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预备课没有上课，只不过是分了新书，朱可欣又老生常谈地强调一定要认真读书，好好做人。

        “你们还年轻，没受到社会的毒打，等你们毕业了，进厂了，你们就等着因果轮回报应吧。”

        朱可欣讲得挺唬人，但没有一个在怕的。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嘛，这个我知道。”蒋文超很给面子地翻着数学书看。

        张嘉禾扭头一看，问道，“你能看得懂？”

        蒋文超啪一声压上书，“转回去！好像你能看得懂一样。”

        “蒋文超。”

        蒋文超立即哎一声，冲着朱可欣晃出八颗牙齿来。

        朱可欣无奈，“以后我讲话你别打岔。”

        “好嘞。”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一会儿你们把教室打扫一下。还有明天正常上课，早上八点，记住，八点，别迟到了啊。人六班早读课七点开始，我不要求你们这么早，但是各位大哥大姐，行行好，八点，别迟到了行吗？”

        说到后面朱可欣恳求的意味很是浓厚。

        郑曜举手，“必须的，开学第一天，说什么都不能迟到了。”

        “欣姐，如果我们没有迟到有没有奖励？”坐在后排的韩天宇问道。

        朱可欣迟疑两秒说道，“有奖励。”

        “什么奖励？”

        朱可欣看向韩天宇，叹一口气，反问回去，“那你觉得我需要给你什么样的奖励才能让你愿意八点之前到班级？”

        韩天宇一时回答不出来，没有再给朱可欣找麻烦。

        “记住，你们是给自己读书，不是给我，也不是为你们父母，是为你们自己，知道吗？”

        “知道。”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几声，给朱可欣的无可奈何又增添了几分无计可施。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下课。”

        话音刚落，原本七倒八歪的人全都精神了起来，教室又乱成了一片菜市场的景。

        “一会儿去打球么？”张嘉禾往书包里塞书本，一边问道。

        蒋文超还没回答张嘉禾的问题，往后倒了一个身位，“哎，学霸同学，要不要一起打球？”

        林奕低头按手机，刚发下来的书本都被他摞在书桌一角，“不用，谢谢。”

        这句“谢谢”看似客气，实则疏离。

        余悦没带书包，直接从地上捡起一根红色塑料带，将书本捆了起来。

        余悦一起身，张嘉禾、陈畅紧随其后，也离开了教室。

        剩下一个蒋文超似乎感受不到林奕的冷漠，依旧殷勤地挥手道别，“那我们先走了，学霸同学。”

        林奕终于抬起视线，和蒋文超对了一下眼神，表示知晓。

        蒋文超追上先走的三人，陈畅看了他一眼，“你他妈什么毛病？舔狗吗？”

        “什么舔狗？”被劈头盖脸地骂，蒋文超也没了好脾气，“你他妈别阴阳怪气的，有话直说。”

        张嘉禾转到了两人的中间，“你就不能有话好好说？”

        “你看他对那个姓林的奴才样！”

        “什么奴才样？陈畅，你他妈今天是不是存心找茬？”蒋文超比陈畅高半个头，身材粗壮结实，再加上他二憨的气质，难怪班里有人叫他熊二。

        “你说你什么奴才样，不懂就撒泡尿照照！”陈畅要逼近蒋文超，被张嘉禾硬顶住了，“不就一个转学生，用得着这么没皮没脸地巴结讨好？尽干丢脸的事。”

        陈畅一想起林奕那张冰山脸，拽得跟个爷似的就来气。

        但蒋文超看不到这些，他想到的是如果没有林奕，他们的教室没了，也许朱可欣真的要被调走也说不定。

        所以，他对林奕是打心底里感激。

        “老子愿意，你就说怎么办吧。”蒋文超梗着粗脖子对呛回去。

        “你他妈，真是贱骨头！”

        “陈畅，少说两句会死？”张嘉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的脸，朝陈畅射去凌厉的眼神。

        在听到“贱骨头”这三个字，蒋文超没做声，只是狠狠地瞪着陈畅，两只拳头捏了又捏。

        “别吵了，干脆下去打一架吧。”余悦朝走廊下的操场抬了抬下巴，冷声说道。

        蒋文超咬着牙的下颌肌逐渐松动，压着张嘉禾手臂的身体也慢慢收了回来。

        陈畅不甘不愿地哼了一声，然后甩头径直往前走。

        张嘉禾来回看了几眼，拔腿也走了，“我先去看看他。”

        “是他过分了。”蒋文超对余悦说道。

        余悦不置可否，“以后得学会忍耐。”

        蒋文超偏开头，语气里有强忍着的委屈，“他骂我贱骨头。”

        “知道了，走吧。”余悦冷冷的目光往陈畅背影扫了一下。

        朱可欣叫人打扫教室，陈祎然叫了几个女生花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就打扫完，和还坐在座位上的林奕打招呼，“你还不走吗？”

        林奕的声线浅淡，一点起伏都没有，“需要锁门吗？”

        “不用，直接走人就行，反正这教室也没什么好丢的。”

        说到教室，陈祎然踟蹰片刻后又往前走了几步，接着说道，“中午的事还没有跟你说一声谢谢。”

        “是啊，”留在教室还没走的女生也开口道，但她目的不纯，“哎，你怎么突然就转到我们学校来了呢？”

        其实对林奕的好奇，不止她一个，几乎是全班的女生都很好奇，一个张口就敢是654的学霸，怎么会选择在高三这个生死档口转学，而且转的还是他们这种三流学校。

        但几乎是所有人都不太敢过来问林奕这个问题，连套近乎的人都没有。

        因为从被朱可欣带进来教室时，林奕向外人传递出来的一个很明确的信息——都他妈的离我远点。

        也有人过去问话，但都被林奕冷淡的三言两语打发了，接着就没有不知趣的人再问。

        现在女生见林奕愿意主动跟陈祎然搭腔，便又故话重提。

        果然，林奕又是简单的敷衍道，“私人原因，不便透露。”

        陈祎然瞥了那个女生一眼，说道，“我叫陈祎然，是这个班的班长，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们班虽然都是学渣，但都讲道义，是一群很有趣的人，所以你来我们班不会亏的。”

        “是吗？”林奕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回道。

        陈祎然几人走后，整间教室显得空荡荡的，只有吊扇在发出快要散架一般嘎吱声。

        林奕双手揣在口袋里，转头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

        眼底只有一片空洞的漠然。

        兜里的手机震动，林奕这才回了神，拿出手机来。见到屏幕上的信息，林奕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

        【哥，什么时候回来？今晚我们吃火锅可以吗？】

        林奕手指按动键盘，【随便。】

        【三鲜和麻辣，你喜欢哪种？】

        【两种都买了吧。】

        【好的。】

        下面跟着一个小人打着ok手势的表情。

        林奕笑笑把手机收起来，又拿上新发的课本，走出了这个对他来说异常陌生的教室。

        “悦儿，去我妈店里吃炒饭呗，还有牛肉丸，你不喜欢吃我妈做的牛肉丸么？”

        蒋文超推着购物车亦步亦趋跟在余悦身后，而余悦的面前是满满一架的方便面，花花绿绿，各种口味。

        “下次吧。”余悦左手拿着红烧牛肉面，右手拿着老坛酸菜牛肉面，正纠结着。

        蒋文超瞄一眼有选择障碍症的余悦，“红烧牛肉面吧，上次、上上次你都是买的老坛酸菜，吃不腻啊。”

        闻言，余悦果断地拿了两桶老坛酸菜牛肉面扔进购物车里。

        蒋文超：“……”

        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加两根肠吧，我都怕你营养不良，去前面看看。”蒋文超老妈子一样操心，“还有，你那边还有鸡蛋么？煎两个蛋，补充一点蛋白质。这都高三了，身体不能累垮了。”

        余悦忍不住笑了，“你妹，一天天的，净想这些没用的破事。我是那种会被学习累垮的人吗？”

        蒋文超想了想余悦的成绩，貌似确实不会。

        “走啊，废什么话，作为一碗合格的泡面，就要加两根肠，两个煎蛋，少一个都不行！”

        余悦收不住笑，“滚，就你屁事儿多。”

        从货架上挑了一包火腿肠，两人准备往生鲜区买鸡蛋，只不过去路被前方一辆横放着的购物车挡住了。

        “麻烦让让。”蒋文超出声提醒道。

        但对方似乎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有侧过来看他们。

        蒋文超提高了音量，“让一下，我们要过去。”

        货架之间空间不大，两人要不掉头从另一边绕过去，要不就得让前面的人把购物车转正了让他们过去。

        掉头是不可能掉头的，费事。

        蒋文超以为这次对方一定会识相地赶忙把车扶正了，并致以歉意，但意外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来临，比如现在。

        对方是个半大的孩子，约摸还是个初中生，穿着一件姜黄色的t恤，牛仔短裤，趿着一双室内拖鞋，正专注地看面前的货架。

        “哎呀我去。”叫了两遍都没反应，蒋文超急了，要上前去，余悦比他先一步行动。

        “能把你的车挪挪吗？”余悦走过去，轻踢了一下购物车的转轮。

        对方终于注意到他们，转过头来，先看了看两人，接着视线落在他们的购物车上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车挡路了。

        “啊，不好意思。”男生连忙把购物车转到紧贴着货架的位置上。

        哪怕对方很痛快地给他们让路，但蒋文超还是不怎么痛快，“叫你两遍了，你是不是耳聋了？”

        男生将车子转过来的时候，人也转过来面对着两人，蒋文超不怎么礼貌的话刚落下，突然面色一僵。

        男生直起身来，笑笑，“什么，你刚才在跟我说话吗？”

        余悦收敛了情绪，径直往前，大声道，“没事。”

        蒋文超推着购物车赶上余悦的脚步，边说话边回头瞧，“哎，那人真的是耳聋吧，他耳朵上戴着那个叫什么玩意儿来的？”

        “助听器吧。”余悦撕下一张塑料袋，往里放鸡蛋，“好奇心别那么强，赶紧挑鸡蛋，饿了。”

        蒋文超一心两用，“那孩子看着挺干净的，眉清目秀的，居然是个聋子，真是可惜了。”

        “还有功夫同情别人呢。”

        蒋文超不服，“别看我长得五大三粗，其实我的心很软的，如果你愿意了解我的心……”

        “不愿意。”余悦差点把生鸡蛋塞到蒋文超嘴里，想让他闭嘴，“同情别人，还不如可怜你自己呢。”

        蒋文超一手抓仨鸡蛋，“可怜我自己？我又没有耳聋。”

        “你是没有耳聋，可惜你脑残。”说完，余悦便笑了。

        蒋文超面无表情地看着余悦，“我们的友谊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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