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因由

君熹甫一过来，便看到如此情景，虽说平日里对郑惠儿颇有些微词，也难免动容，心中一紧，提着裙摆忙小跑过去，拉住她手，柔声唤道:“小姨，小姨还好？”

        郑惠儿恍恍惚惚站着，被人一唤，周身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将手往回缩，却被人攥的紧紧的，方才战战兢兢抬起头看向来人。

        “小姨，是我，你可受伤了伤到了哪里？”

        “熹儿……”神郑惠儿色微微一松，泪珠子断了弦似的往下掉。

        “熹，熹儿……”

        “是我，是我小姨，你怎么样？”君熹赶紧从枣儿那里取了帕子给她擦拭，一边小心劝慰，一边让宛童同听阁将车夫拖到路边，又托人去郑家报信。

        “呦，姑娘，刚有人去给这丫头家报信去了。”路边上一个老叟探身过来说。

        君熹忙福了一福，口称:“多谢老伯。”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没想到他，他会撞上来……熹儿，熹儿……我……”郑惠儿紧紧攥住她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哽咽着解释。

        君熹被她攥的生疼，只好道:“我省得，我省得，小姨可受伤了没？伤到了哪里？”

        “姐儿没有伤着，是那位公子救了我们……”芳芹这时方才开口道。”

        君熹皱眉:“公子？哪里来的公子？”

        芳芹眼神骤然一变，抿了抿嘴唇，回身一指。

        君熹循着她的动作望过去，就见不远处老叫花子的尸体旁边站着一个月白锦衣的少年，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童紧紧抱着他的腿，少年察觉目光，抬起头正与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那少年生的十分俊秀，剑眉星目，挺鼻薄唇，面如冠玉，通身气派端的是贵气逼人，君熹不知为何心头猛然一跳，忙收回目光，侧头问芳芹:“可认识什么人？”

        芳芹摇头:“奴婢不知，翻车之时，是那公子我将与姐儿从车厢里拽了出来。”

        君熹眉心越发蹙起，沉声道:“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芳芹愣了一瞬:“姐儿的意思……”

        “我随口一说罢了。”君熹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侯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郑明祁便同一个长者带着几个家仆匆匆赶了过来。

        郑惠儿这会儿倒止住了哭声，垂着头只低声唤了句:“三哥。”

        长者看也不看她，沉着脸应了一声，便吩咐人去看车夫。

        那长随小跑到车夫跟前，只瞧了一眼便不忍的别过头去，蹲下身伸手在鼻尖一探，叹息摇头:“救不回了。”

        长者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眉宇间神色越发冷厉，轻轻挥了挥手：“回了他家人，好生葬了罢。”

        “小姑姑，你可伤着了？”郑明祁慌张跑至跟前，眼中惊惧未消，却当真是受了吓，拉着郑惠儿上上下下好一番查看。

        郑惠儿定定的瞧着郑三叔，只张嘴讷讷回了句：“没，没伤着。”

        “他娘的，来人呀，扶小姑姑上车。”郑明祁左右看了一遭，众人皆忙着收拾事故，却没人管这边的事，不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揪了个小厮，扬手就要打，一回头瞥见郑三叔脸色，抬起的手到底没落下去，恨恨在空中挥了两下，自个儿手忙脚乱的扶着郑惠儿上了马车。

        两厢安顿妥当，这方才看到颜君熹站在一旁，一愣，忙走过去问道:“熹妹妹？熹妹妹怎么在这里？”

        郑三叔也闻声朝她看过去，脸色却有些琢磨不透。

        君熹含蓄一笑，盈盈向郑三叔行了礼，口中称:“舅舅同表哥来了，此间便算事了，君熹先回避了。”

        郑三叔仍是轻声应了，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不远处少年身上，眉心微微蹙起，隐隐有所思量。

        君熹自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因说道：“三舅舅，芳芹方才说，是那位公子救了小姨。”

        “哦？”郑三叔看了她一眼，面露狐疑，惊愕之余不知为何多了丝欢喜。

        君熹点头，视线缓缓落在少年身后的小童身上，叹惋道：“那孩子，似乎是这老人的孙子，可怜见的。”

        郑三叔轻笑：“你倒是个菩萨心肠。”

        “甚么菩萨不菩萨，不过是瞧着这孩子小，颇可怜，方才福叔也同外甥讲，这约莫是那老人的造化，此番倒是去别处享福去了，只留下这孩子，以后孤苦伶仃，也不知……何以为生……”君熹说着，抬起头看着郑三叔微微一笑。

        郑三叔沉着脸直视前方，竟是将她的目光视而不见，君熹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无奈笑笑，见太阳已爬上三竿，又瞧着郑明祁在一旁目光贼贼，只好同枣儿回了车中。

        郑明祁见人上了车，心中空空，这会儿又没他什么事，便赔着一张笑脸凑过去，道:“妹妹可受了惊吓？”

        “小姨这会儿却是受惊非小，祈表哥该去安慰安慰惠小姨。”君熹不冷不淡的应道。

        郑明祁一把抓住车帘：“熹妹妹若瞧着那孩子可怜，我便求三叔将他留在家中。”

        “如何处置是你家中事，何时需要过我的意思？”君熹忽然探过头，冷笑道。

        郑明祁被她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悻悻松开手。

        枣儿从门缝里白了他一眼，猛的伸手将车帘一甩，喊道:“福叔，走了！”

        福叔也识眼色，当即一紧马缰绳，乐么滋同郑明祁一挑眉，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道:“祁哥儿，瞧路，别轧了您的脚。”

        “啼～”那马打了个响鼻，扬起前蹄。

        郑明祁惊的往后一蹦，捂着脚原地打了个转儿，再定神，马车已没入了人群，摇摇头，转身往回走，目光从左侧人群中扫过时，似乎瞧见了什么骤然一停，眉心不由皱起。

        郑氏自到了郑府便显的坐立不安，颜绪见她如坐针毡一时也不得安宁，心中烦乱:“三弟同祁哥儿都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郑氏停住脚步，嗔怒道:“熹姐儿也在那儿呢，你叫我如何不担心？”

        颜绪微谔，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说，神色不由柔了几分，起身将她扶到椅子上，一只手顺着手臂往下探，探到小腹处轻轻按了按，眸中含着笑意，轻声道:“你且安心坐着，熹姐儿是个懂事的，不会有什么闪失，你这么转来转去，累着了我的心肝儿。”

        郑氏羞的拍他的手:“去你的，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什么没个正形，我可是一天天的惦记着我的宝贝儿子哩。”颜绪笑着打趣。

        郑氏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小声说:“谁说是个儿子，若还是闺女呢？”

        “嗨～人家大夫都说了是个儿子，定是个儿子。”

        “不过三个月，大夫哪里说的准。”郑氏抚开他的手，转过身赌气道:“你便只想着儿子。”

        “我何时只想着儿子？你生的我自然都欢喜……”颜绪忙跑到身前去哄，二人打情骂俏浑然将方才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三爷，三奶奶，熹姐儿和惠表姑回来了。”小厮在门外扣了扣门框。

        郑氏伸手将颜绪一推，笑着站起身整了整衣裳，扬声道:“快快，领我去瞧瞧。”

        郑惠儿一回来便去郑母那里报了平安，这会儿称身子不适，欲回自己院子里歇息，君熹本想先去同颜绪和郑氏报个平安，却见郑惠儿神色惶惶，担心不下，只好先将她送回去，幸得在二门外碰着了匆匆赶来的郑玉儿，二人便一同送她回去。

        正过了垂花门，花园的小路上遥遥过来一人，正是郑氏。

        “母亲。”君熹福了福:“还没来得及亲自去同母亲报平安，宛童可过去报信了？”

        郑氏忙拉起她的手看了看，语气着急道:“去了去了，我心里放心不下你俩，得过来看上一眼才安心。”

        说着，又携了郑惠儿的手，上上下下将人看了个遍，确认没有伤着，眼泪便顺着脸颊掉了下来。

        “你说你，怎么如此不小心，那该死的东西怎么如此不长眼，幸亏没伤着，若伤着了，可他十条命也不够偿的。”

        郑惠儿见她哭的伤心，心里着急，一时说话也没了分寸，脱口就道:“姐姐，我没事，我没事，你眼下怀着身子，不可伤心……”

        话一出口，郑云儿浑身一震，唤道：“惠儿！”

        一声惊呼震的君熹手脚发凉，一时间只觉头脑发昏，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得了。

        “听哥说你今儿早上出门早，也没来得及吃口东西，可饿了？我去给你做些。”郑氏深吸一口气，转而嘱咐郑惠儿快回去歇着，便要去厨房给她做些吃食来。

        “姐姐……”郑惠儿始觉自己说错了话，眼中露出一抹惧意。

        郑氏抬眼看了看君熹，轻拍着郑惠儿的手，就道:“无妨，无妨，我惦记着你爱吃我做的南瓜糕，求了许多次了，好久没做，手艺生怕会生疏了，这南瓜糕我做了十几年，说来是手到擒来的活儿，这方子也是我自个儿琢磨出来的，都是我自个儿的东西，再错也错不到哪儿去，你嫂嫂同我要了这许多次方子，我都没给他，这会儿怕是要大白天下，让他们也有个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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