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不得不说，这败类的嗓音还不错，连一向标榜自己是个刚正不阿的男子汉的余悦都觉得好听。

        不知道是冲着败类的声音，还是冲着那点害人白白绕了几公里路的内疚，余悦就地盘腿坐了下来，解释道，“那段路，其实我也不是很熟，不是故意的。”

        “没事。”

        余悦的道歉不见多少诚意，那人回应也很淡，这一茬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揭了过去。

        这坐都坐下了，余悦就想起来时的目的，他想睡一个完美的午觉，但有人在，这觉它就睡不成，唯一的办法就是希望面前的人能知趣地自行离开。

        但从各种迹象来看，这败类似乎没有这个自觉。

        “在这里睡觉还挺惬意。”

        败类又拧着眉头看过来，余悦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这个面部表情，他很想拿根树枝抽在他眉头上，让他把眉头给他舒展开了。

        “还行，如果你不出现的话，我估计还能再睡半小时。”

        余悦：“。”

        还是他的错？

        “你是哪个班的？”余悦肉眼可见的有点奓毛了。

        那人看过来，一点也不怵的眼神，余悦看到他嘴巴微张，快要出声了，只不过兜里的手机比他快一步。

        余悦不得不打断两人的谈话。手机不太灵光，戳了几下才接通，还一不小心开了免提，蒋文超的大嗓门连带着莫名其妙的兴奋扑面而来，“悦儿，在哪儿呢，悦儿？”

        余悦恹恹的语气，“在学校呢。”

        “啥？你这么早就去学校了？”蒋文超大吃一惊。

        余悦问道，“什么事？”

        “我们班今年转来一个插班生吗？知道吗？”

        蒋文超的嗓门有了免提的加持，余悦感觉方圆一里地都响彻着他的声音，“不知道。”

        “我都打听好了，是个男的，叫什么，林奕？”蒋文超拍了一下脑袋，“对，然姐在群里是这么说的。”

        “灵异？灵异事件？”余悦下意识问道，余光中瞥见躺在不远处的人动了一下。

        “什么灵异事件，人家姓林，双木林，奕这个字我就不知道怎么组词了，就上面一个亦，下面一个大。”蒋文超解释得热火朝天。

        “上面一个义，下面一个大？”余悦在脑海里把这俩字拼接了一下，“有这字？”

        “念yi的字有很多啊，我说的亦是点横撇竖钩，然后再撇，再点的那个亦！”

        余悦：“……”

        所以还有谁跟人说哪个字是用笔画来解释的？

        余悦赶紧转移话题，要不然他都想抽蒋文超了，“然后呢。”

        “听说这个林奕学习好得不得了，是个学霸！看来欣姐捡了个宝。”

        对于转学生是个学霸这件事余悦不以为然，他冷冷地切了一声，“转来我们班的人能霸到哪里去？他要是学霸，那我就是学神。”

        “悦儿，话可不敢说得太满，万一人家真是学霸呢？你没看群吗？然姐都要焦虑了，就怕班级第一的头衔要不保。”

        蒋文超说的然姐指的是他们班的班长，陈祎然。

        余悦不太能理解这些学霸的做法，也有点看不起。就像余洋，保送进了清北就逮着机会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学霸就学霸吧，还不在我眼里。”

        蒋文超揣摩出余悦话里的意思，很懂得投桃报李，“那我们要不要那个啊？”说着蒋文超自己就先笑出来了。

        实话实说，学霸在他们这个班还真不一定受欢迎。

        怎么说呢，本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一样渣，一样不被人期待的一群人。现在混进来一个学霸，不说是异类，也算是格格不入。

        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渣了，不需要一把明晃晃的尺子来度量出他们的差。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一点，从每次考试，老师们都拿他们班跟6班做对比就知道了。

        如果说6班是国光的希望，那5班就是国光的耻辱，出了名的垃圾班。

        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就因为吃饱了闲的老师们想拿6班来刺激他们，结果适得其反，两个班却是莫名其妙地结下了梁子。

        “你想怎么样？”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看到旁边的社会败类的腿曲了起来，双手枕在后脑勺下，听得那叫一个意犹未尽。

        现在要关了免提，不太合适，显得他做贼心虚。

        那就听了个全吧。

        蒋文超嘻嘻笑两声，“要不要先来一顿杀威棒？”

        “要打你来打，打完就去冯纪兰那里办理退学手续。”

        “开玩笑的，这能说打就打的吗？咱们就算是没文化的人，但必须也得算是有素质的人，对不对？”

        谁跟你没文化？

        余悦：“行了，你来学校吧，别一天天的没事找事。我在老地方等你。”

        蒋文超说道，“行，我现在就去学校。要不要给你带点吃的喝的啊？”

        “不用，”余悦拒绝道，“买你自己的就行。”

        挂了语音通话，太阳晒得整个人都犯懒，再加上没有午睡，余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谁知一扭头，便对上了社会败类饶有兴致的眼神。

        尴尬多少是有点的，但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看了笑话，余悦觉得该找补点面子回来。

        他伸长了腿，身体往后倾，拉伸着肌肉，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年级的？”

        对方也是回得不紧不慢，“高三，这学期刚转来的。”

        余悦心头没来由一紧，转过脸去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奕，双木林，奕就是那个点横撇竖钩撇点，下面加一个大，的奕。”

        余悦：“……”

        这自我介绍的配方好熟悉，余悦想起来，这分明就是照搬蒋文超那个二百五说的话。

        只是没想到本尊就在他身边。

        还有比这更社死的吗？他看没有。

        几秒钟之内，余悦快速回顾了一下刚才在电话里和蒋文超的谈话，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见不得人的。

        这么一觉得，余悦的底气又回来了，神色很是泰然自若，“你……真的是学霸？”

        林奕勾起唇角，像是在自嘲，“没有这回事，再说，”林奕偏过头来，眉梢有若隐若现的笑意，“就算我真是学霸，那不也没在你眼里吗？”

        先是被人霸占了地盘，接着又丢了面子，现在又被人无情地挑衅，余悦的情绪很快就从羞愧转为恼怒。

        这个转学生有点不知好歹。

        “嗯，我是这么觉得的，有问题吗？”余悦挑起眼尾往下俯视着。

        林奕坐了起来，反身拍着后背，“不敢有问题。”

        余悦挑了一下眉梢。

        林奕接着说道，“我怕万一你们给我一顿杀威棒吃，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人便站了起来，这样，林奕反而是高高在上看着他。

        余悦张了张口，半晌没有话出来，最后直接被气笑了。

        等他反应过来，姓林的已经拍拍屁股走远了。

        好。

        很好。

        非常之好。

        很有个性，睚眦必报，爱憎分明呐。

        余悦又笑了两声，往后一倒，躺在了草地上。

        树冠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知了，刚刚一声不吭，现在不停地叫唤，叫得人心烦。

        余悦气着了，导致的结果就是失眠，一闭上眼就是转学生那副嘲讽的嘴脸。

        “悦儿，悦儿，在哪儿呢？”

        听到蒋文超的叫喊，余悦也没睁开眼，继续闭眼假寐。

        “悦儿，在睡啊。”

        知道他在睡，就不能老实地把嘴闭上么？

        蒋文超一屁股坐了下来，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热死我了，哎，今晚去哪儿吃饭呢？”

        “还有几个小时的事，能不能别这么早就开始操心？”

        “这不是想着好的事就感觉能开心一点么。”蒋文超嗅出来不同寻常的味道，“咋了，心情不好啊。”

        “没有。”余悦翻身侧躺着，左手支起脑袋，右手一撮一撮地拔着草。

        “你心情好不好我还看不出来？”蒋文超笑声轻快，“是不是你妈和你爸联手欺负你了？”

        余悦抓起一把草扔在蒋文超脸上，“滚啊。”

        蒋文超接着开心地笑，“别理你爸他们，就说咱们新学期新气象，高兴点的。”

        “高兴个屁！”余悦又被气笑了，但这次他是从心底笑出来的。看来午觉是真的睡不成了，“走吧，去找新教室。”

        “哎，这就对了嘛。”蒋文超从后面揽住余悦，“不知不觉就高三了耶，有点小激动。”

        “高三有你啥事？”

        蒋文超理所当然，“高考啊。”

        余悦从灵魂深处拷问道，“就凭你？你考啥？”

        蒋文超羞赧道，“别这么说，人家也是有目标有理想的。”

        “行吧，你高兴就好。”

        “那你呢？你咋想的？”蒋文超用肩头撞了一下余悦的肩膀。

        “你再碰我，卸了你这胳膊。”

        “怎么这么金贵，就轻轻碰你一下，别这么小气。”

        蒋文超没发现，他的问题就这么被拐跑了。

        按图索骥，两人很快找到高三五班，只是还没走近，就听到教室里传来乱哄哄的吵闹声。

        两人没当回事，继续肩挨着肩往前走，刚踏进教室便是朱可欣激动的嗓音，“柯老师，我不同意，你们不能因为成绩好就这么欺负人吧。”

        六班班主任柯文清笑笑道，“朱老师，你也知道高三是最为关键的一年，我们必须得保障学生的学习环境对不对？”

        蒋文超一看到朱可欣面红耳赤的样子就松开手向她那边靠近，余悦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视线先绕着教室转了一圈。

        教室里分了两拨人，一拨是朱可欣和七八个五班的学生，另一拨则是柯文清带着六班的学生，大概将近二十个。对方人数便压倒这边，很明显，朱可欣处于下风。

        “那我的学生呢？今年不也高三了？难道他们不需要好的学习环境吗？”朱可欣脸上的气愤浮现出来，但她还是克制的。

        蒋文超拍了一下身边的陈祎然，小声问道，“然姐，怎么回事？”

        陈祎然却是大声回道，“他们班嫌六班的教室不好，非要抢占我们的教室。”

        柯文清扭过头来，“这位同学说法不恰当，也没规定这个班级就一定要给你们五班使用吧。”

        年逾五十的柯文清，谢顶得厉害，剩余为数不多的头发就被他精心梳好，从左往右均匀地平铺在脑袋上，力保每存头皮都有头发遮盖住。

        “柯老师，这个班上一届，再上一届，都是给高三五班用的，你要这么说，不是蛮横不讲理吗？”在柯文清这个老油条面前，朱可欣明显显得稚嫩。

        “哎，朱老师，你看你怎么讲话的呢？调换教室我早都跟年段长申请过的，你要有什么意见，这样，你去找年段长，年段长要同意我也没意见，怎么样？”

        朱可欣咬着唇，胸脯起伏个不停。

        “怎么，你们六班没教室吗？”余悦在众人身后，冷然出声。

        六班没人回答，还是陈祎然愤声道，“他们嫌六班的教室太破了，就来霸占我们的教室。”

        “什么叫霸占啊，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柯老师不是说了吗，有意见找年段长啊，来这里跟我们闹，可真有意思。”

        说话的是六班的班长尹惠熙，五班的学生都认识，一是她总跟陈祎然抢段花的头衔，二是她从高一开始喜欢余悦，但余悦一直视她为无物，这也是人尽皆知。

        六班的人像是有备而来，很多学生都自行找了位置坐了下来，把鸠占鹊巢演绎得淋漓尽致。

        朱可欣面沉如水，转身边掏手机边往外走去，“喂，段长啊，是我，我是可欣，是这样的，关于我们教室的事……”

        朱可欣在电话里是怎么跟冯纪兰交涉的，余悦不清楚，听不到了，他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六班学生还有柯文清一眼，悠哉悠哉地踢开座椅，“行吧，要这样的话，那就耗着吧。今天我就坐这里了，我看谁能让我走吧。”

        他的语气不是横，就是无赖，无赖中还带着一点欠欠的嚣张，“蒋文超，愣着干嘛，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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