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卖了自己换银子

＂不，瑞儿不要自己一个人，瑞儿要阿娘。＂瑞儿垂下眼睛，没有再发出哭泣的声音，只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宁西城扳过瑞儿的小脸，用拇指蹭掉他睫毛上的泪，＂我只是告诉你最坏的结果，不过现在情况还不算太坏是不是？你娘还在努力的坚持，她醒过来一次就会醒第二次，第三次，我们也要努力的帮她。＂顿了一下，爹这个字在嘴边绕了一圈才吐出口：＂爹一会再去请李郎中过来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你自己在家里陪着你娘，可以吗？＂

        ＂嗯！＂

        看到瑞儿重重的点头，宁西城这才转身要往外走，临出门前又听见小孩急促的喊了声爹，宁西城耐心的等了一会才听到孩子低低的颤音，＂爹，娘肯定能好的，你不要舍不得钱，要是没有，能不能问问郎中爷爷先把药赊回来，三丫他娘说，我能卖二两银子呢，等过几天把我卖了就能还上钱了。＂话没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爹，我不怕卖掉的，真的，就是，你晚几天再卖我行吗？我想看着娘亲醒过来。＂

        这小崽子！男人的心一下子涩涩的，怒斥道：＂小脑袋瓜乱想什么呢，别听不相干人的话，好好待着，自个别瞎琢磨。＂他一大男人，怎么着都不至于穷到非要卖孩子才能给人抓药吧。

        训完觉得声音有些大，又放软了声音：＂爹也喜欢瑞儿，可不舍得卖了你，在家乖乖的守着你娘，省得她一会醒了看不到你。＂宁西城心累，这孩子心思重，万一跑出去给他来个自卖自身，卖身救娘，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死他，遂又追问：＂知道了吗？＂

        瑞儿看着宁西城，眼睛里的探寻久久未散，垂下眼帘，低低的嗯了一声。

        宁西城盯着他继续沉声问，＂知道了吗？＂

        瑞儿手里紧紧握着刚给穆晚擦过汗水的棉布，抬眼看他，见宁西城目光如炬，仿佛能破碎黑暗，看穿他的心底，在这种眼神下，明明应该感到害怕，他心里却猛地安定下来，抿起唇角，点头应是：＂知道了爹。＂

        男人嘴角扯了扯收回目光，自己这个样子把十岁的侄子都吓哭过，这小崽子居然还敢直视他，不愧能成为他的儿子。走到桌边给瑞儿倒了一碗水等他接过后才走出门。

        活了25年，突然喜当爹，被人一声声的喊着，别说，感觉还真不错。万一那女人真的救不过来了，反正他也不准备结婚，领养个这样的孩子还是可以的。

        正要走出院门，看见村里的春花大娘眼睛红红的挎着个篮子走了过来，＂宁家小子啊，木晚丫头咋样了，醒了吗？＂

        ＂听瑞儿说刚醒过来一下，又昏迷了，我去请李郎中再过来看看情况。＂

        ＂哎，哎，好，＂春花大娘听完一叠声的说好，夸赞宁西城，＂大娘就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好的，比那家杀千刀的强多了，＂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一串铜钱，塞给男人，＂你快去，大娘家钱也不多，你先拿着用，赶紧请李郎中过过看看。＂

        宁西城推拒，＂大娘，不用了，我手里还有一些，够用的。＂

        春花大娘却是不由分说塞到男人手里，＂宁小子，你别嫌少，这是大娘的一点心意，你不收下，我这心里就难受的厉害，可怜我那晚晚丫头，那么好的姑娘家，咋就那么苦的命啊！＂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起来，拿衣袖蹭了一下眼角，催促到：＂你快去，大娘帮你看着家。＂

        宁西城见她态度坚决，想了想把钱收起来，＂那行，＂

        对春花大娘说，＂这钱我就收下了，您在里面把门关好，看着她们娘俩，我早去早回。＂村里的农户，钱来的都不容易，他记得这个大娘，前天就是这个人带着一家子护着那个女人和孩子，家里男娃好几个，全都挡在瑞儿的身前不让他挨打到。那会虽然哄乱但他对那家人的印象却很深。

        她家里半大的孩子特别多，想必这点钱也攒了很久，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拿出来，足可见其真心了。既然如此，不如收下让她安心，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还回去也是一样的。

        李郎中是隔壁村李家村的郎中，不太远，走的快了小半个时辰就能走到，宁西城虽然腿脚不便，但速度很快，到的时候李郎中正在家中，看见这个人不用问就知道怎么回事。毕竟家里被硬抬了一个快死的女人当媳妇这事，短短两天，附近的几个村里已经传遍了。那女人也是个可怜的，父亲刚传来战死的消息后，母亲也跟着亡故，自己独自一人生活，后来不顾别人劝阻，把大街上捡的孩子带回家当儿子养，两个人相依为命就够苦的了，谁知天降人祸，上山挖个野菜竟然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摔在了乱石林里。背回家后眼看着就出气多进气少。

        偏生那家的叔叔婶子一看这人快不行了，又被直接给抬去了救命恩人家里，说是没了清白得娶了负责任！这救人时背个人都能平白的被污了名声，李郎中心中不屑，能做出这种事，以后看谁还敢救他木家村的姑娘！

        前天去看的时候已然不大好，这会见宁西城过来，问了下情况，知道人中间醒了一次，又包了三副药，收拾好东西拿了医药箱抬脚就跟着走。

        这会的穆晚面色虽然仍旧苍白，眉目却已经舒展开来呼吸均匀的躺在床上。

        穆晚是大梁王朝古武家族穆家嫡女，天资聪颖，武学天赋奇佳，10岁把家族功法全部学会，在13岁那年父亲战死，哥哥失踪，弟弟年幼，她便开始统领穆家军上战场杀敌，征战7年，岁月最终定格在她20岁生日前夕，厮杀到最后一刻，漫天的箭雨中她无比庆幸，自己提前把穆家军中的事物安排好，自己的母亲弟弟也都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由军中嫡系一脉全力保护，隐姓埋名，再不需要世代杀敌，活着担心功高震主，死了还要担心后辈不得善终，死在朝廷的皇权倾轧之下。她已经算好了一切，在她死的那一刻，世上再无穆家军。

        ＂下辈子，希望能够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穆晚远远的眺望天空，在周围的嘶吼声中眼睛慢慢失去色彩。

        这个名叫木晚的丫头，记忆里曾经也有个非常温暖幸福的家庭，父亲勤劳能干，母亲温柔贤淑，性子软和，说话温温柔柔的，记忆中虽然身子一直孱弱，但也没太大的病症，直到父亲出门行商，被卷入战场，一年后传来死讯，她娘伤心之下才会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木晚一个女孩子年龄小，干不了重活，父亲买的田地便佃给了同村关系较好的四堂叔家。由于母亲后期病重需要吃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存钱，紧接着又要办丧事，借了一部分。即便十亩地收成不少，四堂叔家按照合约给够了银钱，可还完钱，家里还是穷的只将够填饱肚子。

        收养瑞儿后，两人省着点吃还算饿不着，眼见着就要过冬，所以下过雨才会急着上山想多找些吃的，谁料雨后湿滑，一脚踩空滚到一片乱石林中，摔的头破血流，碰断了一根肋骨。强撑了两天，终于是没熬过去，让她这个本该已死的人得以重生。本以为征战五年，杀戮无数的自己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灰飞烟灭，上天终究是待她不薄，让她得以重生，她终于能够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在一个小山村里平淡的过完一生了。

        李郎中无视几个人焦灼的目光，淡定的把着脉，语气慢条斯理，＂唔，脉象已无大碍，＂说完，目光平静继续把脉，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来。

        瑞儿紧紧盯着李郎中，见他收回手起身，忙扶了一把，喊道：＂郎中爷爷……＂他想问的太多又不知如何说起，只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既期待又害怕的看着李郎中，期待着听到好消息，又害怕听到最坏的判决。

        李郎中站定反手握住瑞儿的手腕，＂你这孩子，几天没睡了？脉象虚浮！你是打算着你娘没事了，你再躺下去陪着她是吗？＂

        那么多话，瑞儿只选择性的听到了一句，＂郎中爷爷，你说我娘没事了是吗？那她什么时候能醒啊？她都睡了三天了。＂

        李郎中伸手拍了下他的小脑袋，

        ＂小兔崽子，我说那么多，你就听见这一句。你娘啊，总算捡回了一条命，等她自然醒来就不会再昏睡了。不过身上的伤得慢慢养，我来的时候只拿了三副药，等吃完了再去找我。＂

        ＂好，好，谢谢李郎中，谢谢老天爷，这丫头总算是挺过来了！＂春花大娘大喜，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

        瑞儿看到春花奶奶脸上的喜色，也咧开嘴扭头朝着宁西城笑：＂爹，你听到了吗？阿娘不会死了！＂

        宁西城朝着他肯定的点头，＂嗯，你娘现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还要好好养伤，你要看好你娘，不要乱跑知道吗？＂

        宁西城还不太了解这两个人，不过看这孩子这几天的表现，像是个极省心的，但还是细细的叮嘱一遍。

        ＂我知道的，爹，我不会乱跑的，我也会看好阿娘，不让她乱跑。＂保证完又着急道：＂爹，我现在去给娘煎药行吗？阿娘喝了药就不疼了，很快就会醒的。＂瑞儿知道拿药是要先给钱的，紧张的看着宁西城，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就怕他说出卖孩子或不买药之类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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