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沉默的大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养母一脸严肃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她穿着比较肥硕的衣服，上面沾了油渍和尘灰，因为她本身就有点胖，所以看人的时候眼睛微眯，让人有点害怕。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看着上面脏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轻声道：“是姐夫把我叫了出去，然后一辆面包车里的人就把我抓走了……”

        话音未落，养母眉目一皱，直接怒骂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说谎骗人了！？”

        我忙道：“没……没有，我说的是真的，姐夫他认识的人把我抓走了，还给我打针，把我丢在一个全是关人的山上，那里有好多人……”

        养母神情不变，她看着我像是看不愿悔改的坏孩子一样，一字一顿道：“你知道你姐夫和你姐是怎么说的吗？”

        我愣在原地，有一种不好预感侵袭过来。

        “他们说你在他们那里一直不肯听话，天天偷货架上的零食吃，让你照顾一下他们的孩子你就一直哭闹，动不动就跑出去玩害他们天天出去找你就怕你走丢了，这次你更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害他们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

        养母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陌生至极，我没有不听话，我一直都很努力的帮忙，我没有偷拿过货架上的零食，我也没有乱跑！？

        我急道：“我没有不听话，我没有偷东西！我不信，我要和小赵姐姐通电话，我真的没有乱跑，明明是姐夫他认识的人把我抓走的！”

        养母没有说话，她不再是‘洛水’镇上那个有时候会对我温和一点的妈妈了，她回到了这里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们相认，她依旧厌恶我，不信任我。

        良久以后，她才收回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对我下了死令：“你爸一直很喜欢你，你这次不仅做出这些事来，还乱跑那么多天，他对你太失望了。”

        我张了张嘴，无论我怎么解释，说什么话，都不会有人听的，也不会有人信，大人只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在逃避玩闹的责任……

        爸……爸爸也不会信的，他只相信养母，相信姐夫，相信看到的和听到的，他从来都不相信我。

        明明我以前刚到这个家的时候，哭着和他说过很多遍了，养母拿细竹棍打我，哥哥们拿冷水泼我，我想我的妈妈，我能不能去找妈妈。

        可是，刚开始爸爸还是会安慰我他们不会有下一次了，后来，他不愿意听我说的话了，他听了养母和哥哥们的话，觉得我年纪那么小就会骗人，心机就那么深，不是一个好孩子。

        爸爸脸上已经有了岁月落下的痕迹，三十多岁的他发根就有点斑白，他蹲下身和我对视，慢慢道“水水，不要再去想你妈妈了，她已经不要你了。但是没关系，你还有爸爸，你还有你现在这个新妈妈甚至还有两个哥哥，他们都会对你很好的，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我站在原地，爸爸的两双手像囚笼一样放在我肩臂的两侧，我听着他的话看见不远处的窗户，上面是一根一根的铁棍，只能狭窄的看见外面的风景。

        我眼泪掉了出来，声音有些小小的哽咽：“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

        爸爸满眼无奈的看着我，犹如看不懂事的孩子，他替我擦去泪水，牵起我的手去找养母，他跟养母说我已经知道错了，让她消消气不要跟我这种小孩子计较。他自作主张的把我推到养母面前，温声对我道：“水水是好孩子对吧？以后一定要听话，来，你阿姨已经原谅你了，那你要怎么做知道吗？”

        我看着养母冷漠的表情，全身都在不自觉的紧绷没有说话。

        爸爸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背，责怪道：“你这孩子，你阿姨已经不怪你了，你还在干什么，以后不能叫阿姨了知道吗？快叫妈妈。”

        我揪紧衣服的一角，没有出声。

        爸爸催促道：“水水？”

        “……妈妈”

        养母没有回应。

        爸爸开心道：“好了，你这样多好，要当乖孩子知道吗？”

        “知道了……”

        后来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中午，爸爸没有回来吃饭。因为吃饭时我一直没有吃汤碗里的菠菜，养母觉得我浪费了她的菜，生气的拿细棍打我的手心，她打的很重，我的手已经红紫一片了。她不让我哭出声被别人听见，我只能默默的流眼泪。

        桌子旁的两个哥哥沉默着吃饭，没有看我一眼，在这时，我看见了从后门回来的爸爸，他看见了我，但是他只是安静的在那边站了一段时间就又出门了。

        再后来，他就一直当做不知道……

        这些记忆，本来不应该记得那么清楚，因为除了这些印象深刻的画面，很多事我都已经记不清了，都遗忘了。

        只有这些事情，怎么也忘不了。

        它们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永远不见天日。

        ——

        养母生气的把我关在房间，在走前她突然想起来还没问我怎么找回来的，便问：“你不是说你被抓了吗？那你怎么回来的？”

        我低声道：“有个……人救了我，后来遇到了一个姐姐，她求他爸爸把我送了回来。”

        养母不再说话，关起门就走了。

        我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呆站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当初决定回来，可是……就算不回来，我也没有地方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流动的时速消失殆尽，一切仿佛静止。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感到浑身发冷，四周宛如坠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渊，冷得骨头缝隙里都快结了冰。

        神明曾对我伸出手，告诉了我他的名字，他在我耳边轻声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水水是一个好孩子吗？”

        那句话恍若重新浮现，清晰的字字锥心。

        我的眼前朦胧一片，砰然倒地，在最后一刻我看见身上弥漫而出的黑雾，四周昏暗的阴影里也随着黑雾凝聚成漫天的黑气，形成了数个身细体长的怪物身影，它们对我张开了满嘴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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