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旅人·Chi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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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麻烦了。”
幽暗的小巷中,不引人注意的一隅,少年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抛着橘子,略苦恼地喃喃着。
他并非孤身一人,在他的身边竟有一个黑发黑眸的男童。
男童约是五六岁,穿着精细考究的小西装,衣领内侧则绣有小小的白莲花图案。头发被打理得服服帖帖的,即使这样也难以抹去年龄带来的稚气。眼睛里更是没有一点污秽,干净而有神。
此时,他们都蜷缩在脏乱不堪的角落里,四周是废弃物品,锈迹斑驳的高大置物架恰到好处地为他们提供了庇护所。途径的人若不仔细看则无法觅得他们的踪迹。
尽管这样,保险起见,越前龙雅还是尽最大可能地利用物品掩护着他和那个孩童。
他们的衣服都蹭上了污浊,身上被浸染了略腥臭的气味,十分狼狈。
孩童的脸上也沾了些灰,鼻尖处尤其突出,他一脸无措,眨巴着大眼睛,惹人怜惜。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乖乖听话的前提下。
孩童扑棱着四肢,咿呀作声,在少年的注视下,声音渐弱,直到噤声。
越前龙雅扶额。
这是个中国儿童,他们败在了语言不通的问题上,交流起来很吃力,除了这点,也考虑到对方的年龄确实很小,越前龙雅尝试着以通用方法来沟通——比如肢体语言。
“这个,先给哥哥?”
他指了指被孩童揣在怀里的手机,又指了指他自己,示意他将东西物归原主,但孩童依旧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与孩童对视了几秒,未果,越前龙雅果断放弃了怀柔手段,开始明抢。
当他试图直接伸手去拿,孩童便如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缩起来,双手抱臂,转身背对着他,将手机藏在衣服里,这让原本很小的身体更小了。
看着防备着他的孩童,越前龙雅不禁苦笑,他收回手臂,无奈地摊手,示意他不会有更多的举动。
尽管还是笑着,疑惑早已藏在眼底。
越前龙雅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童对他的手机如此执着,执着到异常固执的地步,这不是简单的感兴趣。
但他清楚,他们现在的处境很危急,他们急需从这个狭小的空间逃离,躲避外面追杀他们的那群人,逃到安全的地方。
这一切都要从三个小时前讲起……
那时候的他还在过道里踱步,与史密斯先生打着跨洋电话。
越前龙雅和史密斯先生的交谈并不顺利,出乎少年意料的是,当他推荐他的助教小姐加入美国队时,对面的中年男人诡异地沉默了许久。
“少年,这可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事情,目前看来,连上帝都得称赞你的勇气与无畏。哦,听呐!是如此悦耳的赞歌!”
沉默之后,便是极富个人特色的回答,史密斯以吟哦的腔调赞颂着他那全能的主,不愧是声称永不背叛信仰的教徒。
大概是有求于人,越前龙雅识趣地没有打断尽兴之人,终于,随着最后一段旋律被哼完,少年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大叔,你想放弃这个机会?我敢保证,这位助教小姐一点儿也不逊色于我家的小不点哦。”
“咳咳,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年轻人就是容易意气用事,唔,这事儿可麻烦着呢……不过……”
对面依旧嘀咕着什么,越前龙雅并未听清,电话就被中断,徒留他一人被晾着。
“哦?”
心情有些不爽。
但不悦很快被抛到脑后,少年对总教练的回复颇有兴趣,史密斯先生看起来再怎么不靠谱,他对美国队的重视与负责是不容置疑的。
美国队致力于招揽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才,为进军世界储备源源不断的能量。身为美国队总教练的理查德史密斯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虽然刚刚仅是通过电话简单交流,凭史密斯先生那强大的信息情报网,他应该已经对时枝绘凜的能力有了初步了解。他并没有质疑少年的推荐,甚至隐约有些激动与急切,但还是被按耐住,模棱两口地给了回复。
矛盾的反应。
“那就当大叔同意了。”
越前龙雅嘴角上扬,晃悠悠地返回球场,走到一半,蓦地停住。
“哦豁,我怎么忘了最关键的事情了。”
少年低叹一声,为自己的迟钝反应有些懊恼。
史密斯先生有一句话是正确的。
——这可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事情。
除了其他一些不起眼的相关人物,作为被推荐的时枝绘凜,她的态度也至关重要。越前龙雅权衡了一番,才意识到影响助教小姐的决定甚至比说服史密斯先生还要困难。
如此有主见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他忽悠。
当他回到球场,却发现时枝绘凜已不知所踪,令他意外的是她的随身物品还被丢在地上。
比赛已进入尾声,越前龙雅无心关注比赛成绩,他闲闲地撑着下颚发呆,等着少女回来,但直到队内对打结束,他想见的人都没有出现。
后来,还是平等院凤凰告诉他时枝绘凜已经先行回房休息。
“她的物品暂且交由你保管,当然,你也可以由酒店前台的服务生代为看管,她会自行去取。”
少女的举动令他微露诧异,他以为谨慎如她,是不会将随身的物品交由旁人保管而本人则先离开。
自动忽略后者,越前龙雅欣然选择了第一种方案。
知道时枝绘凜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找他,也由于实在无聊找不到与他对打的人,少年便携着球拍浪迹于这座不算大的城市中。
夕阳渐沉,暮色微笼。
中西结合的建筑沉浸在暮霭中,夺走旅客的目光,葡式遗迹也别有一番风情。
幸是金秋,空气不似盛夏那般粘稠如蜂蜜惹人生厌,凉风习习,水汽也氤氲着,不少当地居民也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闲游。
少年放缓了步伐,他不满足于匆匆掠过那一幕幕景观,而是试图与这座新旧交融而饱含沧桑的城市产生微弱的联系,他的身形隐匿在当地居民聚集的地方,他的呼吸与它的呜咽相共鸣。
多少个白天黑夜,漂泊于异国他乡的少年如这般行走于城市的街道上,他与当地居民格格不入,却又同样满怀善意,他是真正的旅人,不为某座城市而停留。
就这样走走停停,黑夜悄无声息地降临,越前龙雅来到了人迹逐渐稀少的街道,比主城区略显破败。只稍一瞬,他便捕捉到了消失在前方拐角处可疑的黑影。
全身的细胞叫嚣着驱使他一探究竟。
如果,少年不因好奇心支配着他行动,他便不会尾随几位行事鬼鬼祟祟的壮汉,就不会从他们手中救下一个孩童,更不会在慌乱之中因人生地不熟而误入迷宫般的街道,一直被困囿着无法脱身。
可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既然已经选择了不会袖手旁观,越前龙雅就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几位壮汉对一个弱小的孩童不利。
随身携带的网球拍和球便派上了用场,他利用网球精准地打散了小巷中的木制支架,使其“哐当”散落一地,阻拦了壮汉们的去路。
但这些阻碍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能暂时拖住他们一会儿。
也就这一点儿时间,少年已经带着孩童躲藏了起来。
那几位壮汉应该不是本地人,对这片区域也没那么熟悉,再加上缺少照明物,竟真的让少年带着孩童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但他们人多,只要实行地毯式搜索,越前龙雅和孩童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情。
凝神听了动静,少年估摸着壮汉们暂时离开这片区域,向着另一个角落搜寻,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一些儿。
他揉了揉孩童那柔软的发型,弯了弯唇:“唔,是比小不点还小的小不点呢。”
算是和孩童正式打招呼了。
孩童默不作声,他瞪着湿漉漉的眼睛,如同小鹿般略祈求地盯着少年,不安的神情写满整张脸。
尽管知道他们俩语言不通,但越前龙雅还是叹了口气,宽慰他,承诺着:“放心吧,小家伙,我不会伤害你。”
孩童似懂非懂。
变故也只是一瞬,当越前龙雅掏出手机与时枝绘凜联系时,电话刚拨通,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孩童便猛地扑过来,趁其不备夺走了手机,挂断了电话。
时枝绘凜不久便回电,越前龙雅与孩童默默对峙着,终于还是少年占了上风,轻巧地夺走了手机。
但很快,一阵刺痛从胳膊处传来,一声短暂而压制的惊呼从少年的喉咙里溢出,手机再一次落到了孩童的手中。
越前龙雅盯着胳膊处的牙印,哭笑不得。
自家小不点从未咬过他,现在这一咬才让他突然意识到人类幼崽的牙齿锋利程度是不容小觑的。
现如今,手机是暂时拿不回来了,他又想到那挂断的电话,能够想象出对方微微愠怒的眼神。
挂断了助教小姐的电话,这一次,他得好好想着如何解释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深,那孩童竟被困意缠绕,怀揣着手机,耷拉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睡着了。
越前龙雅伸手轻轻拭去孩童脸上的污垢,而后悄悄地从其手中抽走了被困许久的手机。
“哒哒哒——”
疾走的脚步声在黑夜里尤其突出,少年的眼神陡然锐利,他警惕地盯着拐角处。
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是谁?是那群人?
不,似乎不是,听脚步声好像只有一个人……
很快,他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双熟悉的运动鞋。
“一会儿不见,你竟然这么狼狈。”
月色的清辉下,少女身形清冷,就连声音也是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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