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乌摩看着太阳的方向，大致辨别了一下部落的方位，便顺着大海的边缘一直向前走。

        他从太阳初升一直走到正午，身旁始终是大海，仍旧看不见尽头。他不禁再次感叹大海之大。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当空，却并不热，空气中一直带着股潮气，从海上刮来的微风如夜晚般凉爽。

        不像他们居住的地方，太阳刚一出头，地上就已经烫得像是着了火。

        乌摩一路上看见了不少兔子般大小的小兽。

        它们长着一对垂在身旁巨大圆耳，脚生四蹄，长毛无尾。

        它们速度极快地来回穿梭在绿洲与草地之间，互相奔跑打闹。

        偶尔会跑到草地上玩耍般啃两口草籽，再窜回绿洲里去。

        算上昨晚，乌摩已经三顿没吃了，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看着这些蹦蹦跳跳的小兽，嘴馋不已，便决定抓一只来充饥。

        但它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抓到。平坦的草地上，它们的速度快到似乎跑出了残影。

        没有工具的乌摩，无论他如何围追堵截，它们总能轻巧地躲开。

        乌摩在追捕过程中，跟着小兽跑到了绿洲边缘。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里，绿洲白天居然不会消失，而且也没有瘴气缭绕。

        但他还是不敢进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兽们在眼前逃脱。

        无奈他只好放弃，转而看向小兽们之前在草地上吃的草籽。

        这些草籽从草根处长出一根长长的茎，末端就是一颗指尖大小的黑色果实，压弯了草茎，沉甸甸地垂着。

        熟透后的黑色果实稍用力一捏，就会瞬间炸开，爆得到处都是黑色的草籽。

        小兽们能吃，应该是无毒的，乌摩便回到草地上收集了一些。

        草籽嚼在嘴里嘎吱嘎吱的脆响，有股青草味，嚼到后面还有些回甘。

        不算难吃，但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乌摩靠着草籽吃了个半饱，继续赶路。

        他沿着绿洲边缘毫不停歇地走。

        /

        日升日落，现在天又黑了。

        这是乌摩进入绿洲的第三个晚上。

        乌摩沿着海边足足走了两个白天，饿了吃草籽、渴了喝海水、困了席地而眠。

        两天过去了，身旁依旧是绿洲和大海，他有些气馁。

        回想当时明明没有跑得太远，为什么如今走了那么久都还没能到达部落呢？

        别说部落了，连那么高、那么具有标志性的巴松棤树都没看见一颗。

        巴松棤树那么高，他们一群孩子站在树前，甚至看不见树顶。

        哪怕在距离绿洲一公里远的部落里，他们也能清楚地看见巴松棤树，它们似乎一直长到了云里。

        如果不是还有新长出来的小巴松棤树，孩子们曾一度认为巴松棤树是从天上垂下来的。

        乌摩实在是走不动了，他太饿了，吃了再多的草籽也还是感觉饿。

        胃里的草籽似乎不太容易消化，乌摩的肚子被撑得凸出来，偶尔打个嗝也全是青草的味道。

        即使肚子被撑得圆滚滚的，他也依旧感觉自己很饿。

        过度的饥饿感让他不住反胃干呕，嘴里不停地分泌酸水。

        身上的米白色麻布长袍也变得灰扑扑的。

        柔软的草地倒没有让他走到脚底起泡，但是饥饿让他再也走不动。

        他抱着桶在海边的草地躺倒。

        兽类抓不到，绿洲不敢进。

        乌摩觉得自己可能快饿死了。

        自己会不会是第一个饿死在海边的人呢？

        巨蚁族人们发现他不见了吗，他们会找他吗、会想他吗？

        想到这里，乌摩的眼角不住泛红。

        随后他又坐了起来，心想：‘反正我都要饿死了，横竖都是死，那我还怕什么呢！不就是个绿洲嘛！’

        给自己打足了气后，便一头扎进绿洲中去觅食。

        但他的勇气也仅限于绿洲边缘了，不敢继续深入。

        乌摩在绿洲边缘的灌木丛中，找到了许多橙色的小浆果。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把面前几颗灌木丛的果子全摘了。

        一口气摘完就立刻跑出绿洲。

        毕竟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直到跑到海边，远离绿洲后，乌摩才长呼一口气。

        看着桶里的小半桶浆果，想象着果子甜蜜的口感，唾液不住分泌。

        他迫不及待地抓了一大把塞进口中。

        刚嚼了两下，乌摩的五官突然痛苦地皱成一团。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不停翻滚，口水不断从嘴角流下。

        他挣扎着起身，爬到海边，将头埋进水中，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

        灌了几大口水后，他撑起身坐在水边，仍旧面容狰狞地流着口水。

        终于忍不住哀嚎道：“这也太酸了吧！太酸了！！巫祖大人的靴子都没这果子酸！！！”

        怪不得那么矮的灌木上，还能留下这么多的果子。

        乌摩控制不住的流口水，这酸味刺激得他肚子也更加地饿了。

        乌摩没忍住，又是一阵干呕。

        剧烈的饥饿、强烈的酸味、找不到回家路的委屈，顿时让乌摩爆发，嚎啕大哭起来：“我好饿啊！我想吃东西！我想回家！”

        “我饿！我饿！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只是想多打点水，为什么就找不到家了呢！为什么会这么酸呢！呜呜呜…太酸了……”他抱着桶语无伦次地抽噎着，涕泪横流的乌摩看上去十分狼狈。

        似乎随着乌摩的哭泣，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浪花轻柔地拍打着岸边，安抚地冲刷着乌摩浸在水边的双脚。

        一颗小浆果从乌摩抱着的桶里飘了出来。

        乌摩愣愣地望着那颗从桶中自己飞起来、飘在半空中的浆果。连哭都忘了。

        接着浆果不见了。

        似乎有水波纹竖立在乌摩面前，正一圈圈地向外扩散着震动。

        乌摩还在震惊于眼前的异象时，突然一个有着人形轮廓的水状透明人，单手撑地跪着，捂着嘴出现在乌摩面前。

        这个透明的人是孩童模样，似乎与乌摩一般年纪，能看得出他正皱着眉头。

        接着他一挥手，打翻了乌摩抱在怀里的铁桶。

        桶里的浆果滚落一地。

        紧接着，这个透明人一扭身便跳进海中，消失不见。

        乌摩一头雾水地看了看被打翻的铁桶，再看了看那个透明人刚刚消失的海面——等等，那人怎么又出现了？！他不是刚走吗？！

        并且正快速地从海中向自己游来！

        乌摩只来得及退后一步，刚把铁桶捡回抱在身前，那个透明人就来到了眼前。

        还给乌摩空着的桶里放了一大把黑糊糊的东西。

        那人看着微张着嘴、呆愣地望着自己的乌摩。似乎不明白乌摩在干嘛，便伸手推了推乌摩抱着的铁桶。

        他看乌摩还是愣着，干脆直接伸手进桶，抓了一根黑糊糊的东西塞进乌摩嘴里，还托着乌摩的下巴抬了抬，似乎是想帮助乌摩咀嚼。

        乌摩被动地嚼着被喂进嘴里的东西。

        口感像咬破了一颗颗小珠子般，滑溜溜的小珠子们的汁液在嘴里炸开，口腔里瞬间充满了一种特殊的鲜浓味道，像是在吃撒满了香料还自带汤汁的植物。

        这一切的发生过程不过几秒钟，速度快到乌摩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转不过弯了。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只好问到：“你为什么是透明的？”

        那人歪着头看着乌摩，也不回答，看乌摩不吃了，又伸手要喂乌摩。

        乌摩连忙道：“我自己吃，自己吃。”

        乌摩对这个透明的人，其实也不是太好奇，巨蚁族里长成什么样的都有，透明的可能只是比较少见罢了。

        毕竟族里的多杰一家更少见，他们一家都拥有两颗头、四双手呢！

        四双手干起活来可真是方便呀，水都能比别人多提两桶呢！乌摩可是羡慕了很长一段时间。

        乌摩坐在岸边，打量着盘腿坐在水中的那人，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坐在水里，你的手很冰，是因为水里冷吗，你要坐过来吗？”说罢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草地。

        那人也只是看着他，并不答话。

        乌摩看那人也不像是想伤害自己的样子，便不再太过警惕。

        接着乌摩伸手进桶，抓了一根刚刚吃的东西，提起来看。

        这东西长得像草茎一样细长，上面布满了半透明细小的墨绿色珠子，所以吃起来口感才那么奇异。

        这可比草籽和浆果好吃太多了。

        “谢谢你，这个很好吃。要不是你，我不被饿死，也要被刚刚那个果子酸死了。”乌摩一根接一根地吃着，眼睛却离不开那个奇怪的人。

        乌摩又好奇道：“你是住在这里的人吗，你的族人呢，他们也是透明的吗？你居然可以在大海里来去自如，你太厉害了。”

        乌摩完全不怕生，即使无人搭理，他也依旧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道：“你给我吃的这个叫什么，它是你们的食物吗。”

        那人依旧只是看着乌摩，不说话。

        乌摩有一点纳闷，他是听不见吗？

        便夸张嘴型、拖长声音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人看着乌摩大张的嘴，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他也学着乌摩的样子，张大嘴。

        但逐渐地，那嘴越张越大，大到了常人无法做到的地步。

        接着，他把乌摩一口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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