “啊，不是那个意思”，柯冉连忙摆手，有些哭笑不得，她接着道：“我是说我身患怪疾，每夜子时格外嗜睡，怎么叫也叫不醒，我怕到时耽误了事。”

        离魂之症。

        殷阙在心里念过这几个字。

        【我知道了】

        他的反应未免也太过平淡了，心里打好腹稿还想再解释两句的柯冉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昨夜已然见识过了】

        殷阙顿了顿，接着道。

        【毕竟，在鬼魅刺耳之声下还能安然入睡，想来确实也该有与众不同之处】

        柯冉有点想捂脸，虽然不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听殷阙的语气，再结合被烧毁的屋子，十有八九是和那些东西动手了。

        这都吵不醒她，这破绽暴露的彻彻底底，还瞒个什么劲。

        “咳”，柯冉轻咳，想把尴尬都咳走，她尝试转移话题，问道：“那今夜……”

        【照常】

        殷阙道。

        【有我在，不会有差池的】

        晚上的行动已经规划好了，等到天色更深些就出发，胳膊掰不过大腿，殷阙已经决定的事她想改也是有心无力。

        但她现在也没那么害怕。

        柯冉拍了拍脸，低声喃喃道：“这种怪可靠的感觉是反派能拥有的吗。”

        时间快到了，她顺着楼梯下去准备在楼下坐坐，这家客栈生意不错，这个时间点楼下还坐了不少人吃吃喝喝。

        消息流通最快的通道就是赌场，酒馆，客栈，烟花之地这些下九流的路子，柯冉想摸清楚这里的情况，最快的方式就是和这些人打交道。

        客栈掌柜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快步来到楼下，她一眼就看见了柜台前低头翻看着账本的掌柜，模样和和气气，看起来温吞，手上不减速度，迅速翻过几页，眉头却越皱越紧。

        柯冉把一锭银子敲在柜台前，道：“掌柜的，来一壶好酒送到我房里。”

        她之前已经订好了休息用的房间，这会儿正好可以用来和掌柜搭话。

        她道：“我看贵店这生意红红火火，想来是喜事，怎么掌柜却愁眉苦脸的。”

        掌柜本来收拾好了表情，一听这话，那股愁劲又窜出了头，叹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店虽然生意好，但赚下来去完上供的钱后，剩下的也就堪堪够我一家老小和这群伙计嚼用，再分不出多的，碰巧内人生了重病，药石贵重，真是愁煞小老儿了。”

        柯冉道：“上供？”

        掌柜瞧了瞧四周，然后才低声道：“今日见你与二小姐相熟，我便也不瞒你什么。”

        “城中最近风声鹤唳，以黄家为首的势力横征暴敛，我这种没有庇护的生意人自然成了最好的肥羊，要不是二小姐从中周旋，这里早就保不住了。”

        “本想着交钱消灾也行，可没想到他们近日竟然变本加厉，我一生本分经营，到头来竟连为内人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可悲可叹。”

        “城主竟也不过问？全凭他们肆意妄为。”柯冉问道。

        “唉，城主荒唐呐”，掌柜的摇摇头，放低声音道：“二小姐的生母便是让他与大夫人合伙逼死的，如今再去看如今的姜家，竟也不比黄家好多少。”

        掌柜聊了几句便住了嘴，道：“其余的小老儿也不敢多说，在这待上一段时间，想来姑娘必会有所体悟。”

        他换来小二，将一坛酒交过去，吩咐道：“送去这位姑娘房间，再给姑娘送些热水。”

        掌柜转头道：“天气渐凉，可用些热水暖暖身子。”

        “多谢。”柯冉道。

        这个黄家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听掌柜的话，城主姜家似乎也是一团糟，姜二小姐的生存环境想来不太好。

        柯冉寻着牌号走到自己的房间，房内干净整洁，桌子上已经放好了酒水，窗外天色已暗，微冷的风不断吹进来，吹得房内烛火摇曳。

        她过去关好了窗，瞥了一眼天色，重新坐回床前，想了想，起身吹灭了蜡烛，房中瞬间陷入了黑暗。

        在外面看来，就像她睡下了。

        亥时，在这里是大多数人入睡的时间。

        当然，这个大多数人自然不包括柯冉。

        她隐匿在黑暗中，避过了一队又一队巡查的士兵。

        【城主府四面都有重兵守卫，唯一的突破点在两刻钟后西南角的换岗】殷阙道。

        柯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柯冉白天见过这些守卫，全身包裹在沉重的盔甲之下，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压迫感相当强。

        行走间不见厚重，步伐很轻盈，再加上这个世界不科学的设定，说不准还要加些内力法术之类的，正面打赢率不好说。

        一人群殴数百名守卫的事情只能在梦里想想，她走的不是无敌流，也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逆天流，她就是普通人，可惜命的那种。

        听见殷阙的话，柯冉松了一口气，道：“如果悄悄潜入，不惊动任何人，这种难度我还是能应付的。”

        【换岗时，会有十名守卫留在原地，你必须在不发出任何动静下放倒他们】

        柯冉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瞬间僵了，结结巴巴开口道：“十人？！”

        【不错】

        殷阙接着道。

        【除此之外，如果我们顺利进去，争取到的时间也只有一刻钟，在这之后必须立即撤退，否则便有可能遇到它】

        “冒昧问一下，这个它是指？”柯冉咽口水。

        【如你所听，“它”便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只妖魑】

        柯冉都不知道是该吐槽到手的地狱剧本，还是吐槽“心心念念”这四个字。

        实在没想到下线前还能有可能荣幸一见其“芳容”，虽然她心里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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