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家

蒋颂没有回答沈蔚临的问题，抬手把人塞进了副驾驶，然后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他刚发动车子，一道蓝色身影就闪到车前，“不好意思啊老板，路上有点堵——”

        蒋颂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那个代驾小哥的电动滑板车，“哦。”

        “你是……”代驾小哥打量着蒋颂和他身边脸颊泛红看着不省人事的沈蔚临，“你是抢活的？！”

        蒋颂：“……”

        那个代驾小哥见蒋颂没有反驳，直接把那辆单薄的电动滑板车支在了沈蔚临的车前，一只手插在自己的蓝马甲兜里，一只手指着蒋颂：“你给我下来！”

        “我在这片干了几个月代驾了，就没遇见过谁敢抢我活的，”代驾小哥嚷着，“你下来咱俩比划比划，你看我不卸了你那条踩油门的腿的！”

        蒋颂隐约听到身边闭着眼装死的人没憋住，嗤笑了一声。

        看着一副今天蒋颂不下车就要车毁人亡的架势的代驾，蒋颂伸手在沈蔚临身上摸了两下，把沈蔚临的手机掏了出来。

        自然地解了锁，蒋颂在代驾软件上点了取消订单，然后又打赏了小哥两百块钱。

        “我能走了吗？”蒋颂冲小哥晃了晃支付成功的界面。

        把车开出一段路去，蒋颂把手机扔给沈蔚临，“现在真是财大气粗啊沈医生，花了你二百你还能接着装死。”

        “转给我。”沈蔚临接住自己的手机，睁开眼看向蒋颂。

        “我难道白送你回家吗？抵了。”蒋颂淡淡说道。

        “可是，我叫个代驾就几十块钱。”沈蔚临坐正了身子，抬手把安全带扣上，认真说道。

        蒋颂没再理他，用沉默控诉着沈蔚临的不识好歹。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密码的？”沈蔚临看着付款记录，想着刚才蒋颂从解锁到付款，熟练得就跟自己的手机一样。

        “930313，我生日，”蒋颂说着，“暗恋我啊你。”

        “习惯了，”沈蔚临顿了顿，“报复心真强。”

        上高中的时候，沈蔚临换了智能手机，为了不让小姨卢舒慧查看他的手机，也为了防止席照雪瞎玩，他就把手机设了密码。

        那会他觉得设自己的生日不安全，卢舒慧是他们班老师，要谁的信息没有，设朋友的也不安全。于是他想到了蒋颂。

        那会儿他和蒋颂已经势如水火很多年了，连三中宿舍的大妈阿姨们都知道张老师和卢老师家的两个小子关系不好，卢舒慧肯定想不到他会用蒋颂的生日当密码。

        不过卢舒慧没有他那时候想的那么无聊，压根就没想着看他的手机，到现在，沈蔚临觉得换别的密码麻烦，就一直用着了。

        “亏你想得出来。”蒋颂冷笑一声。

        还好他高中的时候没那么中二，再加上他平时都禁止蒋毅行和张知雨进他的房间，他才不会有那么多想法。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的？”沈蔚临看了眼蒋颂行驶的方向，又问。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蒋颂看了沈蔚临一眼。

        沈蔚临这人有毛病，喝了酒就话多，非得喝晕了才老实闭嘴。

        “我现在报警说你拐带我还来得及吗？”沈蔚临说着举起了手机，“而且还抢了我的车，盗刷了我两百块钱。”

        “知道你住哪很难吗？”蒋颂忍无可忍道。

        “我就和老师他们说过，如果你要问他们那确实很困难，几乎不可能，”沈蔚临喃喃着，在酒精的作用下声音也不像平时那么清朗，开始拖着尾音说话，“难道是陈主任？”

        “你可以质疑陈主任的工作能力，但请你不要质疑陈主任的工作态度，”蒋颂道，“你最疼爱的小师弟霍东东说的。”

        “我就知道……”沈蔚临嘀咕一声，“我拿他当小师弟，他天天跟别人卖自己的大师兄。”

        沈蔚临租的康仁旁边的宿舍，差不多跟他俩岁数一边大了，老旧的多层楼房，和旁边在深夜里闪着灯光的康仁大楼像是两个世界。

        没有电梯，蒋颂跟着摇摇晃晃的沈蔚临一起上楼。

        狭小的房间里全都是历代租客留下的生活痕迹，灯是黄色的，墙也是黄的，就连家具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看你住这么个地方，我真想把那二百还你。”蒋颂打量着沈蔚临的房间，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喏，”沈蔚临打开了手机的收款码，“大丈夫，一言既出。”

        蒋颂太阳穴跳了两下，拿出手机真的扫了二百给沈蔚临，“霍东东住的学生宿舍都有空调，你这地方要装个外挂机就跟楼里有个拖拉机上楼没什么区别吧。”

        “离得近，每天能多睡会，你懂个屁。”沈蔚临扯开自己的衬衫，把皮鞋直接脱在了沙发旁边，踩着地板进了卧室。

        看着沈蔚临敞着胸膛栽倒在床上，蒋颂眼眸暗了暗，“就这么睡了？”

        “等不及烧热水了，明天早起再洗澡，”沈蔚临在床上滚了两下，滚到了枕头上，侧头眯着眼睛打量着蒋颂，“从饭馆一路到我卧室门口，蒋颂，你不对劲。”

        蒋颂迎上他的目光，“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没你过得好，放心吧。”沈蔚临抬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轻轻摆了摆，“好亮。”

        蒋颂走进卧室，抬手把沈蔚临的窗帘拉上，然后又抬手摁灭了顶灯。

        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一线月光，从蒋颂留出的窗帘缝隙中照进来。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啊，”蒋颂从昏暗的楼道出来，就听到一声戏谑，“有生之年我竟然见到了蒋颂送沈蔚临回家。”

        蒋颂停下脚步，看向在不远处绿化带旁停着的老式三轮车，上面跨坐在一个男人，正叼着烟，一脸玩味地打量着他。

        “我说过，不要把沈蔚临拖下水，”蒋颂开口，声音冷到了极点，“贺奕游。”

        “我可没有把沈蔚临从丰合叫回来。”贺奕游摊摊手，轻笑一声。

        “但是他回来你立马就凑了上去，”蒋颂道，“是最近收破烂的买卖不好做吗，让你又重燃了心里那所剩无几的正义感。”

        “旧书报纸现在一块钱一斤吧，纸盒纸箱不行，都不到一块钱，”贺奕游说道，“蒋律要是愿意赞助咱，开个废品回收站那不得赚疯了啊！”

        “贺奕游，你和我保证过。”蒋颂看着他，神情愠怒。

        “我和你保证过，绝不把沈蔚临牵扯进来，”贺奕游点点头，“可是我没说过会帮你拦住沈蔚临啊，这是他主动找的我，不是我勾引的他。”

        蒋颂走近几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你把仝恩的资料给他之前和我商量过吗？”

        “为什么要和你商量？”贺奕游笑起来，“咱俩最多就是个合作关系，沈蔚临才是我朋友。”

        “你也配说他是你朋友，”蒋颂被气笑了，“怪不得你落到这幅田地，原来何警官最愿意看着自己的朋友跳火坑，当你的朋友的几个有好下场。”

        “因为你的决定，害了多少人，还用我提醒你吗？”蒋颂直勾勾地盯着贺奕游的眼睛，恨不得在他身上剜下块肉来。

        贺奕游愣了愣，眼里露出几分苦涩，可嘴角还是扬着的，“不用你提醒，我都记着呢。”

        “那就好，”蒋颂冷笑一声，“如果哪天你让沈蔚临也置于那种境地，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蒋颂说完，转身离开，贺奕游在他身后也蹬起了那辆哗啦哗啦快要散架的破三轮，费力地骑到他身边，“蒋律师，要不上车，我送你一程？”

        蒋颂看也不看他。

        “你和临子到底是啥关系啊，你说你俩是仇人，从来也没见你们分开过，说你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都有人信；说你俩是朋友，我没见哪个朋友会把对方砸在地上揍的，”贺奕游凑上来，“您给解解，让我心里有个数呗？”

        医院宿舍环境幽深，这个点了几乎没有亮着灯的窗口，整个小区里只能听到贺奕游的破三轮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动静。

        蒋颂沉默地走了许久，看到远处亮起的街道车流的光，他才停下脚步。

        “我不知道。”

        “这叫什么回答，”贺奕游不满道，“是朋友就是朋友，是仇人就是仇人，大家都是男人，大方一点！”

        蒋颂看他一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真没劲，”贺奕游嘟囔一句，“一路打车从医院跟到饭馆，又在门口跟趴活似的蹲了几个小时，现在还把人送了回来。蒋律，你以后在律政界混不下去了也可以去干保镖，真挺专业的。”

        “滚。”蒋颂咬牙道。

        准备走到康仁的停车场开车的蒋颂，兜里的手机一阵作响，他拿出来看到来电人是陈迪，他又扫了一眼时间，然后把屏幕摁了。

        还没等他把手机放回兜里，就又开始震动了。

        蒋颂啧了一声，接了电话，还没等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陈迪在电话那边喊起来：“蒋律！出事了！妇产科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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