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只见一群长相各异、大小不一的异兽们，正罕见的目标一致地追逐着前面一个小男孩。

        男孩吃力地在绿洲茂密的树林中奔跑穿梭，异兽们则像推土机般轰隆隆地撞倒一切阻碍它们的东西。

        大片的树木倒下，夜光青苔也被踩成烂泥，无数的夜光小虫被惊飞到空中。

        霎时间，异兽们的身周被这些夜光小虫照得大亮。

        异兽们被这从未见过的光芒吸引，它们追逐乌摩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似乎才发现这里与荒漠完全不一样。

        被撞倒的树、掉落在地上的果子、被踩烂的蘑菇、还有脚下平整的泥土。

        这里的一切都这么与众不同，仿佛连空气都要比荒漠中湿润许多。

        异兽们的注意力分散起来，和被吸引的时候一样快。

        只是转眼的功夫，它们就已经不记得刚刚在追逐什么，眼中只有这一片不同于荒漠的景色。

        有异兽好奇地望着这些飞来飞去的小东西，大嘴一张，咬了一嘴的小虫。

        小虫像跳跳糖一样，在嘴里上下乱窜。加速的振翅声不再是轻柔的歌声，而是电钻般的嗡嗡声。

        这一嘴的虫子，吵得脑仁也嗡嗡的。

        异兽赶紧张嘴，将这群小虫子吐了出来，还特别人性化的咳了两声，将误飞进嗓子眼儿的虫也咳出。

        还有的异兽好奇掉落在地上的果子与蘑菇。

        看着这些少见的鲜艳颜色，以及被踩碎后溢出的从未闻过的果香，原本只吃肉的异兽竟也忍不住想尝一口其中滋味。

        异兽们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一时间，原本吵嚷的绿洲边缘，只剩下了啃树叶、啃果子的咀嚼声，还有不时咳两下的吐虫子声。

        以及远方传来的——铁桶撞击声。

        /

        自踏入绿洲起，乌摩一刻也不敢回头，只顾埋头向前冲，十分害怕自己稍慢一步，就被异兽按住后背、咬下脑袋。

        他已经跑得很远了，远到绿洲边上被夜光苔藓和夜光小虫照的亮得像灯泡一样的异兽群，看起来也只是一个远远的小亮点儿时，他仍在狂奔。

        当他身后已经彻底看不见异兽的踪影，才逐渐放慢脚步。但他也不敢立即停下，仍旧走了很远的距离。

        直到他实在是走不动，双腿酸软地跪倒在地。

        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炸开了，嗓子干得像被火燎过。

        乌摩喘着粗气，扶着旁边的树干站起身来，他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有夜光苔藓在，周围并不算黑。

        身边全都是从未见过的植物。

        乌摩手里还紧紧攥着一路上被撞得坑坑洼洼的铁桶。陌生的环境里，身边有一样熟悉的东西，也算是微小的安慰。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原因，在这茂密的树林里，除了偶尔飞起的夜光小虫，乌摩没有见到过任何活物。

        高大的树木将天空遮挡得一丝不露。看不见星星月亮，四周也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象，实在是无从辨别方向。

        乌摩看着树上翠绿肥厚的树叶，仿佛在向人们展示它的汁液饱满，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强忍渴意。

        不乱吃不认识的东西，是能在异种遍生的荒漠里生存下去的重要前提。

        乌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出错，身边的水汽似乎突然变重了起来。

        干涸的喉咙也被吸入的湿润空气滋润了一点。

        他四处打量，周遭和之前也并无区别。

        他暗暗安慰着自己，估计是太过紧张，而导致的错觉。

        没有了异兽的追逐，乌摩被吓懵的脑子终于能正常运转。

        身处于这片宁静的绿洲中，乌摩迟来地想起了从小听到大的绿洲传闻，还有长辈们的警告。

        太过平静，反而让人不安。

        绿洲里未知的危险似乎变得比异兽们都可怕。

        被异兽追逐而担惊受怕的心还未完全放下，绿洲里陌生的环境让乌摩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乌摩也不敢在陌生的绿洲里乱逛。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绕开那群异兽，躲回巴松棤林边，等到天亮异兽散去，他就可以回到部族。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回去的路。

        乌摩略微停顿了一下，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朝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

        ‘原路返回肯定能回到巴松棤林。如果异兽还在绿洲边缘守着，那我就先躲起来就好了，总能回家的。’乌摩乐观地想到。

        他顺着自己一路上踩踏的痕迹往回走。

        没有忙于逃命时才发现，这里的土地踩着和沙地的触感是不一样的。

        荒漠中松软的沙地走着，脚会略微下陷；这里的泥土结实平整，虽说走起来有点硌脚的感觉让人不太习惯，但比在沙地上行走轻松。

        毕竟乌摩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这里新奇的一切让他暂时忘了紧张，好奇地感受着这里不同于荒漠的所有。

        但乌摩越走越奇怪、越走越心虚：

        ‘这个植物闻起来好香呀。’

        ‘这一大片彩色的花海真好看。’

        ‘这个长得扭来扭去的树是什么？！好可怕，它好像在动！’

        ‘但是……这些东西…我来的时候，好像没见到过啊。’

        乌摩后知后觉的想到：‘我不会是迷路了吧？’

        又壮着胆子走了许久，乌摩发现原本生长密集的树木变得稀疏了。

        远一些的方向似乎有一片开阔的空地，有什么东西在深处反着光。

        乌摩试探着走出密林。

        密林外不再是布满青苔的土地，而是像铺了层毛绒毯子般的青草地，踩上去软乎乎的。

        ‘我走出来了？这是哪里？难道我走到了绿洲的另一头吗？’乌摩心中奇怪。

        前方似乎有哗哗的水声。乌摩心下一喜，有水声就代表有人，他真的走出绿洲了！

        乌摩侧耳细听，转头四处观望。

        出了密林便没了夜光苔藓，只能靠着被云遮住的昏暗月光勉强辨物。

        乌摩发现水声似乎就在远处有反光的地方，他快步走了过去。

        /

        面前的湖水不断冲刷着岸边的草地，发出哗哗水声。

        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撒下一缕缕幽光，照得这片宽广的湖面波光粼粼，犹如一面硕大的银镜。

        走到这片大得看不见边际的湖泊前，乌摩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出神地望着眼前闪烁着耀眼光斑的水面。

        他缓慢地放下铁桶，虔诚跪下，膝行到水边，磕了个深深的头，颤抖着伸长手，小心捧起一汪水。

        清凉湿润的触让他喃喃出声：“这就是巫祖大人说的‘大海’吗？”

        他将手中的水小心喝下。

        “这就是大海的味道吗？！”

        干涸的嗓子被滋润，甘凉的口感让他不住感叹：“我以为巴松棤树水已经很好喝了，而海水竟然是甜的！”

        “是哪个部族能拥有这么一大片海呢，可以的话，我们的部族也能住到这边吗？这样大家就都能喝到这么好喝的海水了。”

        乌摩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已经开始幻想族人看到这片海时，大家心情激动的场景。

        从乌摩进入绿洲起，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已是凌晨。

        一路奔波逃命，他的体力早已耗尽。

        再加上似乎已经走出了危险的绿洲，乌摩的心理压力骤减。

        小孩子的瞌睡虫总是来得很突然。喝完水后，乌摩努力睁着困顿的双眼，决定就挨着海边睡觉。

        ‘明天再回部落吧，今天实在是太困了。’

        他走到湖泊不远处干燥的草地上，一头倒下，抱着铁桶沉沉睡去。

        或许是睡在水边的原因，睡梦中乌摩觉得身上似乎比往常冷一些，便缩了缩脖子。这一缩脖子，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乌摩努力睁了下眼，看看四周一切如常，不再多想，抱紧怀中的铁桶后，再次睡了过去。

        /

        清晨的湖面朦朦胧胧的，宛如笼了层轻纱。

        初升的阳光透过树林照射在草地上，为微冷的湖边带来了一阵暖意。

        林间的微风吹来了鸟儿们的浅吟低唱。

        乌摩被这鸟鸣声唤醒。

        衣袍被草尖的露珠浸湿，他摸着湿润的袍子揉着眼睛坐起。

        这陌生的环境让他清醒过来。

        鼻尖具是青草的芳香，他看着身下的绿草地、身旁的大海、不远处的绿洲。

        有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异兽吃掉了，现在的这一切只是他最后的美梦。

        但浑身的酸痛提醒了他，昨晚的逃命狂奔并不是梦。

        一阵饥饿的肚鸣声响起，将乌摩的注意力拉回。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到部落，在遍布危险的荒漠中，七岁的孩子可无法一个人存活。

        绿洲这边全是望不到头的大海，看不见一颗巴松棤树，乌摩猜测这里应该距离自己的部落比较远。

        乌摩不敢进入绿洲寻路，便决定就顺着绿洲边缘走回去。白天比夜晚安全，也更容易找到回程的方向。

        等回到部落后，就和大家分享绿洲的另一头有大海的好消息。

        乌摩对着大海虔诚地磕了个头，打了小半桶水，将自己简单清洁一番。

        整理完毕后，喝饱了一肚子水，他挎着铁桶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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