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撑腰

“小姐！出大事了！”

        如画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的食盒被她拎得飞起，里面的食物差点就洒了出来。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呢？”如诗眼疾手快接住了如画手里的食盒，“饭都要被你给甩飞了。”

        “出大事了！”如画嚷嚷道。

        “出什么大事了？”紫陌大约知晓她要说什么，不急不慢地问道。

        “刘……刘妈妈被赶出去了！”如画显得很激动，连手都不觉挥动着，“刘妈妈被赶出去了！”

        “你说什么？刘妈妈被赶出去了？是哪个刘妈妈？”蓝姨娘起身问道。

        “刘妈妈！大厨房的刘妈妈！大厨房的刘妈妈被赶出去啦！”如画兴奋的不得了，“奴婢刚刚去大厨房领午膳，结果就瞧见刘妈妈被几个婆子押着要赶出大厨房，刘妈妈赖在地上不肯走，嘴里还嚷嚷着‘让我见大太太，我要见大太太……’”

        “那几个婆子却说‘你见谁也没有用，太夫人发了话，程府是留不得你这种奴大欺主的狗东西了！’”

        “奴婢正站在门口瞧呢，刘妈妈一眼瞧见奴婢，就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着奴婢的腿哭着喊着说‘如画姑娘，是我错了，是我猪油闷了心，不该对如诗姑娘动手，不该辱骂五小姐。如画姑娘我求求你，你帮我跟五小姐求求情，让她跟太夫人说两句好话，放过我这回吧，我再也不敢啦……’”

        如画的眼睛晶亮亮的，说起话来总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小姐你是不知道，从前只有刘妈妈打我们的份骂我们的份，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真的也会跪在地上来求我，求我帮她说好话，求我们原谅……”如画的小脸因为兴奋儿而红扑扑的，“我是真的没想到，刘妈妈她……她真的会有这一天。我们被欺负了这么久，她欺负了我们这么久，她终于得到了惩罚……”

        “因果循环，她自己种下坏的因，才得到了这样的果，与你，与我，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紫陌淡淡道。

        “嗯！”如画重重点头，“我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我就是……就是觉得……”

        “觉得很解气。”如诗笑着说。

        “没错！就是很解气！”如画擦擦眼，忽然意识到什么，惊讶地说，“怎么你们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好像老早就知道了一样？”

        紫陌抬头看她，小姑娘眼睛还有些红，水汪汪的，好奇地盯着如诗，又看看她。

        如诗解释道：“因为我们在太夫人那里就知道了啊，是太夫人当着大太太的面下的命令。”

        如画惊讶地张大了小嘴巴。

        蓝姨娘有些转不过神，秀气好看的柳叶眉都皱在了一起，说：“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了？”

        紫陌对着蓝姨娘点点头。

        如诗又上前一步道：“这都是多亏了小姐，是小姐求的太夫人帮忙。”

        蓝姨娘听了更糊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姨娘……”紫陌拉过蓝姨娘的手，耐心解释道，“是太夫人瞧见了如诗的脸被打肿了就问了一句，我也就顺势将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太夫人怜悯我们主仆二人，这才有了惩罚刘妈妈一事。”

        蓝姨娘不信，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把刘妈妈给赶出程府了？刘妈妈毕竟是大太太的人，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而如诗不过是个小丫鬟，太夫人真的会为了一个小丫鬟而赶走一个老人？大太太不会生气吗？

        “如诗，是真的吗？”蓝姨娘又去问如诗。

        如诗悄悄看紫陌，紫陌对她暗暗摇头。如诗明白了小姐是不想叫蓝姨娘担心，便点点头道：“姨娘，小姐说得是真的。”

        “好了，姨娘不用担心，我总是府里的五小姐，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刘妈妈打了我的人，便是打了我的脸，打了程府的脸，太夫人动怒罚了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您就别再替我担心了。”紫陌安慰她，“你瞧瞧，刘妈妈受了罚，而我们不是好好地坐在这说话，比之前还要好吗？”

        “这……这倒也是。”蓝姨娘被她说动，不觉就有些信了，“姨娘不管其他，只要你好就好。”

        紫陌拉着她的手，笑着道：“我们都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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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太太一行人走后，太夫人靠坐在罗汉床上，脚踏上跪坐着一个年轻丫头，正在给她锤脚。

        徐妈妈端着一杯茶过来，瞧着闭眼无声的太夫人，轻声道：“太夫人，喝杯茶吧。今岁新进的大红袍，奴婢刚给你泡上，味道可香着呢。”

        太夫人闻言睁开眼，脚一动，跪坐得年轻丫鬟立时停了动作起了身，垂首安静立在了一旁。

        太夫人接过茶，掀开茶盖闻了闻。

        果真很香。

        “喝了几十年的茶，还是你泡的茶最合我的口。”太夫人望着徐妈妈悠悠道。

        “能侍候太夫人是奴婢的福气。”徐妈妈也笑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眨眼间我们都老了……”太夫人微抬着眼皮看着门外，院子里的落叶都被扫得干干净净，“青娘，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才只有五丫头那么大吧？”

        青娘是徐妈妈的本名，多少年了，除了太夫人，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是啊，那时候奴婢第一次瞧见小姐就觉得，小姐生的可真好看，比奴婢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一声青娘，好像将回忆一下拉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你才见过多少人，就说我好看。”太夫人嗔笑地看着徐妈妈，语气颇似感慨，“……现在都老啦。”

        “不老，太夫人您啊一点儿也不老。在奴婢心里，您还是奴婢的小小姐，永远都是奴婢的小小姐。”徐妈妈红着眼说道。

        太夫人被她说得也有些感伤：“老了，老了，都老了。所以啊有些人才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管事了。”

        太夫人话锋一转，徐妈妈立时反应过来，太夫人这说得是大太太和五小姐的事。

        “老太爷走后，我也无心再管家。老二一家外放，我就把家里的事都交给她，从来不插手。一是对她放心，二是希望她明白，这个家总是要交到他们手里的。可她呢？总想着拈酸吃醋。府里统共就那么几个孩子，不说人丁奚落，但也算不上人丁兴旺。可她呢，连一个小姐也容不下。”

        “太夫人，大太太还年轻，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徐妈妈还在说好话。

        “你不用替她说好话。”太夫人说道，“我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她看不过老大宠爱蓝氏，便想着法的打压蓝氏和她的一双儿女。老大要出门，本来跟我说是想带蓝氏出去的。她知道了之后，便想着法的把蓝氏留了下来转而挑了何氏去。蓝氏性子弱，何氏却是个有脑筋的。你且看着吧，后头的日子有的她折腾的。”

        徐妈妈没有再帮大太太说话。

        太夫人说的没错，大太太却是太爱拈酸吃醋了些。这些年，她和太夫人虽然大都待在松鹤堂，但这府里人多口杂，哪里藏得住什么秘密。

        大老爷还年轻，开枝散叶的机会多得是。大太太明面上不说，背地里却总搞小动作。

        平日里，太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当看不见的就当看不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可这次五小姐来求太夫人帮忙，太夫人瞧见五小姐单薄瘦弱的样子是真的动了怒。

        五小姐毕竟是程府的小姐，大太太作为当家主母好吃好喝的养着，等年纪到了贴一份嫁妆陪着嫁出去，好歹也是府里的一份助力不是？何苦对一个孩子这样？

        就说那衣裳穿得……真是连太太身边的丫鬟都比五小姐穿得好。

        也难怪太夫人对大太太生了气。

        若是老太爷还在，怕是大太太逃不了一顿骂。

        老太爷是草莽出身，并不太讲究什么嫡庶。只要是程家的孩子，不管男女，不论嫡庶，那都是程老太爷的孙子。

        “绿凝。”

        太夫人忽然出声。

        “奴婢在。”

        年轻丫鬟走上前。

        “今日你就搬过去，以后就跟在五丫头身边吧。”

        徐妈妈抬起头，太夫人这是要将绿凝赐给五小姐了？

        “是。”绿凝恭敬道。

        “去吧。”太夫人挥挥手，绿凝便垂首退了出去。

        “太夫人，绿凝沉稳手巧，一直是侍候您侍候的最称心的，您不如换一个人……”徐妈妈话还未说完，太夫人就抬手制止了她。

        “正是因为她能干又心细我才让她去文松院。”太夫人说道，“五丫头屋子里的人都太小了，没个主事的人不行。况且，我就是要给她提个醒，绿凝是从我身边出去的，其他人见了也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徐妈妈心下微讶。

        太夫人这是真的要给五小姐撑腰了吗？

        五小姐真是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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