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周遇累了一天，洗完澡后，穿了个洗的有些透光的短袖一条五分大裤衩便躺到了床上去，没一会便睡着了。

        身上淡淡的硫磺皂味道，被褥也是晒过的太阳气息，他睡得毫无戒心。

        谢继商坐在院子里擦干了头发，细细听着隔壁“小贼”的声音，确定他们不会翻墙过来偷东西，才回了屋子。

        回来之后便看到周遇靠在角落里，给他留了大半的床。

        他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刚刚那些心虚好像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他反思了一下，可能是自己没有遇过跟他这样的男孩子，怪可怜的。

        农村的夜晚静谧安详，身边平稳的呼吸声，让人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不过没有平静多久，周遇一个翻身，搭在了他的胸口上。

        谢继商默默挪开他的手。

        再过几个小时，公鸡就要打鸣了。

        周遇做了个梦，他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虚无的空间，他迷迷糊糊的往前走，便发现白天劳作的山头出现在他面前，山下还有汪清泉，泉水旁边还摆着劳作工具，山里云雾缭绕的，看着像是快日出了，他朝着山上走去，走到昨天挖的坑旁边。

        他惊喜的发现人参已经开始发芽，长出了新叶子，他看着满山的荆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砍完，唉声叹气了好久，捡起一把刀开始砍荆棘藤。

        可能是做梦，梦里什么都可以，他砍柴如切豆腐，没一会儿就将山上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还发现山上有许多好东西，石缝里长着野生石斛，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草药，不过有一样东西他认识，因为近一年村里很多人开始种植这玩意儿——白术。

        他回忆了一番，其实他们村田地都是种植粮食的，收获后每个人交一百斤公粮，剩下的便自家留着吃，若是粮食多的话，还能卖钱，大家都饿怕了，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种植这玩意儿。

        去年的农收季节，有个药材商人来李家坝收购药材，白术的价格有一块钱一斤，一块钱一斤收药材，对于李家坝的人来说，这可是很高的价格，毕竟猪肉也才两块钱一斤。

        村里所有人都觉得天上掉馅饼了，只是空有人来收，他们没货，只有村口杀猪的王师傅家里有些，卖了二十块钱。

        村里人眼馋啊，药商告诉他们，明年还来收。

        于是今年家家户户都弄出一些田地种白术，但是为了家里的口粮，种的不多就是。

        周遇从走马灯一般的小说里看到过，今年那个药商确实来收白术了，价格比去年稍微低了一点，一块钱一斤。

        种了白术的人拿到钱开心哦，觉得药商骗人没有种的眼红不已。

        药商见很多人没有种，便觉得他们傻：“有钱都不知道赚，粮食才多少钱一斤？我明年还来。”

        大家一合计，对呀。

        一亩地收五百斤谷子顶天了，碾成大米才三百斤，大米六毛钱一斤，一亩地粮食才卖六十块。

        他们种了五分地就有两百斤白术，赚了两百。

        这个买卖只要有点脑子的人便知道该怎么去选，伺候谷子还麻烦累人。

        所以今年秋收之后，李家坝的人全部都不种粮食了，开始种植这白术。

        这药材不说有多少药效，市场有多大。

        种的人多了，那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药材商人明年还是会来，不过那时候他会说，现在市场行情不好啊，现在只有一毛钱一斤，让村民再等等。

        这种药材需要晒干后保存，不过分量却少了，就这么等着等着，价格越来越低，最后家家户户都没钱买粮食。

        药商便又“好心”给大家拖来了低价粮食卖给他们，大家买回去后才发现里面还掺了一半的草籽。

        那人做完这一波生意便跑了，大家找都找不到。

        至于花了李家坝人一年辛劳的药材，也没有人收，带到镇上也根本没有人要。

        那时候的周遇，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带着几家的白术南下找点出路，谁让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了？

        他不去的话，可能连大学的学费都交不起。

        周遇想着自己山里有这玩意，今年能卖八毛钱一斤，他又忙着将这些挤在一起的白术分开种好，这样每一颗都能长大一点，到时候药商来的时候，他就能拿来卖钱。

        他种好这些之后，又去山下的泉水挑了几桶水，将种植的药材全都浇了一遍。

        忙完这一切，他已经热的满头大汗了。

        真累啊。

        谢继商也累死了，这人睡相实在太差，几分钟换一个睡姿，影响他睡眠，最后没法，他直接手脚并用，将他压在怀里，周遇终于动弹不得。

        他也能睡个好觉。

        周遇早上起来的时候，身子就像是被汽车碾过一般，浑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都疼，累的手都抬不起来，眼皮像是被胶水黏在了一起，根本睁不开。

        他累也正常，白天在山上干了一天活，晚上做梦又干了一晚上的活，不过做梦干活竟然也要体力，周遇心觉自己也过于勤劳。

        他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有人在跟他妈说话。

        “你不留下来吃饭啦？”姜淑娴小声挽留。

        “不了。”

        周遇很快又陷入了梦乡。

        姜淑娴觉得自己身体好了不少，有了好些力气，便又拔了几根人参须吃了，在她看来，自己只要不破坏人参，还是可以拿去卖的。

        她穷惯了，有些好东西都不敢用在自己身上。

        她看周遇还在睡觉，打算烧饭，打开米罐一看，只剩半碗米了。

        周遇要是再跟她一起生活，马上就要吃不上饭。

        姜淑娴思来想去，还是去地里找她大哥，她好好央求一下，总归能记挂着兄妹情谊。

        姜立新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早起来收割油菜籽，都觉得干劲十足，时不时还跟隔壁地里的人聊聊天，夸奖一下姜得龙。

        “你小妹怎么办？”还是有人记得周遇那事儿的。

        姜立新正要回答，便听到林红霞道：“我跟你说个秘密啊，你可别告诉别人。”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田里的人便慢下手里的活儿，竖起耳朵听林红霞的的话。

        “周遇命不好，算命的说他克父克母，进了谁家就带坏人家运气。”

        “不是吧？”听的人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怎么不是？周遇亲生父母都不要他了，这不就是命不好吗？我小妹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养了周遇，这还不到四十岁，那样子哦，每次看到都觉得可怜。”林红霞见大家赞同的点头，又讳莫如深道，“还有我们家决定养他那小子的时候，家里没有一天消停的，大姑娘婚事还吹了……”

        “姜淑娴，你来啦！”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林红霞回头看了一眼唯唯诺诺的姜淑娴，不由翻了个白眼，继续割油菜籽。

        姜淑娴小声喊了一声：“大哥。”

        “来随礼的吗？账簿没带。”姜立新算礼薄的时候没有看到姜淑娴的名字，她知道这个妹妹，没脾气又胆小，还指望着他照顾周遇，肯定不会得罪他来着。

        姜淑娴原本话到了嘴边，被姜立新这么一说，立即不敢吱声了，她是来请求姜立新帮忙的，不是来送钱的。

        姜立新收了一茬油菜，直起身子，问道：“怎么了？”

        姜淑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便听旁边有人问：“不是吧，大哥家嫁闺女，你人不来，随礼都没吗？”

        “我让小鱼送钱去的，他受伤了。”姜淑娴小声解释道。

        “该不会周遇把钱贪了吧？这孩子真是，也不知道你赚钱辛苦？”林红霞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格外高亢，让周围几户人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吧，我们家不养周遇不是因为我们言而无信，是周遇人品有问题。

        姜淑娴赶紧解释道：“没有贪掉，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跟你去你家拿钱吧。”林红霞将手里的镰刀给了姜有娣，让她干活。

        姜淑娴听了这话，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走吧。”林红霞洗了把手，走到姜淑娴身边来。

        姜淑娴不动弹，林红霞看出她的意思，嗤笑一声，道：“该不会你压根没想来随礼，刚刚说的只是托词？我就说周遇怎么这样，原来是你教出来的？”

        “就是啊，姜淑娴啊，你这么做，可不是寒了你大哥的心吗？”

        “听嫂子一句话，娘家是你的依靠，要是出了事情，还不得娘家给你出头？”

        “周遇那孩子，你也别一直宠着了，都十八岁，可以让他回家干活了。”

        田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姜淑娴无地自容。

        “老远就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名字，大家在聊我什么啊？”周遇远远的走来。

        周遇长得不像村里人，雪白干净，斯斯文文的像个读书人，就算大夏天顶着日头在地里干活，也晒不黑，村里有些年轻的小姑娘喜欢他，因为他长得俊，可是旁人都不喜欢他，长辈觉得他不会干活，同龄人觉得他是个小白脸，娘们唧唧的。

        现在又听到周遇命里带衰的传言，大家心思便更多了。

        周遇看到林红霞站在姜淑娴身边，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道：“大舅妈，好巧啊，我正想去找你了，上次三表姐结婚，姜得龙把我随礼的钱拿走了，也不给我一份喜糖，喜宴我也没吃到，还把我往河里推，脑袋现在还疼着。”

        他说到脑袋疼的时候，不由皱起眉头，好似真的很痛苦一般，仔细看一下，他的脑门上确实撞破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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