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我和管锐阳像坐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一样，同桌一个多周了，交流仅限于“麻烦让一下”。

        我最近正在恶补我的数理化，也不是太有闲情逸致和他有别的交流。不知道下节什么课，我宁可回头问车潇潇她们。遇到不会的题目，我宁可拿去问老师，或者问我们班学习委员李语天。

        一开始他们都对我会问他们题目表示有点诧异，似乎觉得我是在跟他们开玩笑。久而久之，他们发现我是真的不会，对我的态度就变成了同情，仿佛我是真的在那场车祸里伤到了脑子，我也懒得和他们解释太多。

        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渐渐有了一点思路，做题的时候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摸不到头脑。

        每当我解决掉一道困扰我很久的难题的时候，那种兴奋感和满足感，真不是玩几把游戏或者喝几杯酒能够带来的。

        然而当老陈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即将举办一二九大合唱比赛的时候，我对学习的热情立刻就被取代了。

        作为我们班文艺委员，老陈让我全权组织安排好这个事情，所以我一整天都在琢磨。

        在我的记忆里，当时也举行了这场比赛。

        好像我和车潇潇是女领唱，男领唱一个是曹旭，另一个我忘了，然后指挥是一个很文静的女生。

        合唱歌曲一首固定，一首在限定曲目里自选，我记得我们班选的是《十送红军》。歌曲上翻不了什么浪，大家都纷纷在服装和舞台设计上想办法。合唱团的服装都统一要求穿校服，指挥的服装就成了最大的舞台。

        然而当时的我们是无比单纯，只顾着把歌曲排练整齐，指挥也就穿了白衬衫加黑裤子，到现场才发现，别的班级指挥都是班花班草级别，穿得也是百花争艳，当然不是说我们班指挥不好看，但相比之下确实就比较平淡无奇。

        最终我们班连安慰奖都没得到。

        这次有了经验，我们必不可能再如此惨烈！

        必选曲是《义勇军进行曲》，自选曲目的话我还是觉得《十送红军》就不错，挺好听的，男女领唱还是要有，这是亮点。这次就一个领唱就行，我打算女领唱让车潇潇来，男领唱让曹旭来。

        指挥很重要，虽然大家都是业余的，胡乱比划，但一定要美！或者帅！这可是班级的排面！

        我打算……说服管锐阳上。

        作为班长，以及一个帅比，我认为，他有责任，也有义务，为三班义不容辞！

        放学回家以后，我把几首自选曲目都下到了手机上，还得连数据线，我又开始怀念有wifi的生活。

        第二天早读课的时候，我在讲台上和同学们讲了一下这个事情，大家都很兴致高昂。看来不管是什么时候，我们还是更喜欢学习以外的事情。

        我把自选曲目拿手机都放了一小段，让大家举手投票，果然，三班的人都很有眼光，我看好的《十送红军》得票最高。

        “《十送红军》的话，我想设计两个领唱，男女生各一名，大家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吗？也欢迎毛遂自荐。”

        “我我我！”车潇潇高举双手。我刚才和她提的时候她就答应了，好姐妹，够意思。

        我冲她眨了眨眼，“还有吗？”

        等了一会儿没人回答，“那女领唱我们就暂定车潇潇了。男领唱呢，有同学想试试吗？”

        鸦雀无声。

        我之前和曹旭讲了一次，他说考虑考虑，现在在那低头不知道在干嘛，一副“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神情。

        “曹旭，你要不要试试呀？”我笑眯眯的。

        “我就算了吧，我不会唱歌。”他抬起头来，连连摆手。

        “你要是不试试，我就把你初中的故事给同学们讲讲怎么样？”其实我只是隐约记得他初中的时候追我们校花没追到，还被对方告到老师那里去了，具体的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也就是吓唬吓唬他。

        “……”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我试探着。

        他生无可恋地看了我一眼。

        我喜笑颜开：“他们俩唱歌都还挺好听的，要不……你们现场给同学们来一段儿？”

        “来来来！”

        “哇哦！”

        “来一个！”

        同学们都十分捧场，他俩疯狂摆手。

        我笑了笑，没再为难他们。

        “然后就是选指挥了，指挥很重要，一定要能代表我们三班的精神！”我假惺惺地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呀？”

        我不敢直接提名管锐阳，我怕他揍我。

        不过我已经提前和车潇潇约好了，她当我的托，我这么问的时候，她就大喊“班长”，我相信附和声一定会此起彼伏，最终他就会众望难却，无法推辞。一切都会在我的掌控之中。

        然而我话音刚落，车潇潇刚把手举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就听到管锐阳懒洋洋的声音：“我觉得你就不错。”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

        教室里附和声此起彼伏：“我也觉得。”

        ？？？

        看着事态和原本计划的不一样，车潇潇也不敢胡乱发声了，默默地把手又放了下去。我使劲儿朝她使眼色，她居然假装没看见。

        “我不合适呀，要不还是班长吧，我觉得班长更不错，大家觉得呢？”我尬笑着。

        同学们噤若寒蝉。

        我有点尴尬，落荒而逃：“那大家有空的时候先把歌学一下，指挥的事情再议，再议。”

        我回到座位上，转过去瞪了车潇潇一眼，她赶紧解释：“刚才那情况我再提不合适呀，这不是打你的脸吗？”

        我难道怕的是打脸吗？？！

        我又瞪着沈晓芸，连附和都不附和我一下！

        她冲我招招手，我把耳朵凑过去：“你俩刚才商量的时候，班长听到了。”

        啊？？？我大惊失色。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上去了。”

        我默默转过头。

        听到了又怎么样呢？反正……反正他本来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嘛，但我干嘛老觉得心虚呢。

        而且，我真的好想再看一次他穿燕尾服指挥的样子啊！怎么说呢，优雅当中带了点吊儿郎当的气质？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雅痞？对！总之就是真好看！

        我记得他当时是他们班指挥来着，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我鬼使神差，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角：“班长，你去指挥嘛，你这么帅不去指挥多可惜啊，再说了，我怯场，我不行的。求求你了，你去嘛。”

        我有点被我撒娇的语气吓到。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很爱跟他撒娇，他也挺宠我的，基本上都会答应我，那时候我就会高兴的亲他一口。

        然而现在他只是沉默着，甚至连转过头看我一眼都没有。

        我没得到回应，悻悻收回手，觉得尴尬极了。

        他要是不答应，那也没办法了，只能看看还有没有别人愿意去，实在不行，那也只能我硬着头皮上了。

        我趴在桌上，心灰意冷，叹息不止。

        放学以后我拉着车潇潇和我一起到我家写作业，主要我想找她商量商量。

        “咋整啊？管锐阳要是真不去指挥我该咋整啊。”我趴在书包上愁眉苦脸。

        “不去就不去呗，你上不行吗？你不也挺好看。”她剥着我妈送进来的橘子，丝毫不以为意。

        我做作地把头发夹到耳朵后面：“我知道我很美啦。”趁她还没来得及对我翻白眼，赶紧补充道：“可是如果管锐阳指挥，我们班肯定是冠军！”我十分坚信。

        她捏着橘子瓣儿沉思片刻：“也是。”

        “可是，要怎么才能说服他呢？”她把橘子瓣儿放进嘴里。

        “我要是知道我还用得着叫你来吗？”我怒吼。

        “他有什么爱好吗？我们贿赂他？或者，有啥弱点吗？我们威胁他？还是……软硬一起上？”车潇潇提议。

        我沉思良久。

        现在的管锐阳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我连他的脾气都摸不准，更别说喜好了。

        “还是贿赂好一点吧，威胁的话……总感觉不太好，万一他事后报复我们怎么办？”我迟疑着说。

        “也是……那拿什么贿赂他呢？”

        我灵光乍现，“他不是挺喜欢打篮球吗？送个篮球给他？”

        “篮球啊？好点儿的会不会有点贵？不是，他喜欢打篮球吗？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啊？”车潇潇疑惑。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没有，这是咋回事？好像每堂体育课自由活动以后他都回教室了，更别说课间和放学了，还真一次都没见过他打篮球，学习也不至于这么拼吧？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胡乱找个借口：“我看他长得这么高，猜的。”

        她没多想，点了点头。

        我犹豫了一下，突然凑到她面前，“潇潇，我想跟你讲一件事情，是一个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

        她赶紧把耳朵凑过来，满脸认真和期待：“什么什么？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我放低声音：“其实我……我是仙女下凡，来人间玩儿的，明天我就要回天庭了。”

        本来想告诉她重生的事情，话都到嘴边了，突然想到一般小说里泄露天机的人都容易不得好死，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天机，我还是得小心一点。而且，她应该也不会相信吧。

        她白了我一眼，“那你怎么不直接拿仙女棒给管锐阳施点魔法，让他听你的。”

        我叹了口气。

        “文文，潇潇，出来吃晚饭了。”我妈敲了敲门。

        “来了。”我拉着她，“走，先吃饭。”

        车潇潇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屁精，一会儿一个“阿姨您做菜真好吃”、“这鱼看着真鲜”、“这汤真好喝”，把我妈哄得心花怒放的，怪不得才来我家几次就特别讨我爸妈欢心。

        “我每次来您家以后，回家吃饭都不习惯了，阿姨您长得这么漂亮也就算了，做菜还这么好吃，相比之下我妈真该感到惭愧。”车潇潇端着碗一本正经地说。

        我妈在那笑得可乐了。

        我假装严肃，“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就叫，踩、一、捧、一，是会遭人唾弃的。”

        她切了一声，丝毫不以为意。

        “行了，快吃饭吧，来，潇潇，多吃点。”我妈出口中断了我们这场毫无意义的斗嘴，还给车潇潇夹了一筷子菜。

        我以为她会接着给我也夹上一筷子，把碗朝前面推了推，结果眼睁睁地看着她夹了菜以后放进了自己的碗里，还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不赶紧吃饭在看什么呢？”

        我目瞪口呆。

        半晌，才讷讷说了句：“谁才是你亲生的啊？”

        “潇潇啊，你谁啊？吃完了就赶紧回你自己家去吧。”我妈头也不抬，还试图寻求我爸的认可：“任康你说是吧？”

        正在旁边专心吃饭的我爸突然被cue，含糊着应了点了几下头。

        我看他不爽，又想起他以后的身体，嘟囔道：“爸，你可少吃点吧你，小心以后变成个大胖子。”

        车潇潇噗嗤笑出声，特甜的说了句：“谢谢叔叔阿姨。”又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菜，“叔叔阿姨多吃点。”

        我冷哼一声，假装不屑。

        但其实我心里挺开心的，我爸妈能喜欢我最好的朋友，我特别高兴。

        我妈也知道车潇潇成绩不是特别好，但每次一提到她，都是一个劲儿夸她，说她有礼貌、懂事、讨人喜欢。

        我好羡慕她这种自带嘴甜天赋的性格啊，我每次和领导、长辈、陌生人说话都结巴，别说特别自然的夸他们和他们套近乎了，我能表现得一本正经不怯懦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吃完饭的时候，我和她都假意要一起收拾，然而我妈一把拉着她的手，让她去坐着休息，又瞪了我几眼，让我动作麻利点儿。

        唉，自从上次半期考试以后，我的家庭地位又回到以前了。

        我边洗碗边想起来，我爸妈也挺喜欢管锐阳的。

        有一次放寒假，我和管锐阳正手拉手逛街，居然偶遇他们了。我爸妈问我们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吃饭，我下意识想拒绝，然而管锐阳居然笑眯眯的说：“谢谢叔叔阿姨，打扰叔叔阿姨了。”然后就喜滋滋的拉着我跟着去了。

        我在饭桌上尴尬不已，结果我爸妈和管锐阳家长里短的聊得可开心了，我倒像是个外人。

        后来回家了，我妈还在可劲夸他，说他有礼貌、懂事、讨人喜欢。

        让我很沮丧的是，我的男朋友和我最好的朋友都是这么性格外放、活泼又嘴甜、炙热又爽快的人，跟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也没能把我熏陶成和他们一样的性格。

        我从一个文静内敛的女生，成长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包子。

        我叹息着从厨房出来，车潇潇见我收拾完了，就起身说要回家了。最近天气变冷了，天也黑得比较早，我爸妈看外面天都有些黑了也就没留她。

        我陪她收拾完书包，把她送到楼下。

        我忍不住吐槽：“作业也没写，办法也没想到，你光来干饭了，我真鄙视你。”

        她憨笑着摸摸后脑勺：“怎么没想到？贿赂嘛，想想他喜欢啥。我先走了，还得回去写作业呢。”

        我摆摆手：“到家了给我说一声。”

        她应着走了。

        我边上楼边沉思，管锐阳会喜欢什么呢？真让人头大。不过他怎么不打篮球了呢？腿脚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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