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别哭

两天后是万圣节，外面又突然下起了大雪。

        今天学校很多人都准备了一些万圣节的东西。

        最近课程比较多，学校也准备让同学放松一下，所以多添了两节晚自习，在学校举办一个万圣节派对。

        放学的时候同学都可以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奇装异服，在学校玩耍。

        郁凝并不喜欢参加这种节日，但是派对结束之前又不能回家，只能借班主任的手机给养父母打电话，告诉他们今晚可能晚点回去，不能做饭了。

        得到养父母一顿痛骂后，他们也没打算管了。

        到了天黑，所有同学都扮成了各种各样的小鬼，在校园里跑来跑去，吓唬人。

        所有人基本上都在外面，只有郁凝一个人开着灯在班里看书，时不时还能听到外面打闹的声音。

        另一边，陆婷薇和张艺青几个人看到郁凝突然心生恶意。

        陆婷薇：“哎，咱们几个一会儿去吓吓她怎么样？”

        张艺青：“行啊薇姐！一会儿让小芳穿上这身白衣女鬼的衣服，然后我就把灯关了，突然从后面跳出来吓吓她！”

        陆婷薇把那身女鬼衣服扔给了其中一个跟班李小芳：“哎，先去换上。”

        “好嘞薇姐。”

        10分钟后，郁凝眼前一黑，不知道灯怎么灭了。

        窗户也是关着的，周围没有一点光亮，她突然像是回到了11岁那年被养父母关在小黑屋里的整整7天。

        和现在一样，无尽的黑暗，没有人知道那七天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感觉像是无数的恶鬼从地狱里伸出手要把她拉进去。

        突然，郁凝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她一回头，一张被绿油油的灯光打照的鬼脸，头发披散着，一身白衣，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身后。

        “啊啊啊！”郁凝被吓得直接从凳子摔到地上。

        然后灯一亮，陆婷薇和张艺青她们捂着肚子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看她那个样子。”

        “不行了不行了，她马上就要哭了哈哈哈！”

        郁凝到现在心脏都是直怦怦地跳，她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被整蛊了的羞耻涌上心头。

        她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飞奔的跑出门外。

        “哎哎哎，别笑了，别让她跑了，快去追！”

        郁凝一直跑一直跑，然后又跑到了教学楼后的破旧储藏室附近，眼看着她们又要追过来，她赶紧躲了进去。

        “奇怪，她往储藏室那边跑了吗？”陆婷薇问。

        张艺青：“好像是薇姐，我刚刚看到她的身影是在那边。”

        “走，进去把她揪出来，我还没玩够。”

        张艺青赶紧拦住陆婷薇：“薇姐，听说储藏室里闹过鬼，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吧，万一沾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陆婷薇皱着眉想了想：“行，那咱们不进去，既然知道她往里面跑了，咱们把门给关上，我看她怎么出来！”

        郁凝刚进去躲了没一会儿，就突然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小心翼翼的看过去，发现陆婷薇和张艺青正在关门！

        郁凝立马冲了上去，她是真的害怕，本来只是想暂时在这里躲一下，可是如果真的被她们关在里面……

        她无法想象到自己能不能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储藏室里活着度过。

        “开门！不要关门！求你们了！放我出去！！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求你们不要把我关在这里……！”郁凝再怎么喊都是无济于事，她们已经越走越远，而郁凝的心也渐渐凉了。

        她靠着门蹲了下去，抱着腿，颤抖着身子，小声的一遍一遍的说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真的好怕啊，真的好痛苦……

        小时候的那些回忆涌上脑海，那些她曾想无数次去忘记的折磨，一遍一遍的摧残着她，无助，恐惧，甚至呼吸困难。

        直到下一刻，“啪”的一声，打火机点开的声音，伴随着一步一步靠近的脚步声。

        郁凝抬头。

        她看到在这地狱般的黑暗里，一个点着微弱火光的少年，向自己走来。

        班级里的吵闹让宋司亓有些心烦，他不喜欢参加这些派对，只能拿着烟随便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待着，所以他来到了那个废弃的储藏室。

        没想到没过半个小时，他就听到了外面有一些动静，本来以为只是有的人为了寻找刺激过来的，并没有在意。

        直到他听到有人关门夹杂着哭喊求饶的声音，然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郁凝的。

        周围很暗，宋司亓也摸索不到郁凝在哪个位置，他想起兜里还有打火机，然后掏出来点开。

        打火机的光很小很微弱，但他还是看到了蹲在门口喃喃自语哭着的郁凝。

        郁凝在看到宋司亓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宋司亓？”

        “嗯，是我。”

        下一秒，宋司亓感觉一个瘦小的身体冲过来死死的抱住了自己，他愣在原地。

        郁凝扑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什么也不顾了，痛哭了起来，她死死的搂住宋司亓，生怕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还好，少年身上的温度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

        宋司亓闻到了郁凝头顶的用的洗发露的味道，并不是很刺鼻，清新的味道中还带着一丝桂花香。

        他感觉到了怀里的小姑娘身体一直在发抖，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竟一时没有推开她。

        宋司亓很小就排斥任何人的触碰，不论男女，任何人触碰他的身体，他都觉得恶心，或许是童年时留下的阴影。

        但是现在，在小姑娘抱住他到现在大概过去了半分钟，他都没有出现这种恶心的反应。

        小姑娘哭的越来越伤心，他竟然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着郁凝的头顶，像是在安慰。

        “啧，别哭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司亓感觉到差异，这是他前所未有的一种感觉。

        虽然嘴上的口气不耐烦，但却意外的温柔。

        郁凝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在少年温柔说出“别哭了”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慢慢的消散了。

        郁凝反应过来以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她竟然抱着宋司亓哭！而且宋司亓居然还没有把自己推开！

        郁凝赶紧松开抱住宋司亓的手退后几步：“对不起，我冲动了，刚才……没忍住。”

        宋司亓发觉怀里一空，郁凝身上的温度还残留在自己怀里。

        宋司亓挑眉：“怎么？把鼻涕眼泪蹭在我身上，哭完就推开？”

        “不…不是的……要不然，我再抱回去？”郁凝想把舌头咬掉！她在说什么啊！

        然后就听见少年一声坏笑，张开双臂：“成啊，我没意见。”

        储藏室里是有窗户的，这时外面的月光照起来，整个储藏室里显得没那么暗了，郁凝也能看到少年那一张噙着笑容的脸。

        “噗通”“噗通”她并没有受到惊吓，心脏却无缘无故的狂跳起来，仿佛每一下都能冲破胸口。

        郁凝下意识移开了眼。

        宋司亓也没再逼迫她，看了看大门：“门从外面锁住了，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而且这里也没有人来。”

        “啊？那怎么办啊？”

        “先别在这站着，先去那边椅子上坐会，我去想办法。”

        20分钟过后，宋司亓还是没有找到出去的办法。

        郁凝有些愧疚：“对不起，因为我害得你也被连累关在这里。”

        宋司亓坐在郁凝旁边，把玩着打火机，淡淡的说道：“对不起是你的口头禅吗？一天说几百次。”

        郁凝低头喃喃：“也没有几百次吧……”

        郁凝想起前两天还因为宋司亓突然的发火让他们不欢而散，今天这个事倒是谁也不提了。

        “关你的那些人，还是上次小巷子里堵你的？”宋司亓漫不经心的问。

        郁凝点点头。

        宋司亓又像是想到什么看向郁凝：“怕黑？”

        郁凝目光闪了闪，像是回想起什么，轻轻的叹了口气：“宋司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停止反抗，未必是好的选择，其实我觉得你说的对，但是这句话对于我来说，并不合适。”

        “说说看。”

        “我10岁以前一直在福利院长大，10岁那年，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妻，也就是我现在的养父母，领养了我，把我接回家，我那时特别特别的高兴，甚至激动的一夜没睡觉，我以为我有家了，也有爸爸妈妈了，不再是别人口中的孤儿了。”

        郁凝停顿一下，关于她的内心深处的这些疤痕，她是不愿意与人讲述的，可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很想找个人倾诉。

        然后她又接着说：“可是不到半年时间，养父母就暴露了他们的本性，他们离养孩子只是想有一个可以发泄的工具，他们精神有问题，有虐待的怪癖，只要我做的稍微有一点点不好，他们就会把我关进黑屋子里，打我，不给饭吃。”

        “那里就像地狱一样，潮湿阴暗，不仅如此，他们从小便给我灌输像我这样的人就该活得像个奴隶，不应该反抗一类的思想，所以我直到现在都不敢反抗……”

        宋司亓突然有点想抽烟，心慢慢的烦躁起来，于是他点上一根烟接着听郁凝说。

        “在初中的时候，我就经常被班里的一些人欺负，他们给我贴上‘出气筒’‘胆小鬼’这样的标签，现在也是，我被陆婷薇她们那群人欺负了快二年，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我生下来就要被这样对待。”

        “慢慢的我也发现，这就是一个人的命运，你说，如果我反抗了，真的会是一个好的选择吗？我能反抗成功吗？”

        “我不仅恨养父母，恨那些欺凌我的同学，我还更恨我自己，我胆小，懦弱，我这一辈子可能注定活在黑暗里……”

        听完郁凝说的这些话，宋司亓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心的手揪住，他又何尝不是呢，童年的这些经历的遭遇，每个夜里想起来都令他痛苦。

        郁凝哭了，低头小声抽泣。

        宋司亓心烦意乱，他抬起另一只手给郁凝擦了下泪，郁凝抬头和他对视，问出了一个大胆的问题。

        “宋司亓，关于别人口中你的那些身世，是真的吗？”

        少年眸中一冷，像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事，他其实很忌讳别人去问自己的身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发火郁凝问了自己从不与人说的禁忌。

        宋司亓狠狠的吸了口烟，看不出什么情绪，不紧不慢的回答：“是真的。

        没有后话了。

        宋司亓最终还是没有过多的说什么，郁凝也不再问了。

        只是她有些小生气，明明自己都和他敞开心扉了，他却不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

        但她也明白，少年那颗冰冷的心，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想要捂化他的心，只能慢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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