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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胭脂海棠(42)


许夫人拨开人群走来,她身后跟着个亦步亦趋的侍女。

        在水胭月的印象里,许夫人是个丰腴端庄大气的妇人。

        而今正向自己走来的这位老妇人,面上却多了许多的风霜,身材也消瘦,看起来沧桑了许多。

        只有那双眼睛里的神采,依旧是坚定且勇毅的。

        许夫人走得很快,她先是到了许棠舟面前,问道:“无事?”

        许棠舟点了点头,肃立一旁:“无事。”

        母子间的对话很是简洁。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了水胭月,那灼灼的肃穆也变得柔和,很是自然地握起了儿媳的手:“月儿,你长大了,姨姨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哭鼻子的模样呢!”

        感受着老妇人瘦骨嶙峋的手,水胭月的忐忑顿时烟消云散。

        许夫人跟水夫人本就是闺中密友,水胭月从小就经常去许府玩耍,自小都是亲昵地叫许夫人“姨姨”的。

        即便是而今已经间隔十年,但那份熟稔与亲昵依旧还在。

        并没有被岁月遗忘。

        她也很是自然地挽着徐夫人的胳膊,活泼地笑着:“姨姨,月儿如今可不哭了,见到您笑还来不及呢。”

        许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转头看向跟在身侧的中年侍女,笑呵呵的:“小环,月儿的房间布置好了没有?”

        小环?

        水胭月模糊的记忆中浮现了一个青衣侍女的身影,那便是许夫人出嫁时带过来的贴身侍女,小时候总是照顾着许棠舟的。

        而棠舟哥哥对她很是恭敬,称呼她做“小环姑姑”。

        不过水胭月不知道的是,这位小环姑姑,就是当初许棠舟出生时,除了许夫人之外的在场二人之一。

        另外一位老年乳母,早就因病去世。

        小环姑姑,或许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知晓许棠舟身份的人。

        听到许夫人问,小环姑姑点了点头:“已经备好了,小姐放心。”

        水胭月赶紧地福了一礼:“多谢姨姨跟小环姑姑了。”

        许夫人感受着这个女孩子的年轻与善意,心内有几许愧疚。

        这次返回长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局势错综复杂,许棠舟必须要亲身去布置看个清楚。

        然而与水胭月的成婚却是个意外。

        她自然知晓自己的孩子是个女儿,女儿又如何能娶妻呢?

        可如今木已成舟,也就意味着水胭月要被许家绑定,一辈子也脱离不了许家“儿媳”的烙印了。

        对于一个单纯善良的少女来说,这不啻于是一种飞来横祸。

        许夫人本就喜欢水胭月,看到她此时还什么都不知晓,顿觉心中不忍。

        被水胭月挽着,她看向许棠舟:“棠舟,以后好好对月儿,不然娘饶不了你!”

        许棠舟自然知道母亲的意思,他看着母亲和水胭月,郑重地应下:“是,孩儿知晓。”

        于是在一片和乐之中,一行人回了城内。

        许棠舟作为将军,在城内自然是有一座府邸,院落倒也不小。

        几进几出的院子里布置简单,一切都透露着朴素。

        许夫人近些年来身子也不大好,尤其是在这塞北苦寒之地,每日里总要歇憩许久精神才会好一些。

        见她刚回来就精神不济,水胭月起了担忧,立马放下行李就要诊脉。

        许夫人摆了摆手,,面上勉强带笑,声音有气无力:“莫要担心,这是当初生棠舟时落下的老毛病,歇歇就好。

        月儿,你一路舟车劳顿,先去休息休息,晚会儿咱们吃饭。”

        说着她转过身去,被小环姑姑扶着就离开了。

        走得很是急促。

        水胭月只观其面相,就觉得这病已经深入内里,只怕不好。

        不由地目中忧色更深,她转头看向许棠舟,就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医师早就看过了,这旧疾没什么好办法,只会一年一年地加重。”他叹了口气,目色隐忧:“娘不让你诊脉,就是怕你担心,别怪她。”

        水胭月摇了摇头,默默地坐在椅子上。

        她并不介怀,只是觉得这位辛劳了一生的妇人实在是命途多舛。

        早年丧夫,生产时孩子跟自己都留下了隐疾,后又搬到这塞北生活。

        她的几十年岁月,伴随着的都是死亡与伤病。

        水胭月觉得心疼。

        而到塞北的日子,就在这样欢喜与忧虑并存的心情里,开始了。

        为了庆祝许棠舟夫妻归来,府内准备了一场家宴。

        水胭月出了房门,正与许夫人说着话,就听得一个喇喇的大嗓门呼喝起来:“嫂子,俺来了!今日里有好酒喝么?”

        接着一个粗豪的汉子进入视野,他约莫有四五十岁,一脸粗糙的大胡子遮了下半边的脸颊,大阔步地挺着步子。

        “闻虎,瞎喊什么,规矩着点儿!”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而后一个细须环眼的中年将领走了进来,他鬓角泛着白,与粗豪汉子并肩,显得极为沉稳。

        在二人身后,陆陆续续地又进来几个将领,俱都乐呵呵的,看着许夫人连连抱拳。

        “月儿,这些都是先夫的部将兄弟”,许夫人看起来精神不错,拉着水胭月一个个地指着那些将领介绍:“这个大胡子叫石闻虎,你叫虎叔叔就行,那个他身边的是王岐豹,叫豹叔叔就好。还有后边的……”

        她一一地介绍着,水胭月一一对应地甜甜喊着,倒让这帮老粗们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嫂子,你看你也不早说,俺来得急,也没给带件见面礼。”石闻虎挠了挠头,锅底似的大脸上还真有些羞馁。

        水胭月见他直爽,不由地抿唇笑了笑,露出小小的梨涡:“虎叔叔不必介怀,叔叔们能来就是月儿的福气。”

        说着她细细地打量着石闻虎的脸,换了话题:“虎叔叔,你肩背上的旧伤未愈,近来少练骑术兵刃,须得修养月余。”

        石闻虎闻言一怔,随即便扫射向身边的兄弟们,嚷嚷着:“你们谁把这事儿透出去的,咱不是都说好了么!”

        他似一头蛮牛,气咻咻地瞪大了眼。

        原来背上这伤是许棠舟离开之后才有的,当时石闻虎偷偷地溜出去喝酒,喝醉了骑在马上被摔了下去,正好砸在一块尖利的石头上,肩胛骨处伤得很深。

        他怕被许棠舟知道自己违反军纪,又觉得这种伤来得丢人,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让人不准说出去。

        谁料想,今日里刚一见面就被水胭月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这一喊,众将领们连连喊冤,谁也不承认。

        “虎叔叔,没人跟我说,是月儿自己看出来”,水胭月赶紧解释:“我在长安学了十年的医术,见您面上气血有亏,左肩处活动略有异样,所以才大胆地推测。”

        “神了啊!”石闻虎看着水胭月,语气兴奋:“你这医术,比军营里那几个老家伙可强太多了!”

        说着嘿嘿发笑:“小月儿,回头再给咱看看嗷!”

        水胭月笑着应下。

        一旁的王岐豹不住地摇头,他拦住还要东扯西扯的石闻虎,向许夫人行了一礼:“嫂夫人,侯爷在何处?”

        许夫人指了指不远处一间还亮着烛火的屋子,有些无奈:“他回来就一头扎进书房了,都先入座吧,有什么等吃完再说。”

        随即向着小环姑姑耳语了一番,小环姑姑脚步匆匆,她很快地带着许棠舟回来了。

        众将立刻收起了笑意,俱都束手站在一旁,面上严肃:“见过侯爷。”

        许棠舟脸上淡淡:“先吃饭。”

        一问一答间,军人的铁血与严明的纪律性展露无遗。

        许棠舟挽着许夫人率先进去,等他走了,众人这才入了席。

        这餐饭吃得宾主尽欢。

        王岐豹捡了些塞北的趣事来说,让水胭月听得入了迷,石闻虎又大咧咧的捅出许多将领的糗事,惹得众人纷纷讨伐。

        于是桌上推杯换盏,一片欢愉。

        众人俱都笑乐,就连许夫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

        当餐饭过后,将领们与许棠舟就去了书房。

        当书房的房门闭上,先前的欢乐就被抛到了外面,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起来。

        “侯爷,突厥近来活动频繁,似是在纠集大军。”王岐豹面色凝重。

        “要俺说,这次就狠狠地打一场,把它彻底打死打残!”石闻虎愤愤不平,一掌拍在桌子上。

        许棠舟抿着唇,目光凝视着桌案中间的沙盘:“这次长安之行,我见朝中意见不一。但是——”

        他扫视着众人:“陛下有意开战。”

        将领们都振奋起来,热血沸腾地议论纷纷。

        许棠舟冷厉地看着所有人,把他们的反应一一记下。

        太子说有内鬼,那个内鬼……究竟是谁?

        大战在即,他必须得谨慎,尽早地抓出这个隐藏起来的奸细。

        平心而论,这些叔父们全力地护佑着他长大并成为一名将领,他谁都不愿意怀疑。

        可又不得不去亲手抓住这个人。

        一片嘈杂声里,王岐豹始终在观察着许棠舟,见他始终不言语,按了按手制止了众人。

        于是人声渐渐地低了下去。

        “侯爷,您怎么看?”他转向许棠舟。

        “既然要打,那我们也该备好兵力”,许棠舟指着沙盘:“多派些斥候打探消息,粮草也要做好预算……”

        他侃侃而谈,对于细节的指派细致入微。

        这场会议开到了深夜。

        等到将领们都走了,许棠舟并未回房休息,反而来到了许夫人的住处。

        许夫人也未睡,半闭着眼睛坐在躺椅,似是已经料到了他要来。

        烛火幽幽,照得室内一片干净。

        许棠舟也没有废话,他直接地上前来,问出了那个疑惑许久的问题:“母亲,当年放着父亲战死讯息的蜡丸,究竟是谁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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