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怕

为首那人是白家的管家。

        原来申母并无实心让申言成婚，她这是想把包小银送走。

        叶星桥迅速起身跑进包小银的屋子，她盖着红方巾什么也看不见，只当来人是她的申言，被人搀着走，包小银说，“娘不是说不请人来么，怎么还有生人在啊？”

        没人回应她。

        叶星桥跑到她跟前，想要抓开那块厚重的方巾，一把抓了个空。

        她摇包小银的胳膊，“你被骗了，不要跟他们走，不要！”

        可就算她喊破喉咙，对方还是感应不到。叶星桥提起掌心，想要借助镇魂铃之力做点什么，却被郁尤一把拽了过去。

        “你想死么？”男人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冰冷，语气也是，他抓着对方手腕，似乎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道，“包小银已经死了，申言为祸白家，你这样逆天改命，非但改变不了事实，稍有差池命都不保。”

        停顿半刻，郁尤又说，“我可不想死在这。”

        手腕被攥的泛白，叶星桥毫无知觉，她用‘冷酷无情’的眼神瞪了郁尤一眼，其实他说的没错，逆天改命就算是打破万物乃至天地元气的变化，改命之人落不到好下场不说，连着他们生存的这个空间都要翻天覆地。

        她哪里不知道这般危害，可现在要是不做点什么，总觉得犹如罪魁祸首，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

        “放开！”甩开郁尤的手，叶星桥尽量冷静下来，无力地看着包小银。

        见没人回自己的话，包小银连着叫了几声申言，她刚要掀起盖头，被走进门的申母拦住。

        “怎么能揭盖头呢！”申母搀着新媳妇，说，“本来不请人的，隔壁家的王婶非得来，拦也拦不住。”

        “娘，言哥呢？”包小银似乎有些迟疑。

        “我跟你爹商量了，你们小两口搬出去另住，言儿在那边候着呢。”包小银出了院子，被送进花轿。

        “娘……”包小银还想说什么，被起轿的动作颠地晃了身。

        此时，申言被母亲用药迷魂，正躺在自家床上，额角涔涔而出的汗珠淌湿枕巾，他好似睡的并不安稳。

        “小银……不要……你别走。”申言胡言乱语，手也不安分，一直在抓什么，却一直没抓到。

        申父给儿子擦了擦汗珠，他一辈子被申母压在头上，遇事从没拿过主意，这回也一样，“小银是个好姑娘，是申家对不住她。”

        白家送来的钱物还没数完，申母停下手中的活，狠狠瞪着她那没出息的丈夫，“跟了白老爷，她从此锦衣玉食，跪着给咱们叩头都不够，还能对不住她？”

        申父叹气，没再接话。

        “要不是你个赌鬼欠下白家那么多银子，我还能把她送给白老爷？”申母回头摸着珠宝，“买到窑子，能赚不少钱。”

        叶星桥攥着拳头，好像一掌劈死她。

        转眼已是三日后，一切都已成定局。

        申言对包小银成婚当晚弃他另嫁的事实已然接受，申家清贫，跟了他只有吃不尽的苦头，她不欠申家，留下来母亲只会为难。

        只是，她过的好不好？听闻那白老爷有一门妻子，为何她要去做妾？这样想着，申言不知何时来到白府门前。

        身在白家后院的包小银，并不知道此时她的言哥就在一墙之隔处。

        她衣衫凌乱地坐在床头，通身皆是成婚当晚反抗白老爷留下的淤青，好似泪叫她流干了，眸子盯着窗外看了好久，都没眨一下。

        哀莫大于心死，白老爷的话像一把把刀子，一刀一刀地戳着她的心。

        “申家老两口拿你当祸害，早就把你买了。别指望申家小子，这还是他的主意。”

        “不是他，他不能这样做！”指尖扣着床板，指甲连着血肉留在木缝，包小银悔恨，“申哥怎么能这样做？”

        她要问当着他的面问清楚。

        申言像失了魂一样，直到有人喊他。

        “申言。”是包小银，她从白府的轿子里出来，向申言的方向走去。

        明明相隔几丈远，他们中间却像是隔了一道这一生都迈不过去的坎，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明明想问的有好多，只是这半晌的功夫，都被原封不动吞了回去，再也说不出口。

        她想她走了，申家爹娘就不用再担心申言的前途被耽搁，她不想他为难。

        他想她离开，就不用再受苦。

        申言说，“就差一点，就成婚了。”

        “凡为夫妻之因，是乃前世三生结缘，才配今生夫妇，如今既然二心不同便难归一意……”申言湿了眼，克制眼眶中的温热，不看包小银，“以求一别，各还本道”

        包小银在白府眼泪就淌干了，如今面对申言，还是哽咽了，“以求一别……好。”

        “申家对我恩深义重，既然不能亲身报恩，许是天意如此。”包小银跪下来，朝申家方向叩了三个头，她脸挨着地，“还请兄长好好孝敬二老。”

        申言头仰天，猛然回头走了几步又驻足。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注释]

        叶星桥最见不得这种场面，回头见郁尤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突然说，“郁少阁主果真冷酷。”

        郁尤：“……”

        申言回了家，还没打开门就被里头的声响吸引，“不杀光申家人，二夫人也不会安心，老爷要断了她的念想。”

        他反应过来冲进去时，老两口已经没了命。

        申言几经崩溃，他丧失理智，拿起剑就砍向白家的随从和蒙面修士，“还我爹娘命来！”

        蒙面修士熟悉申言伸手套路，三两下就将他打的动弹不得，修士下了死手，要置他于死地。

        “别下死手！”白家随从拦住他，“留着他还有用。”

        白府。

        包小银听闻白老爷要杀申家人，连夜跑出白家，没成想发疯的申言就躲在附近，见包小银出现冲上去拿剑正好刺入她胸口。

        “言哥？”意识到出了事，她伸手去摸对方扭曲的脸，胳膊又被利刃划过，“言哥你怎么了？”

        申言神智连受创伤，已然不受控制，他只想杀人。

        就一瞬间的功夫，白平安带着蒙面修士将两人包围。

        “小银，过来，到我身边。”白平安叫人将包小银拉到自己跟前，拿出药给她包扎好伤口，“看到了吧，他想杀你。”

        “不要杀他。”女子拽着白平安衣袖，她无力地祈求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想得到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想占有你。”白平安看着发疯的申言，“只要他活着一天，你就看不到我。”

        “要不是他爹嗜赌，还真找不到法子让他把你送过来。”

        可是如今申言神志不清，他根本听不到这些。

        白平安使了个眼神，那修士摘下蒙面，竟是麒麟山庄申言的师兄。他在申言眉心一点，浑噩的神识复又回归。

        “你故意拖着我，就是留给他时间杀我爹娘吗？”申言猩红的眼卷着仇恨，死死盯着包小银，“你没有心！”

        包小银只是哭，她没力气解释，她只想要他活着，只要命还在，一切都能说的开。

        “那你呢？”申言望着昔日同门师兄，“连你也杀我？”

        “拿了钱，奉命行事而已，怪就怪师弟你出了唐门。”话音刚落，地上的剑被修士唤起，刺入申言心口三寸。

        血溅满地板，溅在包小银身上。

        “不要，言哥！！”

        申言吊着最后一口气，他想爬到包小银身边。

        白平安哼一声，抽出随从腰间的刀，砍上申言的脚，血染透他衣摆。

        申家父母死了，申言死了，夜晚就这样过去。

        叶星桥早料到会是这般结局，只是包小银面对仇人，到底是怎么和他一同活到今天。

        她和郁尤再到白府，已经是好几年后。

        他们看着包小银第一次被阴魂附身，杀了白家大夫人。

        “难道包小银早知道申言要附身？”叶星桥问郁尤，希望他能接上自己的话。

        郁尤不语，半晌才说，“你想和我说话便说，何必绕圈子。”

        叶星桥：“……”

        曲解人意，郁尤当属第一。

        他们来到包小银门前，见她一个人对着墙说话。

        “言哥，你要是还念着我，等杀完白家人，就带我走吧。白家人得到了应有的恶报，我还活着做什么？”

        窗扇被突如起来的阴风吹的吱吱作响，好似无形中包小银的脖子被人提起，痛苦之于，脸上更多的是解脱。

        她终于离开了这人世。

        被附身的包小银眼神诡异，从此不出房门，都是白平安来回伺候。

        直到白雁生辰那日，她杀了白平安唯一的儿子。

        “这白平安也是蠢，睡了那么长的女人，竟是来寻仇的。”郁尤看着消失的画面，说，“我说叶姑娘，你什么时候把公子我弄出去，这地方太血腥，我害怕。”

        “什么？”叶星桥睁大眸子盯着眼前的男人，仿佛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堂堂三三台阁的少阁主，名震天下的郁尤竟然说他怕。

        “我好怕，要你保护才能好。”

        叶星桥也为这事愁眉苦盏，镇魂铃不在荷包里。

        宗主也没具体说这神器怎么用，就是要她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来时她只是对着它念了口诀，告诉心中所想，就将自己带来申言的记忆。

        从进来到现在，就没见过镇魂铃。

        “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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