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较量

自打太夫人放手管家权后，便安心在松鹤堂颐养天年，早已许久未动过怒。这一次动怒猛然拍桌，着着实实也将大太太吓了一大跳。

        “母亲息怒，母亲息怒……”

        大太太被太夫人这一吼给吓得说话都哆嗦起来，还是程紫雪最先缓过神来，上前轻轻顺着太夫人的背道：“祖母息怒，为着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可就是我们做晚辈的罪过了。”又道，“母亲时常在我们耳边告诫我们，姐妹几个要互帮互助，互相有爱。更是时常教导我身为长姐更要自身作则，好好照顾妹妹们。母亲家务缠身，照顾幼妹本该是我做长姐的责任。此番恶奴欺主，是我没有尽到长姐的责任，是我没有照顾好五妹。姐姐在这里先给五妹赔个不是……”说着走下前来，对着紫陌深深弯腰福礼，“都是姐姐做得不好，叫五妹受苦了。”

        紫陌侧身避开，并未受礼：“姐姐言重了。”

        程紫雪看着她，轻轻笑了笑，上前一步，伸出手，携了她的手语气亲昵道：“五妹不生姐姐的气就好。”说罢又转过身来对着太夫人道，“祖母，您瞧，五妹已经不生我的气了，祖母您也别生气了。”

        紫陌在心底呵呵冷笑。

        大太太倒是生了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儿。

        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大太太从这件事中给择了出来。拉着自己的手就是自己原谅了她，太夫人就是生气便是对着她也无处可发了。

        “你呀你呀……”且不说其他，便是就人来说，太夫人对着程紫雪还真是生不起气来。她虽然面对大太太尚且有诸多不满，但对着大太太所出的一男两女却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尤其是嫡少爷程子航。

        大太太见状忙顺势说道：“雪儿说的是，母亲您可千万别为着这点小事动怒，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可真是媳妇的罪过了。”

        太夫人哼了声，语气却是已经缓了下来：“小事？如果这也叫小事的话那你说说什么事才叫大事？到底你是这个家的当家夫人，家里的小姐不论是谁所出那都是你的女儿，都要管你叫一声母亲。你做母亲的……一碗水要端平了才是正理。”

        大太太这下算是听明白了，说来说去太夫人还是在怪她放纵下人欺负五丫头呢。

        她就知道，五丫头和那小丫鬟压根就是故意穿成这样来太夫人这给她上眼药来了！

        “是是是，母亲说的是，媳妇儿知道了。”大太太恭恭敬敬地应了，心里却不大高兴。

        “那动手打人的刘婆子我看也是要不得了。”太夫人继续道，“这样奴大欺主的东西我们程府容不下她。”

        太夫人既然发了话，便是大太太心里再不愿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了：“是，媳妇儿知道了。”

        “五丫头，来，过来。”太夫人吩咐完刘婆子的事情后又朝着紫陌招招手，“五丫头到祖母身边来。”

        紫陌缓步走过去，依旧是乖乖垂手侍立在一旁。

        四小姐程紫笙难得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

        太夫人拉了她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捏了捏，说道：“这次叫你受委屈了。”

        紫陌摇摇头，心里明白太夫人能说这些话已经是很帮着她了：“谢谢祖母。”

        她说谢谢，是感谢太夫人在大太太面前帮了她说话，是感谢太夫人处置了刘婆子，也是感谢太夫人在众人面前对她说的叫她常来松鹤堂走动的一番话。

        她只求了太夫人一件事，太夫人却是不着痕迹地帮了她许多。

        对于此，她是很感激的。

        毕竟，没有人有义务帮其他人做任何事。况且，在她的自我意识里她与这个府里的所有人都是陌生人。

        太夫人听她这么说倒是深深地望着她笑了：“你是个知事明理的好孩子，从前……是祖母疏忽了你。”

        大太太听得太夫人这句话，面色顿时难看了下来。

        “以后没事就来松鹤堂，祖母这也虽清净倒也有时显得太过安静了。你来这倒还能陪我说上几句话。”

        紫陌闻言心下诧异，便抬眸朝太夫人看了过去。

        如果说之前太夫人对大太太语露不满是因为她先有所求的话，那么眼下太夫人说得这番话便是对她的示好和撑腰了。

        太夫人为何要这么做？这不是给大太太难堪了吗？

        紫陌想不明白。

        但不管太夫人心里到底是如何想，到底是为何说出这样一番话。这番话对紫陌来说，却是意义深重，帮助甚大。

        所以，她不但会应下太夫人的话，收下她的好意，而且还要是感恩戴德地收下。

        “祖母不嫌我笨不嫌我吵，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紫陌红着眼眶，声音嗡嗡的，看在别人眼里便是受宠若惊，感动的。

        其实不光是紫陌愣住了，太夫人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愣了。

        要知道松鹤堂里的规矩可是五年前就定好了的，每月初一十五是小辈们请安问安的日子，除此之外其他的日子太夫人从不要求子女过来松鹤堂，故而松鹤堂虽是整个程府最大的院落，里面住着程府最高辈分的太夫人，却也依旧是冷冷清清，安安静静。

        即便是大老爷程睿和大少爷程子航，那也是只有太夫人亲自传唤他们，他们才会来到这个院里。

        所以，此时此刻，太夫人此话一出，即便淡定大方如程紫雪，也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看过去。

        更不必说剩下的大太太以及程紫言程紫笙等人了。

        当然，屋内还有另外两人的反应与众人不同。

        其一是如诗，她听见这话自然是替自家小姐高兴的。

        这其二便是七小姐程紫云。

        只见她一脸事不关己很无所谓的样子，坐在下手的凳子上东张西瞧，动来动去，没个安静。

        她今年十月初五将满十岁，性子活泼好动，又正是爱玩的年纪，满心眼里只有吃喝玩乐做游戏，对于谁可以来这里来陪太夫人坐着说话还是站着说话什么的她都无所谓。反正若是叫她一直坐在这里听太夫人说话她铁定是坐不住的。

        故而，她听见太夫人刚刚那句话，并无什么大反应。

        但其他人就不这样想了。

        “母亲，那怎么行呢？松鹤堂的规矩是初一十五让孩子们过来请安问好。这……这平日里不是都不叫人过来的吗？若是打搅到您修身礼佛那可怎么办？”大太太急忙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太夫人皱着眉头道，“我说了叫她过来陪我说话，那便是可以过来这里说话。怎么，难道我老了连自个儿院子里的事情都不能做主了吗？难道你还想连着我院子里的事情也一并接手过去吗？”

        “媳妇不敢！”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大太太忙撇清，“母亲，您说这话那可真真是折煞我了。”

        “既如此，便就这么定了。五丫头日后常来祖母这坐坐，陪我说说话。也叫那些个奴才子的认认脸，省得日后又有哪些个忘性大的奴才又忘了咱们程府还有一个五小姐。”

        “是，祖母。”紫陌恭敬应了。

        大太太见此虽心中有气，却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只得咬紧牙关不说话。

        “祖母，”程紫雪忽然出声，“祖母可不能偏心，既然五妹可以来祖母这陪祖母说话，那我们其他姐妹也要一起来这陪祖母说话。”

        程紫雪话音刚落，二小姐程紫言便赶忙接口道：“是啊是啊，祖母可不能只偏心五妹一个。”

        太夫人呵呵笑着道：“陪我老婆子说话又不是什么顶有趣的事，怎么你们还一个两个争着抢着的？”

        “总归是他们的孝心。”大太太不待见紫陌得到太夫人的特殊照顾，索性乐得众小姐都来松鹤堂，“多几个孩子在，母亲这里也能热闹些。”

        “是啊是啊，有我们陪着祖母说话祖母这里就不冷清啦！”程紫言赶忙补充道。

        程紫言见不得紫陌一人讨着好。

        “那好吧，既然你们要来那就都来吧。”太夫人说道，说完又对一旁的徐嬷嬷道，“徐嬷嬷，听见了吧，看来以后啊咱们这松鹤堂得要多准备着些吃食了哦。”

        “听见了听见了，”徐嬷嬷笑着道，“大小姐爱吃桂花糕，二小姐爱吃莲蓉酥，四小姐爱喝茶，五小姐不挑口，七小姐长得好看的都爱吃，奴婢都记着呢，太夫人就放心吧。”

        一席话说的众人皆都哈哈笑了起来，尤其程紫云“哎呀呀”叫唤道：“我哪里有那么爱吃嘛！”

        太夫人哈哈笑着道：“对对对，你不是爱吃，你是真贪吃！”直说的程紫云羞红了脸直跺脚。

        紫陌站在一旁，看着众人笑成一团，默默收回了视线，想着等会儿早点回去，还可以跟子诺跟蓝氏一起用午膳。

        早上这一闹腾，直到午时紫陌才得以抽身回了文松院。

        蓝氏早早就候在院子里了，迎着门口站着，远远瞧见紫陌回来便赶紧跑上前，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生怕她又受了什么委屈。

        “……说是去松鹤堂了？太夫人可没说什么吧？大太太呢？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如画说一大早就出门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可用过早饭了？饿了吧？渴不渴？你身子还没好完全，吃不吃得消？难不难受？啊？”

        “姨娘，”紫陌拉住蓝氏的手，微笑望着她道，“我没事，我很好，我们进屋说话。”

        蓝氏跟着她进了屋，紫陌携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

        “我很好，真的。没有头晕，没有发热，也没有不舒服，真的。”紫陌保证地对她道，“不信你摸摸。”她拉着蓝氏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和脸上让她检查放心。“太夫人没有说什么，大太太也没有为难我，我只是去请安的，真的。”

        蓝氏迟疑地看着她：“真的吗？”

        紫陌笑着点头：“真的！不信你问如诗。”

        如诗先是一愣，等看到紫陌的眼神时会意地立马点头道：“姨娘，是真的，小姐就是去给太夫人请安的。”

        蓝氏这才相信了。

        早上起得早，又只用了些点心，等到现在都正午了，紫陌肚子早已有些饿了。

        如画毛遂自荐地要去大厨房领餐食，紫陌见她兴致勃勃便点头应了。

        只没想到，如画去得快，回来的更快，连跑带喊的，老远就听见她的咋呼声。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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