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下大同

后半句话，朱纹确实听懂了，心内也是一阵骇然又震惊，觉得眼前这人着实有些疯魔——天下一统？谈何容易。可听他讲起这话来，就像是谈论天气一般平淡。

        于是他连忙回宫将此事禀告给傅褚玉，傅褚玉听后，陷入长久的沉思，最终还是决定让仇南风进宫面见，且听听看他到底怎么说。

        他又道，“你把傅景曜喊来。”

        “是。”朱纹退下后，一边着人去喊二皇子，一边亲自去大理寺把仇南风带进宫。

        见到他立刻折返，仇南风丝毫不意外，仿佛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朱纹脸色严肃冰冷，着人将他的双手拷上由寒冷铁打造的镣铐，确保他没有任何危险，才带着他进宫。

        此时傅景曜已经来到福宁殿的书房，颇为不解地问着傅褚玉，“父皇，您为什么会相信那个人？他奸诈狡猾，肯定没有推背图的消息，而且……而且……”他支支吾吾，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且，这个人和凌素关系不一般，他恨他！

        “你和他有私人恩怨？”傅褚玉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冷冷道，“废物！做大事者不能拘于小节，你可知道，万一他真的有推背图，你会错失什么？难道，朱纹教你的如何掌握人心，你到现在还学不会？”

        “我……是，儿臣知错了，父皇。”傅景曜的声音闷闷的，听见门外的动静，在父皇的示意下，一起来到福宁殿的外殿，而他则站到了屏风后。

        不一会儿，朱纹带着仇南风进了殿堂。

        脚上的镣铐磨着地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回荡在宽敞的殿中，在极其安静的氛围下显得异常突出。仇南风抬眸往前看去，入眼的便是一抹明黄色，那人的脸庞慢慢与他记忆中的人合二为一。

        真是久违了啊！二哥！

        曾经是他的二哥，是他的手足兄弟，后来是下毒杀他的凶手，如今是他的猎物！

        然而，他极好的掩盖住了内心的想法，脸上是一副自信又诚惶诚恐的模样，既有着对天子的敬意又有着大无畏的自信。

        台阶上的傅褚玉同样在打量着他，见他这般自信无畏，而他的眼神中似乎又带着对自己的敬意，反而更加相信推背图是真了。

        只不过，这人的容貌实在出众，有点眼熟是为何？

        “罪臣参见圣上。”仇南风微微勾着唇角，眉眼是倨傲自信，动作是毕恭毕敬，这令傅褚玉甚是满意。

        “起来。”傅褚玉看着他，轻摆了摆手，又道，“你有话要和朕说？”

        “是。”仇南风巍然站立，脊梁骨是笔直，一派胸有成竹，恃然傲物，又拱手回话道，“罪臣谢过圣上的召见，圣上真乃是天下第一的仁君。”

        嗤，屏风后的傅景曜听后，忍不住嘲讽一声，真是闭着眼睛说瞎话。

        察觉到屏风后的动静，仇南风佯装不知，继续说道，“锣浮县乃溱朝北境的重要郡县，亦是两国交易的重要关卡，而武圣庙更是绍阳城最繁华之地。这两个地方在同一时间被天火攻击，出现了那四个大字，是上天给的预警。”

        “同样，推背图也出现了谶语，解释了天下大同的含义。”

        “罪臣知道了之后，却不敢多想，又适逢耶律大王亲自率兵打仗，罪臣因为身中蛊毒，只得陪同，殊不知他还是年轻气盛，被凌将军给抓到了。”

        “他用罪臣来交换，亦是罪臣意料之中的。”

        顿了顿，他又道，“罪臣当时便想到了天下大同的含义，觉得那便是天意！”

        见他似乎讲完了，傅褚玉忍不住问道，“那天下大同，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下，将由一人统一。”仇南风目光灼灼地看着台阶上的人，掷地有声道，“神迹出现在溱朝，那么便是由溱朝一统天下，由圣上一统天下！”

        由溱朝一统天下，由圣上一统天下！

        这几个字说得铿将有力，听得殿堂内的三人振聋发聩，甚至有了片刻的愣怔。

        上一秒，他们觉得一统天下或许是痴人说梦，可下一秒，他们看着仇南风那自信的模样，那种视万物于无物的神情，又仿佛觉得不是痴人说梦！

        “圣上可以仔细考虑清楚，我愿意帮助圣上，而我要的不过是功名利禄，是比在北漠拥有更高的尊贵，仅此而已。”

        “好，朕会考虑清楚。”

        就这样，仇南风被人带回了大理寺的死牢，只不过是多等几日罢了。殿堂内的三人却是心绪复杂，胸口犹如滔滔江水起伏不定。

        傅褚玉是个多疑的性子，自然不会偏听偏信，可那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就连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傅景曜也沉默了，要是他能成为统一天下的帝王？别说是一个凌素了，是个凌素，他都愿意拱手相让。

        “圣上，此人的话或许有可信之处。”朱纹说着，开始分析道，“如果说锣浮县的神迹是他造假的，可是他如何在同一天在绍阳最繁华的武圣庙做出这番动静来？”

        “如果真的是巧合，那他所说必然是真。”

        傅景曜也点头道，“况且他如今在溱朝，就算给他当上大官，入朝为相，也不过是在我们的手上，想要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胡言！”傅褚玉又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如何得知他不会用推背图的力量推翻我们？到时候，恐怕死的就是我们了。”

        “这个人是势必要利用的，等推背图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就把他杀了。”傅褚玉眯了眯眼眸，掸了掸衣袖道，“至于现在，朱纹，你再去试他一试。”

        “若他预料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那朕定然如他所愿，给他尊贵的权力。”他又道。

        ——再把他摔进泥地里！让他生不如死！

        “是。”朱纹颔首，迟疑了一下，犹豫间还是开了口道，“微臣觉得他有些眼熟，他的容貌过于突出，好像……当年的九皇子。”

        什么？九皇子……傅修宁？

        这个名字久远得快要令人忘记了。

        “九弟？他不是死了吗？”傅褚玉微微一愣，似乎对这个人的容貌不太有印象，但分明记得，当年他是下了死命令要置他于死地的。

        “仇南风的身份，查清楚了吗？”他问道。

        “查过了，这个人的身份很清楚，而且北漠那边所有人都知道。他出生在溱朝江南，其生母被人玷污，父亲想要报案，却被官府冤枉而处死，他后来被耶律信给救了，也是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

        或许长相，只是一个巧合——若他真的是傅修宁，岂敢这般堂而皇之站在朕的面前？真的不怕再死一次吗？

        翌日。

        俞长尤和俞书星正准备入宫上朝之时，皇宫里来了一名小太监，唤作苏公公，生得唇红齿白，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说起话来却玲珑剔透。

        他是帮宁公公来跑腿的，说是圣上也召见凌将军一道上朝，有要事商讨。他传完话便急着离开了，回去还有事要忙。

        俞长尤让小厮将人送出去，和俞书星对视一眼——看来圣上要处置仇南风了。

        这会喊凌素上朝，无非是要问她的意见，因为她是和他接触得最多的人，更是最了解他的人，或许从他的一言一行就能有所判断。

        收到消息的凌素倒也不意外，简单梳洗之后就随父兄进了皇宫。

        殊不知，她其实根本没有那么了解仇南风。

        那是凌素第一次上朝堂，隐约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被消散了。朝堂上对于“仇南风何去何从”的话题，两派人争得面红耳赤。

        有人觉得推背图是稀世珍宝，应该留下此人，必然有用；有人觉得，仇南风是子虚乌有，留着是大祸患，应当杀之而后快。两派人各执一词，始终没有定论。

        最终，还是由圣上发落。

        “凌将军，你和他多番交战，对此人也算了解，你有何看法？”傅褚玉提问，凌素连忙踏出几步，不卑不亢地回话。

        “回圣上，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推背图至关重要，关于国家荣辱兴衰，不得掉以轻心，至于仇南风此人，确实狡猾奸诈。”

        此话无非两层含义，一是肯定是推背图的存在，或许真的和抽囊有关，所以此人要留；二是此人品性难以捉摸，日后恐危及朝廷，当防患于未然。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她也有私心，因为推背图在她身上，若是这件事被人知道，她或许会身首异处，可如今不同，她可以用推背图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也可以找到爹爹。

        堂上的傅景曜看了凌素一眼，心下又不高兴了——他觉得，那话分明就是护着仇南风的。

        “凌将军这话，说得可是不清不楚啊。”文官之中，本来就有人不满意凌素，又听她这么说着，显然是要呛她。

        “陈大人觉得，杀了一个仇南风又能如何？免除一个祸患，就没有其他祸患了吗？还是陈大人觉得，一个仇南风就能搅乱我们溱朝？还是你怕北漠？可当真是长他人志气啊。”

        “你！”这位陈大人瞪了他一眼，连忙朝圣上道，“圣上明鉴，微臣绝无此意。”

        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子殿下也站了出来，支持凌素的话道，“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没有那么可怕。若他真的有推背图的力量，于溱朝绝对是用力的武器。”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母后昨天来敲打了他，当前的局面对他着实不利，如果能利用并拉拢此人，或许对日后的局面有所帮助。他原是没有这个心思，可母后苦苦哀求，又怕让俞芊芊日后受苦，所以能尽力做的，他也会去做。

        “仇南风如今是阶下之囚，要的无非是活下去的权力，那么我们便给他活下去的权力，再一步步诱导他，交出推背图，若然他有反意，随时可以杀了他。”朱纹进一步说道，“那耶律信可以在他身上下蛊毒，我们何尝不可？”

        这话听起来虽然有些歹毒，但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最终，圣上下令留住了仇南风的性命，先将他关押在大理寺，等他证明自己真的有推背图的力量，再做打算。

        半个月后，他迎来了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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