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争执·Ice

率先走远也没什么用，时枝绘凜很快就被少年追上。

        “助教小姐，你的其他物品还在我的房间里，是随我一起去拿，还是我待会儿送到你的房间里？”越前龙雅拦住将要闭合的电梯门，侧身闪进去，随后摸了摸下巴，自顾自地往下说，“哦，正巧顺路，那就辛苦一下助教小姐先去我的房间了。”

        “不辛苦，明明就是对门。”时枝绘凜按下楼层数，哼了一声，道出事实，“你说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隔了很远。”

        少年笑了笑，没有说话。

        电梯门闭合，有些闷热，空气里弥漫的也是先前遗留的一丝腥臭味，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俩，此时都沉默地盯着楼层数字不断变动。

        “叮——”

        电梯上升不过半分多钟，终于，门再次缓缓打开。一前一后出了电梯，楼道上也没有遇到其他人。

        越前龙雅抛着橘子跟在少女后面，逐渐加快速度超过她，摩挲着门卡，先一步打开了房门。

        “助教小姐，请进？”

        贴心地开灯，侧身候在门口，少年的举动让时枝绘凜挑眉，随后轻轻颔首，毫不迟疑地进门。

        “这么不确定？”

        少女进门并未往里走，抬手轻拂过墙壁，便双手抱臂倚着墙，看向门边的少年。

        他刚刚是疑问的口吻，表明并没有把握确认她会进他的房间。

        少年一步步走进室内，一男一女共处一室，灯光让这房间亮如白昼，本应暧昧旖旎的氛围却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越前龙雅的回复也如那般清白：“得尊重助教小姐的意愿。”

        他放下一直携带的网球袋，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正欲将暂时保管的物品物归原主，却被少女阻止了。

        “咔嚓——”

        房门落锁，是她关上的。

        “门关了，就不必着急让我走。”

        越前龙雅微微睁大眼睛，拿物品的动作顿住，他歪了歪头，耸肩，语气轻松道：“助教小姐若是想留，我也不介意。”

        说着，少年便脱掉沾了污秽的外套，露出贴身的黑色衬衫，浑身放松地倚靠着椅背坐下，双臂张开，搭在一边。他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时枝绘凜没有接他的话，从踏入这扇房门开始，她就开始了她的观察，尽力不放过明显的特征。

        因是处于同一家酒店，这个房间的装潢与她的那间基本差不多，房间内能确认是少年自身物品的不过是网球袋和小尺寸的行李箱。行李箱闭合着，网球袋倚着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似乎就连前一晚换下的旧衣服也早已清洗干净并烘干放回了行李箱。

        简单、干净、利落，这些无不昭示着这个房间的临时主人真的只是将此处当成临时歇脚点，能够说走就走。

        这一点竟然和她不谋而合。

        时枝绘凜为这个发现而暗自惊喜，某种程度上，她应该是找到了同类人。

        从她的视角看去，此刻的少年是今晚最沉默安静的他，眉间点满倦意，尽管外套已被脱去，他的身上还是有不少刚刚躲藏掩护时留下的尘土斑渍。

        他的白天与黑夜果然还是反差很大。

        “聊聊吧。”

        时枝绘凜走向另一把空着的椅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便落座，与少年之间只隔着一张低矮的茶几。

        “助教小姐要是想聊聊，我当然奉陪，不过嘛……”

        越前龙雅一点儿也不排斥与她的交流，相反，他对她这次的主动满怀愉悦，眼神亮了亮。

        “不过什么？”

        她接下他的话，静待他的下文。

        “再喊一声呗？刚刚在室外，风太大，没听清。”

        “……”

        骗子。

        “连借口都这么俗套。”

        瞬间领会含义，时枝绘凜看着突然打起精神的少年，不禁扶额。

        “很想听那个小不点的原话呢，麻烦翻译小姐还原一下哟。”

        他对那声“橘子哥哥”念念不忘。

        比小不点还小的小不点这么称呼他，助教小姐也这么称呼他，感觉真不错，他想再体验一次。

        当然，他其实不抱有多大的希望，助教小姐可不会……

        “珂珂说：‘谢谢橘子哥哥的橘子，我很喜欢，谢谢你的照顾，谢谢。’”

        嗯？等等，他刚刚听到了什么？结束了？这么快……

        越前龙雅又一次没反应过来，助教小姐真的复述了珂珂的原话，又是一声“橘子哥哥”……

        他以为会被她搪塞过去。

        少年突然想到之前纽约的那次，问路的女郎误将等在一旁的时枝绘凜当成他的女朋友，当他后续和她开玩笑，她也不退却娇羞，而是巧舌如簧地反击。

        平常人对普通日本女性的定义，套用在他的助教小姐身上，果然是大相径庭。

        她回答坦荡，尽心地为他复述，这让少年不方便再要求什么。

        主动权回到了她的手中。

        时枝绘凜微阖眼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眼睛里藏着玩味。

        她惯用的心理伎俩果然有效。

        反其道而行之，打破根深蒂固的定义，一直是出其不意的一招。

        “呵，助教小姐想聊聊什么？”

        自知不会再有一声“橘子哥哥”，越前龙雅干脆直截了当地开启话题。

        少女点点唇瓣，轻笑一声。

        “当然是聊聊一些有趣的事情了。”

        -

        时枝绘凜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还不算太晚，她结束了和越前龙雅的短暂聊天，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她从浴室出来，吹干了头发后看了一眼时间，盘算了一番，想到了某个人：“算上一小时的时差，他应该还没休息。”

        手机屏幕已被损坏一块儿，但这不妨碍拨打电话。

        她开了免提，将手机丢在茶几上，整个人便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惬意地闭起双目，静静等待着电话拨通。

        “你好。”

        一贯淡漠的声音响起，这让时枝绘凜的脑海里能立刻浮现出少年的模样。一副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眼神锐利、神情冷然，看起来不苟言笑，常常站立在那儿就能让人感受到超出同龄人的威压。

        “好久不联系了，手冢国光。”

        她直呼名字，从小到大基本如此，有时候也会随着自家队员打趣着称呼他为“手冢部长”。

        “嗯，近来可好？”少年礼节性地关照询问，“绘凜，大家都很关心你，你……”

        “发给我的祝贺短信我都看到了。”少女不客气地打断了寒暄的话语，“不过青学赢了，你却一点也不透露呢。”

        “因为你一定知道。”

        早已习惯被她牵着话题走，手冢国光不做挣扎，面对不满，平静地坦言道。

        他知道，不管她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会关注青学的比赛，就算没有直播，网球部的同伴们也会第一时间告知她。

        “实话实说，有些时候我挺讨厌你的这种自信。”

        少女语气不善，或许在旁人看来，都会吃惊于她敢直接呛这个威严的网球部部长。

        “敌乃己身，过度自信就是自大，我会注意。”

        他语气淡淡，并未生气，坦然地接受了她的尖刺。

        “手冢国光——”时枝绘凜骤然睁眼，她盯着破碎的手机屏幕，声音渐渐抬高，“你明知道我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

        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空气似乎都凝滞。

        两个聪明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一个话题，他没有告诉她他的个人赛输了，她也没有以这个结果去安慰他。

        “我的伤已经痊愈，主治医生可以担保，所以……”

        少年斟酌着，主动将话题引到自身。

        “但是你还是不顾一切地想去争夺胜利。”

        伤势痊愈不代表永久不会复发，这个道理谁都懂。

        “我必须全力以赴。”手冢国光沉声道，不愿退让，将两人的冲突推到顶点，争吵似乎又要降临，沉默之后，少年终究还是先放低了姿态，他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落下的功课补了吗？”

        “你还是那么无趣呢。”

        时枝绘凜撇了撇嘴，无奈地盯着屏幕，只得作罢，毕竟这次主动联系他可不是为了争吵，她只想联络一下感情。

        但她也不得不感慨手冢国光真不会转移话题，这让她梦回之前被他监督学习的日子。她讨厌被管制，这样的感觉很不爽，尤其是那些年寄居在他家的时候，他的监督总会激起她的叛逆。

        “若是补考，总排名自然超越不了你和大石，估计和以往一样，安心做一个守门人。”

        至于是守着年级前三还是前五就拿不准了。

        “嗯，不要大意。”她听到他推眼镜的细微声响，“还有，要……”

        这样的对话在他们两人之间过于常见，常见到时枝绘凜能预判他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别想了，我可不会轻易以‘哥哥’称呼你。”

        这让手冢国光到嘴边的“要称呼哥哥”给咽了回去。

        清冷少年沉默许久，就在时枝绘凜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的时候，他终于出声：“这次回来想待多久？”

        他还是妥协了，他清楚他的这位妹妹可不是一个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改变想法的人。

        明明两人在小时候就相识，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但许是气场不合，他们俩之间就没什么火花。

        除了打网球和讨论学业的时候谈及的是正经事，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说出来可能不信，从小到大，时枝绘凜主动称呼手冢国光为“哥哥”的次数只有光辉的一次。

        而那一次，则永远被手冢国光记着，他一直盼着她能再唤他一声“哥哥”，可惜直到现在，从未。

        “待多久？还说不准。”时枝绘凜卷着发丝，沉吟了好一会儿，“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到时候两人之间的矛盾就能当面解决了。

        这是两人共同的心声，他们几乎每一次都会这么想，可从未真正实践。

        “果然你也收到了邀请。”

        “哦？听起来你并不惊讶，呵，我倒是忘了，毕竟你是自信的冰山。”

        她揶揄道，一句话就讽刺了他两点。

        可手冢国光接下来说的话，足以让她夜不能寐。

        “听着，绘凜，不管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回来，我们都希望你能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全神贯注地上吧！”

        少年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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