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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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的镜子分割出无数个我,扭曲的身影在时间里渐渐面目全非。
——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李爸开着拖拉机从林道走向乡村热闹非凡的集市,他爸车停在路边,招呼我和李琪下来,他道:“待会太阳更热,先去吃点东西吧。你们想吃什么?”
李琪睁大眼睛打量四周,她看见不远处一家小吃点,往那边指道:“那边那边,上面写着炒饭米线饺子,我要吃饺子!”
她刚说完就拿手撞了撞我,小声道:“你想吃什么?”
我也小声道:“我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我和你吃一样的行吗?”
“都行。”
李琪对她爸道:“我们两个都吃饺子,爸,你要去吃什么?”
李爸翻了个白眼,推着我们往那家小吃过去,随口道:“两个好家伙,人都没到店里你们就都决定好了。”
李琪嘻笑道:“好久好久没吃饺子了,你要吃什么?”
“待会我看吧。”
等李爸向店家点好吃的,他领着我们坐在空桌上,犹豫一会儿还是对我道:“小姑娘,等吃完东西再过十几分钟差不多就能到你们那个镇了,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我看着李爸的眼睛,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我点头如捣蒜:“还记得,谢谢李叔叔带我回来,我一定会永远记得您的。”
李琪也觉察出来了,她诧异的问:“爸,你不把她送回去吗?我们都已经送到这里了。”
李爸瞪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现在世道不一样了。”
李琪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送水水回家跟世道有什么关联吗?
她还想再问,店里的服务员已经把他们点的汤饺和炒饭送上来了。
李爸心里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两个孩子的眼神有点复杂,现在世道不一样了,如果昨天那小姑娘说她是从那些畜生手里逃出来的,那么他把她赶出去都不会救她,他也不想和那些人沾上一丁点关系。
现在虽然救了,并且要把她送回家,可是他又料到,要是把这小姑娘规规矩矩送回去,那小姑娘的父母是会感谢他救了孩子呢,还是会倒打一耙冤枉是他拐了孩子,现在就是上门来要好处的?
人一旦往深处想,就回不了头了,更何况是他这种以前做好事还被骗过的。
我用勺子舀着饺子,低头没有去看李叔叔的脸,他这种眼神我见过,就在我的外婆身上,在她听了养母的话责怪我的时候,她也是这种相似的眼神,复杂、迟疑、无奈、沉重,全部裹挟在一起。那种眼神总是压得我喘不过气。
可我不怪李叔叔,他把我千里迢迢的送回来已经是个大大的善人了,他是个好人,我很感谢他。
虽然外婆总是听别人的话伤害我,可是她是亲生母亲离开以后第一个对我最好的人了,她会买很甜的糖给我吃,会安慰我给我擦眼泪。
我希望外婆能长命百岁,健康快乐。
饺子的热气渐渐散去,我一口一口吃着饺子,心想这个饺子里的酱料放多了,又麻又辣,还有点咸。
李琪也知道自己老爸说一不二,答应自己把不认识的小孩子送回家已经是极限了,她有点纠结但是又没有办法,只好转移话题道:“这个饺子皮真厚,里面肉末就那么一点点,吃的一点也不过瘾。”
李爸看她一眼,道:“好了,不是你想吃的吗?肉价那么贵,哪家店会舍得多放肉。”
他们声音不算小,周围吃饭的人都抬起头往他们这边看了几眼,李琪瞬间被那些人看的脸红脖子粗,只好低头当做没看见,默默吃饺子。
等吃完了东西,他们再次回到拖拉机边上,只是这次都有些沉默,李琪看了我一眼,犹犹豫豫,不知道想说什么。
我重重叹气,在拖拉机聒噪的行驶声中,道:“我没事的,你不要这样奇怪的看着我嘛。”
李琪拍了拍我的肩,带着一点歉意道:“抱歉啊,说好了送你回家的。”
我笑道:“叔叔把我送到镇上,也算是送我回家了呀,我妈妈经常带着我去镇上买东西,我记得回去的路,没关系的。”
李琪松了口气,道:“那好吧,你回去要小心一点,等以后你长大了,记得来找我玩。”
我点头:“我会的,谢谢你。”
李叔叔说的没错,十几分钟后拖拉机已经行驶到了希阳镇上,四周街道都是我有点熟悉的样子,虽然有些记不清了,但是还能摸索着找回家的路。
李琪见已经到了,有点不舍的抱了我一下,嘱咐道:“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被人拐了,照顾好自己,不要忘记我知道吗?”
我下了拖拉机,面对着即将回家的路,心里有点忐忑,我朝她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你也是多照顾好自己。”
然后我又对着李叔叔道:“谢谢叔叔,谢谢你把我送回来,我一定会永远记着您的大恩大德的。”
李叔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对我点了点头后对车上站着的李琪道:“坐好了,我要走了。”
李琪只好乖乖坐下,她眼巴巴的看着我对我最后摆了摆手当做告别。
直到拖拉机远去,上面的人影看不清后我才转过身看着四周的街道,我身上的衣服很脏,衣服下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但是用力一扯还是很疼。
我心里的慌乱越来越大,我攥紧衣服的一角,慢慢的朝街道里的一条巷子走去,过了巷子就是一条百米多的大道,一直走到尽头再拐弯直走就会看见靠镇的一个村子。
我家就住在村里面,我家的对面是一间很大的寺庙,我还记得。
但是等我走了很久的路赶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门关着,玻璃窗户里面一片昏暗,看样子没有一个人在。
我踮起脚不死心的敲了敲门,几分钟后,始终没有回应。
我心里的慌乱和害怕慢慢消失了,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坐在台阶上想等一会儿,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会不会回来?
住在隔壁的人大门一直开着,他们看着那边台阶上坐着的小孩子有些奇怪,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走上前道:“小姑娘,你哪来的啊,你是不是找这家人?”
我看他靠近过来,吓得往后缩了几下,那个男人一愣就站住不动了。
男人看我那么怕他,故意道:“我看你才六七岁吧,你赖在这里干什么呢,待会这家人回来还不得骂死你?”
我反驳道:“这里是我家。”
男人新奇的看了我好几眼,笑道:“你家?我和老程认识这几天怎么不知道他有个女儿,没听他说过啊?”
那戏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我辩解道:“你没听过就代表没有吗?你又不是玉帝天王,什么都知道。”
男人被怼得皱了皱眉,有些厌烦的看着我道:“你这小姑娘怎么那么嘴贱,如果你不是个小姑娘,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从小在外面就不怎么乖顺,一直喜欢逞威风嘴硬,不然在幼儿园的时候,班里的人就不会那么讨厌我了。
我怒道:“明明是你自己说话不对,怪我干什么!一点都不讲理。”
结果我话才刚说出口,身后就有人扯起我的头发硬生生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极其用力的打在我脸上,打的我耳朵嗡嗡作响,半晌都没有回过神。
我眼角瞥见那个年轻男人似乎愣了一下,忙笑着阻止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养母道:“哎呦,干什么呀这是,小孩子说错话你至于打那么狠吗?”
养母甩开我,挤出个贤妻良母的笑容道:“这孩子野大了,从小就这么嘴巴不干净,你别理她。”
男人不语,他看着我涨红的脸,心想这还真没手下留情,打的实实在在。
我小声辩解道:“不是我,我没有……”
养母一见我就没有好脸色,她狠瞪了我一眼,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后对我斥责道:“还杵在那干嘛?还不进来!?”
我沉默着捂着半边脸走进去,听着身后大门关起来的声音,我听见养母嘟囔道:“一天天这么丢人现眼,还回来干什么?怎么不死在外面。”
这些话我来到这个新家以后听得太多次了,即使这样,我心里依旧委屈,也更加不敢发声。
养母领着我进了另一道门,进入里厅,我刚进去就看见里厅沙发上正在和朋友玩牌的二哥,客厅里的两三个人全部停下手里的牌看向我们。那两个陌生的男生和养母打招呼道:“刘阿姨好,我们来找程浩玩!”
他们招呼完就盯着我上下打量,其中一个小声和另一个道:“这不是刚才在外面敲门的小姑娘吗?”
“程浩刚才让别开门,管他的。”
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分外清晰,养母若有似无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无视我,对还在整理纸牌的程浩道:“别玩了,你妹妹找回来了,你打个电话跟你爸说一声。”
程浩冷冷的瞥了我一眼,随手把纸盘扔在桌子上就走了出去。另外两个男的对视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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