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7

边澈刚洗过澡，皮肤有种被清水沁润过的通透质感，冷白的皮肉下，藏着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

        没有在健身房坚持训练的痕迹，但也绝对不瘦弱，是一种近乎满分的、专属于少年人的清瘦和单薄。

        那姑娘见到他出现，表情稍微扭捏了一下。

        边澈抬起薄薄的眼皮望向她，眼神是凉薄的，却无端有些风流韵味。

        他最后擦了两下湿漉漉的头发，不修边幅地将浴巾扔进一旁的脏衣篓，然后起身，走到窗口，关窗。

        再然后，视线往对面房间一瞟。

        边澈的眉毛跳了一下，眼神欲言又止。

        顾思浓不想花大好的光阴来揣度他的情绪，率先挪开目光，手上用力，“哗——”一声，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隔绝掉所有嘈杂和风景。

        昏昏的光线里，顾思浓打开电脑点进模拟器，再从桌下抽屉里拿出mp3，边听音乐边练习敲代码。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古人诚不欺我。

        顾思浓感觉自己因为几条暧昧不明的短信就选择回来实在是可笑不堪，人家只是随便招招手，怎么就摇晃着尾巴小狗似的往前冲。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把姑娘带回家里并高门紧锁，两人该不会是看夜光手表的。

        都是成年人，顾思浓对他们即将会发生什么心知肚明。

        她心里有些微堵得慌，但同时也庆幸自己撞见这一幕，趁早清醒。

        顾思浓是那种很容易专注精力投身一件事的人，因此，学习整整两个小时，高效且质量有保证。

        外面，顾熠然匆匆忙忙回来，从一进大门就大吼大叫：“姐！顾思浓！你回家了吗。”

        顾思浓没有好气儿地摘下耳机，冲着楼下喊：“怎么了？”

        顾熠然迈着小短腿哒哒哒上楼，走进房间：“姐姐，我的好姐姐，可以给我一块钱吗？”

        “干嘛？”

        “买冰棍儿吃。”

        “早上爸不是给过你钱么。”

        “天儿热，”顾熠然挠了挠小脑袋，“我请小美吃了一支中街老冰棍。”

        小美是顾熠然班里的女同学，也是顾熠然的小小女神。

        顾思浓摘下一半耳机，嘟囔道：“小小年纪就知道撩妹子了？”她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硬币：“你给人家姑娘买一百根冰棍儿人家也不会喜欢一直考倒数第一的笨蛋。”

        顾熠然不听姐姐的絮叨，反驳道：“那我帅呀。”

        顾思浓：“帅能当饭吃？”

        “怎么不能，”顾熠然信心满满地双手叉腰，“边澈哥还没参加高考呢，现在还有很多漂亮姐姐喜欢！”

        没参加高考？顾思浓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顾熠然没明白她问什么，一脸认真地说：“你走这俩天，我看到好几个姐姐来家里找边澈哥了。”

        顾思浓：“……”

        顾熠然虽然成绩不好还调皮捣蛋，但一句话谎话都不会说，一说假话就满脸通红。

        她垂下目光，盯着顾熠然的脸仔细端详。

        好几秒钟，顾熠然不知所以地挠了挠头，小黑手试探着从桌子上拿起硬币，煞有介事地保证：“真的！每天都有漂亮姐姐来。”

        为了证实自己说话的准确性，还补充道：“都是很好看的姐姐，比你好看多了。”

        顾思浓捏了捏拳头。

        不能打小孩儿，不能家暴！

        顾熠然往后退了两步，把硬币揣进口袋，小大人似的说：“姐，你别这么暴力，太暴力找不到男朋友了。”

        “我一会儿买两支大白梨去找边澈哥，都是哥们，我跟他好好说说，让他勉为其难跟你凑合一下吧。”

        顾思浓：“……”

        忍不了了！

        下一秒，她豁然起身。

        “姐！姐我错了……”顾熠然赶紧讨饶，但顾思浓坚持打篮球和跑步，力气比他大多了，拎着他的衣领给他扔出门口，同时还不忘对着他的屁股呼两巴掌。

        -

        “我姐真的太暴力了！”顾熠然抽抽搭搭地吐槽，“我也是为她好，这样下去真的找不到男朋友了，边澈哥，你说是不是？”

        顾熠然被揍疼了，大白梨也没顾得上买，屁滚尿流地去边澈家里寻求关爱，然而走到门口刚要敲门，就遇到了从里面匆忙出来的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貌似心情不太好，一把给他撞倒了。

        他今天受到的伤害是双倍的。

        边澈把一块切好的西瓜推到他面前，摸着他的头，试探问：“你姐真生气了？”

        “那还有假？”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足，冷飕飕的，墙壁上用投影放着限制级丧尸片，血肉模糊的画面将阴冷的气氛又衬托了几分。

        顾熠然眼睛看着丧尸片，边啃西瓜边说话：“我姐听到别的姐姐都比她好看就发威了，”他顿了顿，看着屏幕里丧尸吃掉一个人，“不过我承认我是夸张了一点，我姐还挺漂亮的，就是有点凶……凶也挺好的……”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凶到底好在哪里，硬生生地转话题：“边澈哥哥，要不你考虑一下我姐吧。”

        为了贿赂边澈，顾熠然还把边澈买的并切好的西瓜推到他面前。

        边澈又推了回去，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小孩儿对着这么恶心的画面怎么还能大快朵颐的。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顾思浓，应该是误会了。

        他揉了揉后颈，套路顾熠然：“考虑你姐有什么好处？”

        顾熠然：“咱俩是哥们啊边澈哥！”

        边澈长着一张对这个世界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懒得敷衍的脸，但对待小孩儿却有种润物细无声的耐心。

        顾熠然这两天没少找他玩，看丧尸片、打篮球还有打lol，俨然把边澈当成了亲哥：“澈哥，我就靠你拯救了。”

        看着小孩儿乖乖进套，边澈眉毛一扬：“那你得先让我和你姐接触接触吧？”

        顾熠然一看这事儿有门，立马站起来：“我马上就把我姐带来！”

        说完，一溜烟地跑出楼，跑回对面楼：“姐——”

        童声在安静的世界回荡。

        边澈躺回床上，双手盖住脸颊，闷闷地笑了声。

        有小计谋得逞的开心，也有令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这份愉悦似乎是从在窗口看到顾思浓那一刻就开始的。

        他翻个身，脸埋进松软的被子里，又突然察觉到一点儿不对劲。

        段夏应该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躺了他的床，现在床上也沾上了浓郁的香水味。

        他使劲儿闻了下，刺鼻，难闻，恶心。

        边澈是个很有领地意识到人，并且和世界交手的十八年里，习惯了单打独斗，独属自己的私密环境沾染上别人的气味令他极其不舒服，趁着顾熠然游说顾思浓的时间，把床单剥了，换上一套新的。

        是以，顾思浓被顾熠然用各种手段软磨硬泡、不情不愿地来到边澈房间后，第一眼就注意到灰色床单变成了乳白色的。

        她抱着电脑，从鼻孔里发出冷嗤声。

        投影里的丧尸片已经播放完毕，停在第一帧，空气里四下安静。

        边澈窝在沙发里玩手机，见到人来，照旧八风不动地冷淡招呼道：“坐。”

        “不坐了，”顾思浓说，“顾熠然说欠你钱了？多少。”

        顾熠然回家不能直接说让顾思浓来找边澈，就迂回战术：什么“想去看鬼片但是我害怕边澈哥也害怕”、什么“边澈哥家里有空调凉快得很”、什么“我欠钱了”以及“你要是跟我去我这个暑假就每天写一页作业”。

        如此种种，只有最后一个令顾思浓心动。

        但走进边澈的房间后，顾思浓幡然醒悟——顾熠然的成绩，写八百页暑假作业也无法拯救。

        还不如还了钱就走。

        边澈哪能不知道顾思浓的心思，嘴角一勾，报出一个数字：“十五块三毛八。”

        有零有整。

        顾思浓：“？”

        边澈用下巴指了指桌面上的西瓜：“网购的。”

        那会儿的淘宝app刚推出不久，移动支付尚未成为主流，网购是在这座闭塞的小城里，更是陌生。

        顾思浓抿了抿嘴唇，忍着肉疼说：“那我给你十六。”

        “别介，”边澈放下手机，“我不能多要。”

        顾思浓：“那……”

        边澈：“也不抹零，我们南方人就喜欢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

        你京城算什么南方！

        顾熠然不懂成年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蹲在地上选片子。

        “我们是看《闪灵》还是林正英还是《咒怨》啊？”顾熠然说，“林正英这些天都看过好多了。”

        “看过好多了？”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顾熠然点头：“是啊，和段夏姐看的。”

        说到这里，他才抬头问：“段夏姐今天怎么没看完就走了？”

        话题永远按照边澈预设的方向发展，他抿了抿嘴唇，不动声色解释道：“她不喜欢丧尸片。”

        顾熠然和边澈都是彻头彻尾的恐怖片爱好者，他选了一部《闪灵》放进dvd，片头猛然响起一阵恐怖的叫声。

        一瞬间，顾思浓头皮发麻。

        顾熠然不知道她害怕，自顾自坐回桌前：“那你和她确定关系了吗？”

        “当然没有，”边澈坐到他身边，手机扔在床上，“她都没有通过我的考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顾思浓倒是听明白了大概。

        段夏想要和边澈在一起，但边澈不想，随便找个不太能完成的任务敷衍。

        很多女生都害怕看恐怖片，但段夏为了边澈坚持了很多天，今天终于忍不住，哭着离开了。

        瞧瞧。

        大少爷在感情里永远要站在主导者的地位，看着那些姑娘们对他前赴后继，俯首称臣。

        顾思浓冷笑了声，语气很轻地吐槽：“不喜欢还招惹。”

        边澈坐直了身子，不乐意地反驳：“什么叫招惹？”

        顾思浓：“你那不是招惹是什么？”

        边澈气笑了：“她看到我就想追我我有什么办法？我长得好看犯法？我出门得给自己戴个脸基尼？”

        顾思浓：“……”

        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帅说得行云流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

        懒得和他吵。

        她最后冷嗤一声，作势要走。

        顾熠然哪能想到两人是这个走向，赶紧去拦顾思浓：“姐姐……”

        顾思浓岿然不动。

        身后，边澈捏了捏眉心，淡淡道：“让你姐回家吧，她不敢看恐怖片。”

        “……”

        顾熠然愣了片刻，顾思浓的权威形象慢慢在心里坍塌，他反问：“是这样吗？”

        顾思浓咬咬牙。

        拿这招激她，好胜心起来了。

        她一把把电脑扔在床上，语气不自觉抬高：“谁怕？”

        边澈好整以暇地抬了下眉。

        “那成，”屋子里没开灯，投影仪微弱的光线照在边澈优秀的眉眼上，他抬手，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过来坐。”

        顾思浓：“……”

        十分钟不到，她就后悔了。

        恐怖的叫声配合阴森诡异的双胞胎出现，顾思浓逐渐感觉头皮发麻，时不时感觉更恐怖的画面就在后面。

        又一声尖叫声穿透屏幕，顾思浓往后一躲，猝不及防地撞进宽厚的胸膛，连带着好闻的薄荷香萦绕在鼻尖。

        她心尖一颤。

        边澈抬手，准确无误地盖住她的眼睛，隔绝掉屏幕里的血腥画面。

        顾思浓在心跳声里，听到如定海神针一般的清澈且关怀的声音：“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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