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6

翌日。

        顾思浓背上装着电脑和药的书包，踏上去往乡下的客车。

        姥姥身子骨硬朗，平日一个人住在乡下，侍弄几亩水田。

        曲岚三番五次劝她到市里和他们一起住，老太太倔得很，硬是不肯，曲岚也没有办法，只好隔三差五回乡下看看她。

        顾思浓高考之后，总是回来住住，今天回来不仅是送药，顺带还想换到一个没有边澈的环境。

        冷静一下。

        听闻顾思浓要来，姥姥一早就用梳子叶包了她最喜欢吃的粘豆包，又蒸了一锅甜玉米，然后站在乡间小路上背着手来回散步，时不时眺望一下客车来的方向。

        时间指向九点半，一辆外表沾了泥污的客车卷着乡间路上的尘土姗姗来迟。

        顾思浓老早就看见了姥姥，车子一停稳就跳下车：“姥姥！”

        姥姥眼角皱纹笑得更深，掂量了下她的书包，“啧”了一声：“看你这孩子，都要读大学了还背这么大的书包。”

        顾思浓笑笑：“我装了课本回来备课。”

        她暑假一直在补习班兼职，前阵子是给小学生上课，休息一下开始给高中生上课。

        高考成绩出来了，她青芜状元的名号愈发地响，前来报名的人也不少，她也顺利地从拿课时费变成和补课班老板分成。

        赚钱的事没有什么是让人不开心的，顾思浓眼睛弯成月牙状。

        姥姥点了点她额角，无奈道：“你这孩子可聪明，就会赚钱。”

        顾思浓笑着说：“我赚钱给您花呀。”

        “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有没有那个福气咯。”嘴上这么说，姥姥拉起顾思浓的手，缓缓往家走。

        -

        姥姥家在乡下有一间青瓦红砖的房子，院子里栓了一条溜光水滑的大黄狗。

        顾思浓吃了一肚子的豆沙馅粘豆包，躺在躺椅上消食，大黄狗在她身边摇着尾巴。

        手机叮咚一响。

        边澈：【团支书，你人呢？】

        回来之前，顾思浓是没有提前跟边澈打过招呼的。

        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而已，犯不上汇报行程。

        看着他的消息，顾思浓突然感觉有点儿消化不良，抬手揉了揉肚子，没着急回消息。

        昨天，不小心撞到他的孟浪之后，她小声反驳了一句：“我不是偷听，只是想走远点儿，怕影响你发挥。”

        谁知道边澈居然蹬鼻子上脸，反问她：“那你感觉我发挥的行不？”

        喜欢清纯的，穿白裙子的，还能考上京大的。

        虽然前面两个跟顾思浓没有强关联性，但最后一条简直是点名道姓。

        他那点儿心思昭然若揭，毫不收敛。

        他每往前走一步，都带着猎人环伺的目的性和准头。

        等到手机屏幕到时间暗下，顾思浓低头问大黄狗：“要回吗？”

        大黄狗“嗷呜”一声。

        顾思浓点开手机，一字一句说：【在我姥姥家】

        边澈没问去干什么以及什么时候回来。

        又过去好久，久到顾思浓已经备好一单元的数学课，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他才回消息：【外面树上还有蝉在叫，吵的我睡不着醒得早】

        大少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生来就是享受的命。

        顾文亮腿脚不好，曲岚平日出摊就很忙了，顾思浓想了想，回答：【等我回家去捕吧。】

        边澈照旧没问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那你早点回来啊】

        暧昧不堪的语气。

        除了边澈，格外喜欢跟顾思浓逼逼叨的还有丛贺宇。

        自学编程课程的时候，顾思浓习惯把q/q挂上，每次都能收到丛贺宇的轰炸。

        丛贺宇：【浓哥，我老子最近心情好，我从他拿搞来不少票子，要出去玩吗？】

        顾思浓：【忙】

        丛贺宇：【咱姥家在哪儿，我去找你吧？】

        顾思浓：【没你住的地方】

        ……

        丛贺宇：【浓哥，我跟你讲，我遇到一个打篮球巨牛逼的帅哥，等你回来叫他陪你练练】

        顾思浓没回。

        丛贺宇：【真的帅，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顾思浓：【……】

        鉴于男女审美有壁，对于丛贺宇说的话，顾思浓一个字都不信，淡淡地退了q/q，还自己一个安静的网络空间。

        在乡下第三天，是个大雨滂沱的雨天。

        大雨从早下到晚，并没有一点倾颓之势，顾思浓摇着老蒲扇，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透过半扇打开的窗户盯着窗外。

        姥姥睡着了，呼噜声此起彼伏。

        手机屏幕在黑夜里发出幽暗的光，顾思浓拿起来看，进来一条短信。

        边澈：【团支书，你什么时候回来？】

        忍了三天，终于还是开口了。

        顾思浓避开话锋：【又被蝉吵的睡不着？】

        边澈按着屏幕，每个字都很认真：【就不能是我想跟你联系，所以就给你发短信吗】

        “哗——”

        外面雨势愈发的大了，像是至上而下被泼下一盆水。

        顾思浓心里警铃大作：【你正经点儿！】

        边澈：【我这些天打球打游戏还带着顾熠然写作业，青芜好无聊】

        那你就回您的京城当您那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不就完了。

        顾思浓飞快按着按键，手机上方突然又出现短信的图标，她点进去。

        边澈：【你在就完全不同】

        ——青芜好无聊，你在就完全不同。

        一句合乎理法的话，偏偏游离在暧昧和正经之间，令顾思浓的心脏随着今夜风雨四处飘荡。

        不能认真不能认真，风雨声里，顾思浓告诉自己，要警惕所有糖衣炮弹的诱惑，边澈没有几分真心。

        而心里还有另一道声音提醒她：这个夏天你只拥有一次。

        这是你紧绷的、咬牙和世界抗衡的从前往后这些年里，唯一一次可以喘息的机会。

        -

        第二天，艳阳高照。

        顾思浓踏上回城的客车。

        路边闲逛的流浪狗，古老的榆树，还有树下朝她挥手告别的老人，都成了逐渐远去的风景。

        大雨过后，云净天空，尘土不扬，小城的空气格外清新。

        顾思浓在客运站下车，转公交回到厂区，一路上怀着惴惴不安的、忐忑并雀跃的心情往家里走。

        推门而入时，不经意往对面瞧了一眼。

        那幢楼房静谧地矗立在夏天，斑驳的墙壁隐隐有些颓败，顾思浓看这栋楼看了十几年，第一次感觉到一点新鲜。

        家里没人在。

        顾熠然去外面找小伙伴玩去了，顾文亮和曲岚在为了生计奔波，顾思浓按下所有心思，回到二楼房间，打开电脑准备学习。

        她这间屋子朝阳，夏天的每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太阳都能照进房间的二分之一，顾思浓嫌晒，摆好电脑，想把窗帘拉上一半遮挡阳光。

        单手撑在书桌上，身子向前摸到窗帘，有力的手臂用力，“哗——”一声，窗帘掩起大半，透过愈发狭窄的视线范围，顾思浓瞥见对面房间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

        下一秒，心里咯噔一下，手臂反方向用力，本来牵拉丝滑的窗帘在索道里渍扭地划动。

        阳光重新照进来的瞬间，顾思浓先是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看向对面的楼房。

        厂区工人宿舍建成将近三十年，因此道路比较窄，两栋楼之间的距离也很近，顾思浓可以清楚地窥见那间敞着窗户的房间的全貌。

        风格简单朴素。

        一张两米乘两米的大床，灰色的床单被罩，黑色的长桌上放着显示器很大的液晶屏幕电脑，墙壁上挂着空调。

        ——一切都是边澈自己鼓捣的。

        那拥有黑色长发，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虚虚坐在床沿，眼神惊喜地四处看。

        不是陈恩佳，是那天巷子里化浓妆的妹妹。

        还真是，在爱情里，有些姑娘能作出的改变大到令人害怕。

        顾思浓脑子里冷漠又警惕地蹦出这句话。

        她的手指不自觉抠了抠桌面。

        很快，边澈赤/裸着上身，出现在她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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