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这事儿一直缠绕在周遇的心头，还想着找人问问。

        不过一回家便看到姜淑娴躺在床上直咳嗽，她看到周遇额头上有伤，赶紧心疼的问：“怎么摔啦？”

        “没事儿。”周遇看她要起身，便赶紧过去扶她。

        姜淑娴身体很虚弱，有时候走两步路都会摔倒，村里人老说她没有千金小姐的命，得了千金小姐的病。

        周遇现在知道了，他娘这是营养不良，气虚体弱。

        他想到自家山里还藏着大宝贝，便恨不得现在就上山挖宝贝，不过看着天色已晚，还是按捺住心中的冲动，给姜淑娴做晚饭。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

        周遇便带上干粮和水，腰间挂着柴刀，扛着锄头上山去了。

        姜淑娴叫了他一声，周遇应道：“饭在锅里，中午你自己热了吃，我晚上再回来。”

        “你这孩子，说了农活等我好了再干。”姜淑娴跟出门，周遇已经走出好大一段路了。

        五月时分，夏日未满，大早上的还下了雾，冷得很，好在周遇穿了外套，不过昨天磕到的脑袋，此时却有些隐隐作痛。

        山里的雾气更大，而且这座山极为陡峭。

        结束了公社生产方式，挨家挨户都分了田地，李家坝清点全村的户头，按照生产资料进行分配，当然，不是所有的田地山林都是良田，也有贫瘠的土地。

        姜淑娴和周遇娘家不管，婆家嫌弃，孤儿寡母的没有人撑腰，分了五分田，剩下的便是一座山。

        这座山极为陡峭，坡度至少有在50度以上，而且怪石嶙峋的，之前公社的时候也没有人打理，现在漫山遍野的全是荆棘藤。

        周遇一边劈荆棘藤，一边往上走，小说里的剧情像是跑马灯一般让他看完，他记得人参的位置，在最大的那棵树下。

        周遇脚下踩着的石头不断的往下掉，这座山在他挖到人参后，被姜家人翻了个遍，不过却一无所获，之后又因为这里太陡峭，无法种植粮食，加之姜家人多，田地也多，自家的地都种不过来，也没有多余劳动力打理这座山，便让山自生自灭，每年上来砍些木柴烧火。

        现在情况不同了，周遇跟姜淑娴相依为命，挖到的人参也是给妈妈治病的，不会卖钱，所以周遇一边干活一边盘算着在这里种些什么。

        山上种树是最好的，最好种一些经济价值高的树，周遇知道了一些很贵的作物，比如香草荚，可是这里的气候种不了。

        现在他山里只有梅子和拐枣，恰好是梅子收获的季节，他休息时摘了几颗吃了，顿时酸的五官扭曲，将剩下的梅子全丢掉。

        种水果其实挺好的，不过后世那些好吃的水果，很多都是各种嫁接选种培育出来的，他没这个技术，而且水果保质期太短，农村人家家户户都可以种，运城里卖成本又大，也没有后世冷链运输，现在山里只有梅子，梅子最不值钱了，他家山头的梅子生的又小又酸。

        周遇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好，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劈到了最大棵的树下，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生的叶子，登时眼睛便亮了起来，他抡起锄头就开始挖，每一下找好角度，避免挖破人参，导致药效变差。

        人参还讲究卖相，最好将根须都挖出来，挖开上面的泥土后，周遇开始用小树干撬开泥土。

        从发现这棵人参到挖出来，便花了周遇两个小时的时间，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周遇将人参用布包起来，心满意足的往回走去。

        他保持一个动作太久，刚刚起身，便感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人，随后便晕了过去。

        夜间山里温度极低，又起了雾，树影摇曳着，月光从夹缝中倾泻下来，幽幽的照在周遇的身上。

        他脖子上的红绳掉了出来，上面挂着一枚小小的玉扣，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周遇被冻醒了，一只小松鼠站在他的肚子上，见他醒来便立即跳走，他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思绪渐渐回拢，赶紧找了一下自己挖的人参，发现正被他抱在怀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在。”

        他拿着砍柴刀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头晕得很。

        “可能是干了太多活，没有吃完饭，现在低血糖。”周遇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判断的。

        他原本以为今天弄不完，打算早点回去，所以只带了午饭。

        看这月亮当空，只怕已经是半夜了。

        “我就嚼一根人参须，剩下的都给妈。”周遇拔了一根人参须下来，塞进嘴里嚼了嚼，植物的鲜甜瞬间布满口腔，之后又带上几分药物该有的苦涩，口腔鼻翼里全是人参的清香。

        他感觉身体暖洋洋的，体力好像也渐渐恢复了，他又拔了两根须须塞进嘴里，他一边嚼一边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好东西啊，要是我山里可以种人参该有多好。”

        周遇看了一下被自己嚯嚯了好多须须的百年老参，异想天开的又拔了两根下来，挖了两个坑，将东西埋了进去，还有挖参的坑也被埋了起来。

        “我好像个傻子，又不是菌丝，埋了也不会发芽。”周遇做完这些，自嘲的笑了笑。

        他背着锄头往回走去。

        刚刚走到山脚下，便看到有人打着手电筒，朝着他这边走来，到处乱晃的手电，光线还很强，跟家用的不太一样。

        照在周遇的脸上，他眼睛被晃了一下。

        “是周遇吗？”沉沉的声音，十分耳熟。

        周遇张了张口，低声“嗯”了一声。

        “没吃饭吗？”谢继商本意是嫌弃他声音小，哭唧唧娇滴滴声音还这么小。

        “嗯，我现在好饿。”周遇以为他是来给自己送饭的，他确实饿死了，刚刚吃了点人参须须，恢复了些体力，可是这东西也不管饱，肚子还是饿的。

        谢继商素来毒舌惯了，总是将人堵得哑口无言，如今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这小子是没有听出他的嘲讽吗？

        他摸了摸口袋，还有个白煮蛋，他便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

        周遇接过来，剥了壳无比珍惜的吃了起来，又冲着谢继商感激的笑了笑。

        谢继商有些无奈，这家伙两天之类坑了他一次医药费，两个鸡蛋，偏偏还说不出什么，谁让这小孩这么可怜了？

        “你半夜不回家，在山里干嘛？”

        周遇咽下嘴里的饼干，老老实实解释道：“我在劈山。”

        “劈山救母？”谢继商一开口便是老阴阳师了。

        周遇瞪大了眼睛，点头如捣蒜，道：“你太懂我了！”

        果然是知己挚友，随便说一句话，他就能懂他的意思。

        “……”谢继商觉得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退化，他妈在家里都要哭晕过去了。

        谢继商退伍回家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他离开李家坝也有十年了，回来后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他便自己收拾收拾东西找了个无人住的房子住下。

        村里给他分的田地，现在都被大伯家占了，他们说得好听，帮他打理了那么多年，每年还要帮他交公粮云云，总不能让他凭空占了便宜，而且大伯又说家里人那么多，谢继商孤家寡人的，随便搞点什么糊口就行了，说白了就是不愿意把田还给他了。

        谢继商当兵这么多年回来，依旧是无产阶级，倒不如跟战友一起南下做生意。

        没事便往山里钻，有时候也能打点猎物回来加加餐，不过这日子这么过也不成。

        今晚吃过饭就出来散步，昨儿那个说要找自己的少年，一天也没有动静，说不出是什么想法，也不在乎那么两块钱，就是想去看看这个言而无信的小子在干嘛。

        朝着姜寡妇家那边走去，便看到她在哀求旁人，苦哈哈着一张脸，说她儿子一大早进了山，现在还没有回来。

        到底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还是愿意帮忙的，可是不愿意上山，谁愿意上山啊，听说山里有野猪有狼，凶猛的很，还有早期打仗时候埋的地雷。

        姜淑娴哭得那个惨，村里人便让她去找兄弟帮忙，姜立新和姜立国也是打太极，不愿意上山。

        “没事不就回来了吗？”

        “我不去，周遇带衰我们家。”

        “我也听说遇上周遇就会倒霉，那我们还是别去了吧，你看姜立新家里之前多惨啊。”

        “是哟，不过姜大妹子，你也别太伤心，说不定周遇……周遇根本没上山。”

        “就是，说不定看你的病要花大钱，自己跑路了。”

        “别说了……”

        其实大家心里却觉得极有可能，周遇本来就不是姜寡妇的儿子，现在有个拖累，指不定就找了个借口跑路了。

        姜淑娴听大家这么一说，便哭得更惨了，上气不接下气，众人也不看她。

        谢继商还没有开口，姜淑娴便求到了他，他们也没说过几句话，看来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谢继商应下，道：“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他。”

        姜淑娴千恩万谢，蜡黄枯瘦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真是可怜，这对母子都可怜，谢继商十五岁之前都在村里的，直到他妈跑了之后，他爸总是打他，那一天他受不了，便离开了家里，然后机缘巧合之下进了部队，他对村里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好在周遇没什么事情，扛着个锄头，腰间挂着刀鞘还有一把柴刀，还挺像一回事的。

        “你搞的东西了？”谢继商上下打量着周遇，不会干了一天什么都没有吧。

        瞧着周遇也不像是个会干活的人。

        他自觉他跟自己一样，是来山里打些野味鸟蛋，再不济也得有野菜，不过看他两手空空，一无所获的样子，便觉的他可能在山上混了一天，其实啥都没干，毕竟他不像干活的人。

        周遇咽下两个白煮蛋，肚子里也有了些分量，他从口袋里掏出人参，揭开棉布，颇有些骄傲的说道：“看，百年人参！”

        谢继商电筒的灯照在他的人参上，确实是个品相很好的人参，目光触及的地方，还有他十根纤长的手指，此时每一个手指上都有伤口，指甲里还有泥，露出的一小节手臂，上面还有交错的红色划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他抬眸看了一眼周遇，傻孩子笑得灿烂，眼睛亮灿灿的，他喉咙有些发紧，他咽了咽口水。

        以前在部队里出任务的时候，他受过更严重的伤丝毫不觉得什么，可是看到眼前这双手流血了，他便开始共情了，心里觉得那多疼啊。

        他该不会在山上哭了吧？

        “收起来。”谢继商低声道。

        周遇郑重的点点头，道：“我带回去给我妈吃，她身体肯定会调养好的。”

        谢继商笑了笑，忽然想到村里那些诋毁周遇的话，这个少年分明很好，纯良孝顺，不过笑着笑着，便又板起了一张脸，道：“给我。”

        “啊？”周遇犹豫了片刻，还是把人参给他了。

        “……”

        还真的是个傻子，也不知道是掉进河里摔坏的，还是天生这么傻。

        对人竟然这么没有警觉性，一开始把东西毫无保留的拿给他时，他觉得不太对劲，他见多识广，不至于拿少年的东西。

        不过想到他又傻又弱小，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他肯定会吃亏。

        “你不要了吗？”周遇是百分百相信他的，见他不伸手接，还有些诧异。

        谢继商跟他不过萍水相逢，生平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傻的人，他不喜欢蠢蛋，可是又忍不住，心里憋着一股火，道：“你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吗？”

        “对别人当然要提防着点。”周遇说的理所当然，将自己的宝贝放进了口袋。

        这话说的……那就是对他不用提防着。

        谢继商扬了扬嘴角，暂时忘了他说要找自己又不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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