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村里黑洞洞的，村口电线杠上唯一的路灯此时也关了。

        泥地上还散落着很多垃圾，谢继商的电筒照过去，便看到很多烟头，一看就是今晚有人在此处聚集过。

        李家坝算是比较富裕的村，在别的村大部分都住着茅草房的时候，李家坝早已家家户户盖上了土墙瓦房，当然，姜寡妇家就是例外。

        姜寡妇家没钱，穷得家徒四壁，就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建房子？

        房子非但建不了，周家兄弟还将她挨着的菜园子围走自家养鸡，姜淑娴又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吵不过泼辣的周家大嫂二嫂，也在周家父母面前说不上话。

        说到底她是个外人，养的孩子还不是周家的孙子，就连她自家兄弟都不帮她，村里其他人就更不会多话。

        周遇家的小茅草屋挨着周家的土墙，像是别人家的牛棚一样，歪歪扭扭摇摇欲坠的。

        回到家的时候，姜淑娴还在屋子里等着，房子里没有亮灯，听到门外的响声，立马冲出来问道：“是周遇吗？周遇回来了吗？”

        “妈，是我。”周遇赶紧说道。

        姜淑娴拉着周遇的手，见他安然无恙，才放心了些，一边又是埋怨道：“你这个点才回来，妈多担心你啊。”

        “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嘛，我带了个好东西。”周遇语气中带着笑意。

        姜淑娴又看立在一旁的谢继商，感激道：“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鱼，快点谢谢谢哥哥。”

        “谢哥哥？”周遇疑惑了一下，他妈也认识谢继商啊。

        谢继商听他叫自己哥哥，扬了扬唇角，应了句：“不谢。”

        周遇看了一眼谢继商，有些怀疑自己看到的那个文了，谢继商不是在一年后南下的时候遇到的吗？

        “小鱼饿了吗？”姜淑娴问道。

        “我吃过了。”周遇应道。

        姜淑娴点起了油灯，凹陷的脸颊瘦削无比，一双手也跟骷髅死的，用皮包骨来形容再适合不过，周遇将人参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姜淑娴，道：“妈，有这个，你的病肯定能好起来的。”

        姜淑娴看到这个，不由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

        “我特地去山上挖的，这人参至少有上百年。”周遇不由分说将人参送到她嘴边，“药效特别好。”

        姜淑娴讷讷的咬了一口须须，又道：“这可以卖不少钱，你收起来，给我浪费了。”

        “钱以后可以赚。”周遇笑着说道，“明天我去买点肉来，给你吃点好的。”

        姜淑娴愣了一下，低声问道：“你哪来的钱？”

        “……就是给三表姐上礼的钱。”周遇那天被姜得龙推到水里，十块钱还踹在兜里，他后来醒过来后，便更不会给姜立新送钱。

        姜淑娴一听，嚼人参的动作一顿，有些不满的说道：“你这孩子，我不是让你去……”

        “妈，现在姜得龙回来了，大舅家不会要我的，而且我愿意给他们家当儿子，为的是给你治病，如果他们不给你治病，我就算去要饭，也要把你看好。”周遇打断姜淑娴的话，无比郑重的说道，“妈，难道你不想要我了吗？”

        姜淑娴眼眶一热，心里发酸，磕磕巴巴的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怕……”

        “你早点睡觉，我去洗个澡。”周遇安慰着姜淑娴。

        姜淑娴在看着周遇走出了屋子，心情复杂，她觉得自己是活不了多久的，这人参给她吃也是浪费，还不如拿去卖些钱，给周遇留着以后娶老婆。

        周遇家没有安自来水，夏天洗澡都是去周家共用的水井打水，站在小院子里洗洗。

        平时都会打两桶水放在太阳下晒晒，今天周遇一天到晚都在外面，没有人打水。

        他举着油灯往后院走去，发现谢继商正好从院子进屋，烛火正好照亮了双方的脸，周遇在他眼中看到跳跃的烛火，正想开口，谢继商“呼”地一下吹灭了火。

        周遇一惊，下一个当做便是他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周遇不知道他要干嘛，只听他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出声。“

        周遇点点头，仔细听来，隔壁鸡窝里传来”咯咯咯“的声音，那是周家占了他家菜园子建的柴房和鸡窝。

        隐隐约约还听到有人说话，不过隔得远，听不清在说什么，是偷鸡的吗？

        “小鱼，你们在干嘛？”姜淑娴忽然出声、

        隔壁的声音忽然一顿，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今天太晚了，我晚上跟你挤挤吧。”谢继商率先开口，对周遇道。

        周遇觉得这样也好，如果有人偷东西的话，也多个人，低声问道：“那你要洗个澡吗？”

        “洗。”谢继商点头。

        “我来打水。”周遇提着木桶往井边走去，他干了一天活，手脚酸疼的。

        谢继商看他那样，眉心直抽抽：“你这么弄什么时候能洗上澡？笨手笨脚。”

        “……”周遇心说自己才不笨手笨脚。

        谢继商确实比他麻利不少，很快便装满了水缸，问道：“在哪洗？”

        “在这。”周遇指了指现场

        谢继商扫了一圈四周，小院子围着，却也幕天席地，笑道：“怎么跟野人一样？”

        周遇默了片刻，道：“家里没柴火。”

        谢继商不笑了，自顾自的说了句：“我之前在部队也总这样洗，你这小身板不会冻死吧？”

        “当然不会，我强壮着了。”周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发出“砰砰”的声音。

        真是……可别把自己拍死了。

        谢继商觉得周遇这人吧，跟自己之前见过某个战友藏得瓷娃娃一样，精贵着了，碰不得，摸不得，动了就怕碎掉。

        “你是我们这的人吗？”周遇又问。

        “昂。”谢继商应了句。

        “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周遇找了个老葫芦对半切的水瓢给谢继商。

        谢继商笑了声：“我十五岁的时候就离开李家坝了，那时候你才八岁，我又不跟你们这些小萝卜头一道玩。”

        “哦。”周遇思考了片刻，确实如此，他小时候几乎都没有小伙伴，更不会跟比自己大很多的人一起。

        他开始脱衣服，夏天本来穿的就少，三两下就脱完了，谢继商看了一眼手中的水瓢，抬眸又看了一眼周遇的背，正好是月圆，他的脸很白，背就更白，在月色的冷光下可以看到他消瘦的肩胛骨，修长的脖子正垂着，他在解裤带，脖颈上的脊骨关节凸起，还系着一根红绳。

        谢继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好久了，周遇忽然回头，看了衣衫整齐的他，问了句：“你不洗吗？”

        “啊……我洗……”谢继商含糊的应了声，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可是又不知道在心虚什么，部队里大家不都是这样的么，有时候还会攀比一下谁的老二最大。

        怎么到了这里，他就有种不自在的感觉，真是奇怪。

        他赶紧背过身去，脱衣服洗澡。

        身后传来水声，周遇冷的牙关直打颤，对谢继商道：“别洗了吧，水太冷，我去烧点热水。”

        “不是没柴火么，将就点。”谢继商舀了冷水往身上浇，确实有些冷，比部队里的自来水冷多了。

        周遇原先还想帮他烧点热水的，见他丝毫不介意，便也没有走，慢悠悠的往身上打着肥皂，他看了谢继商好几眼，觉得他肌肉匀称结实，比他不知道强壮多少倍。

        他打量的目光有些肆无忌惮的，谢继商忍无可忍道：“你一直看我干嘛？”

        “看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你刚刚不也看我了吗？”周遇说的理所当然。

        谢继商有种想堵住他嘴的冲动。

        “我觉得你的身材真不错，我什么时候也能练成你这样？”周遇由衷的赞叹道，他又捏了捏自己瘪瘪的胳膊，暗自伤神。

        谢继商无言以对，半响后才道了句：“下辈子吧。”

        “……”周遇又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说下辈子也太夸张了点，他虽然没有谢继商这么健壮，可是身上也没什么肥肉，全是瘦肉，要是练一练，应该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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