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戏剧·Lotus

对于时枝绘凜采取的手段，越前龙雅持保留态度。

        类比那掩在黑暗中的地下球场，他聪明地选择不过问。

        有些事情等到合适的时间总会清楚。

        不过……

        “你就这么确定我是在酒店外遭遇了麻烦，还背着网球袋？”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忽视，越前龙雅跟在少女身后，闲闲地发问。

        “运气好。”

        时枝绘凜抱着珂珂，大气不喘一下，移动速度不减慢，还有工夫回答少年的问题。

        简单的回答换来的是他明显不信的神情，少女撇了撇嘴：“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她真的在赌。

        当时时间紧迫，加上埃尔维斯的催促，她基本是依靠自己的直觉。

        “真要说一个依据的话，”她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的答案，“大概就是相信你会一直带着网球拍。”

        话一出口，少女自己倒先笑了，多么荒谬的直觉。

        但事实上也是由于这一明显特征，埃尔维斯才快速锁定了目标。可倘若少年没有背着网球袋，被人流淹没，这会增大他们的寻找难度。

        万幸的是，她找到了他。

        “还不错嘛，挺了解我。”

        越前龙雅认真思考了一番，愉悦地接受了这个答案，他认为很合理，这就够了。

        背起网球袋，口袋里揣着重要证件，手中抛着橘子，一个人也可以自由自在，这是他平日里的真实写照。

        而后，他绅士地执意要求他来抱着珂珂，而网球拍则交由时枝绘凜携带。

        一切都很顺利，少于预估的时间，他们仨成功地从这片迷宫般的区域撤出，虽然没什么光亮，但视野总算豁然开朗。

        仿佛约定好的那般，时枝绘凜的手机铃声恰好响起，她取出手机，定睛一瞧，是埃尔维斯。

        “啪嗒——”

        与此同时，珂珂猛地将身体一倾斜，越前龙雅来不及阻拦，使得孩童得逞，眼疾手快地将手机拍打到地上，屏幕瞬间破碎了一块儿。

        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少年忍不住感慨怀中的小不点儿竟是手机的克星，其破坏程度着实惊人。

        时枝绘凜只当是小孩子顽皮，她瞥了一眼越前龙雅，示意他抱稳珂珂，别再让他生事端。

        铃声依旧响着，时枝绘凜弯腰拾起手机，拭去灰尘，面无表情地接通电话。

        “我希望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你在生气？”电话那头的少年从她的语气判断着，“不管了，来不及细说，你们赶快离开，那伙人又折回来了，他们……”

        昏暗房间里的少年怔怔地盯着监控画面，迟迟说不出话。

        还是晚了。

        “嗯，看到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透露着不止一人。

        少女蹙眉，神情严肃地看着前方迫近的危机。

        短短的一两分钟，那几个壮汉已经向他们靠近，停在他们仨的前方，相隔不过几十米。

        “没想到会迎面撞上，喔，这运气，啧。”

        越前龙雅叹了口气，臂膀稍稍收紧，圈稳孩童，脚下暗暗蓄力，他得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月光暗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氛围笼罩下来。

        “跑不跑？”

        越前龙雅低声询问，不等少女开口，一道声音突然炸开。

        “慢着，先等等，还有人——”电话那头的少年惊呼着，“是警察！”

        话音刚落，街道两旁的路灯闪了闪，陡然亮了起来。

        难以适应的光明突然降临，时枝绘凜和越前龙雅急忙闭眼，珂珂的眼睛也被少年快速遮住。

        勉强适应了强光的照射，但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就算跑也甩开不了他们。

        “没想到警察也来了。”

        还是和那些壮汉们一起来的，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少年和少女对视了一眼，同时神色复杂地看向突然躁动的孩童。

        珂珂并不老实，自从那几个壮汉出现，他就扭转身体，背对着那伙人，四肢乱蹬，折腾着要离开，嘴里嚷着“不要”。

        他讨厌他们。

        这个结果显而易见，不会出错。

        越前龙雅和时枝绘凜本以为他们俩是帮助珂珂摆脱了那些壮汉，不曾想，他们俩现在却站在了警察的对立面。

        究竟是哪里不对。

        两方都僵持着，对面的那些人瞧着孩童在他们俩手中，竟有些顾虑。他们在喊着什么，距离隔着几十多米，说的是中文，带着一些口音，听得不清楚。

        “他们应该是让我们过去。”终于，随着他们的接近，时枝绘凜听清了他们的话语，“但先别过去，我们还不知道那些警察是不是真的。”

        她思忖着，有些时候，不能轻易相信服饰。

        “不，仔细看，警衔、警号、胸徽和臂章这些标志都不缺，说不定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

        说着，越前龙雅放下珂珂，一手领着他向前方走去。

        “等等，你——”

        身体动作先于大脑思考，时枝绘凜扯住少年的另一只手。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去解决。”

        他的嘴抿成一条线。

        现如今遇上这样的局面，起因都是他，是他冲动行事，从那些人手中抢来了珂珂，有任何风险理应由他来承担。

        少年年纪轻轻，却一直明白责任的重要性。

        “要去一起去。”时枝绘凜放下他的手，转而牵住珂珂另一只空着的手，勾了勾嘴角，动听的声音也勾住少年的心思，“毕竟，你也听不懂中文。”

        “嘛，那就麻烦助教小姐了。”知道劝不住她，越前龙雅笑了笑，转瞬压低了声音，“万一哪里出问题了，你带着珂珂先跑，我来拖住他们。”

        “不，要跑一起跑。”

        她固执着。

        “呐，还真是拿你没办法。”

        明明都处于这样的局面，少年还是语气轻松地笑着说话。

        “你们俩还真是有时间啊，是想再上演一次《泰坦尼克号》吗？”电话一直没有挂断，那头传来轻佻的口哨声，接着埃尔维斯的语速加快，“可以放心，我查了一下那些警察的行踪，他们都是从最近的巡视地点汇集而来的。我还尝试查了那几个壮汉和小孩子的身份，结果令人意外，他们本就是一伙的。”

        “一伙的？”

        不止他们俩觉得不对劲，埃尔维斯也查起了资料。

        “近些天澳门有重大集会，各界重要人士都已到访。那些壮汉们的衣服上都有统一的白莲花图案，他们来自澳门当地很有名望的组织——lotus。不过近几个世纪，这个组织一直活跃在欧洲，近些年才将重心转移回东亚继续发展。”

        少年和少女带着孩童缓慢移动着，途中不忘做足功课。

        “莲花图案。”

        时枝绘凜和越前龙雅若有所思，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珂珂的衣领内侧就有白莲花图案。

        “跟着你们的小孩儿，应该是组织里一个重要负责人的孩子吧。啧，你们可真厉害，出个门的时间就能拐到大人物的宝贝，你们好好应付吧。”

        埃尔维斯喋喋不休着，讯息汇报完毕，确认没什么危险后，逃一般地掐断电话，似乎生怕牵连到他。

        当他们在众人面前站定，为首的壮汉竟谦卑地弯下腰示好，他的目标是将头埋在越前龙雅怀中的珂珂。

        “请两位出示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

        其中一名警察尽职地履行公职。

        “要求我们出示证件。”

        时枝绘凜当起了临时翻译，却想起自己没有随身带着证件，她差点忘了这茬。

        麻烦了……

        “啊啊～你的也在我这儿。”

        时枝绘凜怔住，下一秒，她的护照出现在她的眼前，连同少年的那一本一起递给了警察。

        “不用太感谢我，能帮到助教小姐，我也很幸运呢，哈哈哈。”

        她想起来了，回到房间后才发现地上的物品还没收拾，证件都在包里，她就拜托给平等院凤凰了，没想到平等院交给了越前龙雅。

        等等，她的证件在他手上，那其他物品呢？

        “谢谢。”

        深知所处场合不合适，她克制住了自己。

        “二位的证件经核实没有问题……”

        待一系列例行询问结束后，终于进入今晚的正题。

        与埃尔维斯给的资料没有丝毫出入，稍有补充的是珂珂本名陈珂，系lotus组织东亚区负责人的小儿子，先前一直被养在新加坡，此次随家人来澳门，除了与陈先生一同出席集会增加曝光度，也被着手安排日后定居澳门。

        至于越前龙雅看到的几个壮汉欺负一个孩童的画面，确实是一个很深的误会。

        这几位壮汉是珂珂的贴身保镖，收到指令陪同自家小少爷游玩，谁料珂珂长时间没有见到陈氏夫妇和哥哥姐姐们，竟想摆脱照料保护，一人行动。

        保镖确实存在失职行为，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不然也不会就让一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带走了自家的小少爷，还迷失在街道中。

        当误会解开，也是珂珂和他们道别的时候了。

        “虽然不明白你这个小家伙为什么要阻止我接电话，但是……”越前龙雅看到少女眉毛弯弯，眼中是点点星辰，“既然是你，就原谅你了。”

        “喂，比小不点还小的小不点，这个给你。”

        少年摸出橘子，塞到孩童的怀中。

        小小的人儿看到这金黄的橘子，倏地露出笑容，比那金黄还要耀眼。

        良好的家庭教养或许在此时便体现，两声“谢谢”足以让少年和少女为今夜画上圆满句号。

        只不过……

        待一切处理结束，越前龙雅和时枝绘凜并肩走在通往酒店的路上，不远处便是目的地，沉默许久的少年终于按耐不住。

        “助教小姐，我的翻译小姐，珂珂最后究竟称呼我什么？”

        他不会忽视少女露出的古怪神情与闭口不答。

        “想知道也行，说吧，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护照被你随身带着，别用‘方便携带’来搪塞，你完全可以不带。”

        她一直是一位优秀的谈判家，简单的交涉不在话下。

        “嘛，都说了能帮到助教小姐我也很幸运呢，只不过恰巧翻看了护照，发现了惊人的巧合，助教小姐的生日竟然和我们家小不点在同一天。”

        震惊之余，竟顺手将她的护照也放进了兜里，走到半路上才意识到，所以，他说这也是一种幸运。

        “哼，那么，幸运的橘子哥哥，晚安。”

        时枝绘凜如是道，然后，先一步踏入了大门，徒留少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她刚刚称呼他什么？

        橘子哥哥？

        似乎很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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