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娘怎么会怪你，是我没照顾好你们”。纪氏擦干眼泪，将两个孩子扶起，“咱么谁都不要说错了，咱们是一家人。

        娘要跟你们交代一下！我虽誓死都不愿给那人做妾，可现实告诉我们，没死就得向命运低头。

        咱们苏州的家业没了，其他地方的也不知道都怎么样了。那咱们之前送去盛府的就得拿回来。”

        “娘……”

        “娘……”

        “你们听我说，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虽说你们爹给咱们留下太多伤痛，但他却给咱们留下了13年的富贵生活。

        咱们三人从未真正的做过活计。要我们用双手重新开始，太难了。娘也不忍心你们受那些苦。

        要回家业后，虽不会像之前那样富有，但也可保你们衣食无忧了。

        轩儿还是入仕吧！咱们不缺吃喝，你就可以做个清官了。即便不是为了保护我和你妹妹，能护住些百姓也是好的。

        凝儿，纵那勇毅侯府不好，但那陈意文是个好的，你还是嫁过去。守住你的嫁妆，他们不敢慢怠你。等你哥哥做了官，也能照应你一二。

        从明日起，你们就当自己没有娘！但要记住，都把日子好好的过！”

        “娘……”

        “娘……”

        “好啦！我现在还是你们娘亲，你们还得听我的。都回去休息吧。”

        “娘……”

        “娘……”

        “回去！”

        甄智轩和甄雪凝红着眼走了。

        纪氏回到房中坐在床上等了一个晚上，可她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第二天纪氏把自己关在房中，焦躁的踱着步。

        她想过要去找那人，可她的勇气都在昨日耗没了。

        昨日酒楼，在她向他要正室位份时，她看得出，他不想给。

        而自己又硬气的说出了那些话。现在再让她找过去，她有些拉不下脸。

        犹犹豫豫，一直耗到晚上。她这一日都没用饭，可她一点都不觉着饿。

        她坐在床上，暗下决心要好好说话。可没想到，她又空等了一晚。

        首辅府中，盛延堂在三更过了才到的府。他昨日与皇上在御书房待了一天，今日又待了大半天，下晌时又在工部督办御水事宜到现在。

        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有没有甄府的拜贴，可没看见。她有些奇怪，纪氏这个小女人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他本想去看看她，可一想到再过一个多时辰又得走了，就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想，若明日回来得早，再去吧。

        纪氏已经两日没睡，她的心无比煎熬。

        她以为这是盛延堂给自己那份傲气的惩罚。

        她从第一晚想与他再谈谈，到昨晚就只为两个孩子争取一下。而现在，她已经没有信心能拿回家产，为儿子求得官职。可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试试。

        她破天荒的给自己上了妆。又把头发打散，没有梳平时古板的把子头，而是梳了妩媚的堕马髻。望着铜镜中打点好的自己。扑了粉的脸上，少了与实际年龄不符的稚嫩，多了份成熟的柔婉妩媚。朱唇殷红，美目撩人。

        她又对着镜子练习了笑，练了多次，才显得没那么僵硬了。

        她翻了衣橱，看着不是寡淡就是暗沉的衣裙，有些皱眉。最后选了还没上过身的黑色深衣。

        这身深衣也是很久之前就做下的。深衣是直垂脚面的衣裙，穿在身上，一侧衣襟窄，另一侧宽。宽的那边要身上缠绕一圈。深衣上身紧，下身飘逸。纪氏嫌它太显腰身，但又觉得那黑色染的很好，就一直未穿，搁在了衣橱里。

        她穿好，对着铜镜看了下。本以为会很古板，没想到镜中之人削肩蜂腰，姿态曼妙。黑色，为本来就艳丽妩媚的脸庞更添神秘诱惑。她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戴上围帽开门出来。

        前厅里兰娘与几个婆子在照顾甄智轩和甄雪凝吃饭。她没敢停留，怕在孩子们的眼中看见鄙夷。只喊了声“兰娘”就径直走过去了。

        甄府的马车停在首辅府门前，守卫见了连忙上前说首辅大人出去的早，还没回。

        甄府的事，现在京城没有不知道的。上次剑书的态度，众人也看在眼里。但首辅大人没留下话，他们也不敢私自做主。

        纪氏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兰娘看看她，让赶车的把马拴好，就在这等着。她知道纪氏已经两日多滴米未进了，她将揣在怀里的点心拿出，喂到纪氏嘴边。纪氏不想吃，可还是被她喂进了两块。

        等到快晚饭时，剑书回来取公文，看见甄府的马车拴在门前，一惊。问了侍卫，说已经等了4个时辰了。他连忙上前，“夫人，您进府里等吧，大人还有很多公务没处理，不知道还要多晚。要不您回府里等也行，等大人得空了，就回去见您。”

        纪氏想了想，带好围帽，下了车。她不能再等了！她怕他失了耐性，自己再帮不了两个孩子了。

        剑书见她真的下了马车，又有些为难了。把这位领哪去啊？

        放前厅？不行，府里那几个还不得围着她，像看猴儿一样。这她要是一委屈，跑了。那自己不跟方回山一样，被发配到山里去？书房更不行，那里机要文件太多。想来想去，那就大人前院卧房吧。这两位该办的事，都办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还用得着避这个嫌？

        纪氏和兰娘跟着剑书往前走。纪氏虽没心情看首辅府的景致，但围缦下那如玉般透亮的卵石地面，铮亮的红砖石地面，以及汉白玉阶梯，都显示这这地方环境的不俗。还有一路走来后面兰娘频频的抽气声，也让纪氏印证了她的想法。

        也再次提醒她，这首辅的位高权重。

        剑书推开卧房门，伸手请纪氏进去。他对纪氏说：“夫人，您就在大人卧房稍后。一会儿，会有人来给您送些便食。您用点，别饿坏了身子，回头大人该心疼了。我还要去给大人送公文，不便多陪。您若有事就叫一声，自会有人为您去办。”

        纪氏没什么反对的资格，答应后，剑书就走了。

        剑书吩咐了府里的总管后，赶紧取了公文往宫中赶。

        宫中之前设下的，方便盛延堂处理公务的地方，挤满了人。大家心惊胆战的看着，主位上的首辅脸色阴沉的阅着奏报。

        本来半年前皇帝亲政，这奏报已经无需盛延堂再批了。

        可这次大水后，公文太多，事情太紧急。皇帝今早就累得病倒了。所以这奏报又需要盛延堂代批了。

        众人见剑书拿着一叠公文回来，本没什么在意。

        没成想，剑书在首辅耳旁说了几句，首辅立时站起。看了他们一眼，“我那爱姬有些事情，我先去处理。各位先自行离去，等晚饭后到我府里商议。剑书，把所有公文带上，咱们回府。”

        见首辅走了，众人虽面面相觑，但却无人敢挑头说话。方回山的事，他们可都听说了。

        纪氏取下围帽，看着满眼的金碧辉煌不禁感叹。她苏州甄府已经极尽奢华，可看这满屋子的金丝楠木家具，真让她有一种置身黄金屋的感觉。

        一道镂空雕花木屏将屋子隔成里外两间。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同样泛着金光的架子床。屋里摆件虽不多，但样样是精品。就连自己坐的这圆桌圆凳都在面上镶着上好的白玉。

        再看这满桌的江南菜式，想必是为自己特地准备的。首辅是地道的京城人，怎么可能日日吃江南菜。必是这府中养了多位擅长各系菜式的厨子。

        连那盛着吃食的碗碟，都是进贡的骨瓷。

        而这一切都在告诉她两个字“认命”。

        她从小到大都觉得，命运待她不公。可又一次次告诉她，她逃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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