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264章疑心泛滥

心绪跌宕，辗转成空，这种倍觉失落的滋味，田心又何尝没有承受过，此刻看着刑三那张难掩伤痛的脸庞，心底也是不免浮生些许酸楚，纵然是千百年后，再回过头来探究蒙恬的冤死，大概也无人不为之扼腕叹息吧。

公元前二二一年，蒙恬被封为秦国将领，率军攻打齐国，并最终结束了它近千年的历史，如此说起来，作为齐国王族后裔的田心，似乎应该将他视为仇敌才对，不过，对于此刻这个诸侯意识异常淡漠的她来说，却是只有唏嘘和感叹。

“好了，要感伤也等先回去再慢慢感伤吧，再不走，恐怕一会儿真的要被人灭口了。”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田心渐渐平复下心底的纠结，对着神色颓怅的刑三，轻声催促道。

听得田心的提醒，刑三陷入过去的神思，略微回复过来，瞧着她那双隐含担心的眸子，忽然颓笑了一声，道：“怎么，你现在害怕被灭口了？刚才冒充蒙将军妹妹的时候，怎么就不担心那畜生会直接抓了你，拿去邀功请赏？”

“换成是这里的地方官，肯定会这么做，不过，刚才那位就没这个胆儿了，别忘了，他自己也曾是蒙军的一卒，无缘无故，蒙恬的妹妹会跑到这里来自投罗网，这话传出去，他岂不是自找嫌疑吗？”明眸轻眨，田心语气颇为笃定道。

“以赵高的为人，肯定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误信一人，不管那家伙如何为自己开脱，最终也一定是难逃一死，这种功，他又怎么敢去领？”尽管对赵高那个人物的了解，田心也只是从记忆中后世的评说而知，但从刚才卫仲的表现来看，显然她是赌赢了。

“这么短的工夫内，你居然能想到这么多，不知道的，恐怕还真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你早已谋划好的。”听着田心口中那颇为缜密的分析，刑三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惊讶。

“这么浅显的问题，还需要事先谋划？你这惊讶，未免也太夸张了点吧？”对他那似惊或疑的眼神，有些不以为然，田心轻轻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真纳闷你以前这都尉究竟是怎么当上的，该不会只是靠着能打吧？”

被田心这番淡淡的讥讽，不怒反愕，刑三双目中旋又泛起一丝怀疑，毫不避讳地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继而皱眉道：“你的样子，看上去好像真有几分…”

“等等，打住！”被他这股似乎很难抹去的希冀，弄得心底着实有些无奈，田心沉叹了口气，抚慰道：“就算他真的还有家人活在这世上，又能怎么样？是像他一样誓死效忠秦廷？还是，站出来为他的冤死反叛报复？”

“试想一下，如果蒙将军现在还活着，让他眼睁睁看着秦廷落败到这步田地，情何以堪？这种滋味，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玉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田心低声道：“走吧。”

“堂堂七尺男儿，却这么不堪一击，让你见笑了。”为自己的忧郁表现，面露一丝尴尬，刑三沉声叹道，旋即转身将马牵过，对着田心微微一笑，暂时敛起了眉宇间的那抹感伤，“回去的路，你应该已经驾轻就熟了吧，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看谁先到山下？”

“嘁，一个大男人，而且还是久经沙场的猛将，亏你也能对一个弱女子，开得了这种口。”对他这貌似玩笑的挑衅，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田心忿忿道。

“弱女子？该不会指的是你自己吧？”瞧着她那副突然自认娇弱的表情，刑三眉头一皱，不无讶异的道，虽然与田心仅仅才相处了一天而已，但在她身上所领教到的诸多震撼，早已让他快要忘记了，眼前站着的，可是一位身材纤瘦的女儿家。

没有理会刑三那道错愕的目光，田心兀自翻了翻白眼，为自己这渐渐被人忽视的女儿身，暗自慨叹了一句，旋即一把拉过他手中的马缰，便欲抬脚而上。

“壮士，小姐，请救救小女子，带我一起走吧，不管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带我离开这里…”

正当二人将欲上马，准备尽快出城时，一道啜泣的细弱声音，却是忽然自身后传了出来，紧接着，便见一位梨花带雨的年轻女子，疾奔过来，跪倒在二人面前，祈求道：“求求两位英雄，救救小女子吧。”

秋眸在女子略显苍白的小脸上轻转了转，认出此女便是先前被卫仲调戏的那位之后，田心忽然含笑地瞥了一眼僵滞的刑三，低声戏说道：“哟，看来你这英雄救美的善事，果然是没白做，现在人家姑娘真的打算以身相许了。”

果不其然，这位据说是一见着女人就发怵的汉子，躲避闪烁的目光中，立时充满了茫然和无措，尤其被田心这么一打趣，更加显得局促不安起来。

“别，别跟我开这种玩笑，还不快点想想办法。”焦急地望着旁边浅笑盈盈的田心，刑三慌忙道。

“这有什么可想的，你不是还没成亲吗，正好天赐良缘，你还不快点接着，大男人装什么矜持，假不假呀。”瞧着刑三一副面带羞色的样子，田心忍不住暗暗偷笑了两声，表面却故作认真地撮合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没成亲？总之，这人是你救下的，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脸皮微微抽搐着，刑三推卸道。

“呵，还真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急着拒绝艳福的，新鲜。”心头暗暗讶异了一句，看着眼前那位虽算不上惊艳，不过倒也颇有小家碧玉之色的女子，田心目光略微柔和了几分，上前将她扶起，问道：“你没有家人吗？为什么要跟我们走？”

泪光闪烁的眸子，在田心脸颊上略一停留后，女子旋又微微垂下秀颜，低泣道：“小女子名叫紫鸢，家中亲人都被秦兵所杀害，只剩紫鸢一人逃亡到这里，无处栖身，恳请小姐行行好，为奴为婢，紫鸢都甘愿，请小姐带我一起走吧。”

虽然她的遭遇听上去很是凄惨，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可田心如今的情况，已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能力给她提供安身之处。

“哎，这时期的女人，真是悲哀，一旦无家可归了，连个谋生之所都找不到。”心底无奈地叹息道，田心略微思忖片刻后，秋眸忽然再次转向默不作声的刑三。

“你，干吗这么盯着我看？”被田心流露古怪的目光盯着，刑三顿时神经敏感地低声道：“你不会是打算…让我把她带上山吧？如果是的话，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根本不可能。”

“这还用得着你劝，山上估计除了你一个正人君子以外，其他的个个都是恶狼，带她去还不被活吃了。”黛眉愤愤一蹙，田心微转着秋眸，口中喃喃道：“如果只是安身的话，那么…”

“好了好了，你别再乱动脑筋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让她暂时住下来。”生怕田心会继续在他身上打主意，刑三脸色一沉，忙主动开口道。

“知道干吗不早说？该不会是你偷偷置的…私宅吧？”瞧着他那貌似迫不得已的神色，田心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兀自猜测道。

“什么私宅？你的想象力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丰富？不过就是山下的一处茅屋罢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双目怒瞪了田心一眼，刑三沉声道。

“有私宅又不犯法，有什么好值得动怒的，真是个怪人。”暗暗嘀咕了一句，田心秋眸微弯，将目光转回女子身上，然后塞给她一个貌似男人所用的钱袋，柔声道：“很抱歉，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请不起佣人，这些钱你拿着，如果不嫌弃的话，有一处寒舍可以供你安身，至于以后该怎么生活，只能靠你自己了。”

“这…”闻言，女子眼中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继而猛地摇了摇头，将钱袋推回到田心手中，婉言道：“紫鸢别无所求，只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活下去，如果小姐不便收留的话，紫鸢也绝无半句怨言，谢谢小姐一番好意，这钱还请收回去，刚才的事，恕紫鸢冒犯失礼了。”

瞧着那个被二人推来推去的钱袋，刑三双目用力眨了眨，继而面色忽然一滞，大手快速在腰间寻摸一番，暗暗咬牙道：“这女人，该不会是个小偷吧，什么时候拿走的？”

是人都难免会害怕孤独，所以对于女子的这般反应，按说也在情理之中，但从她眼中那丝一闪而过的…怔，却让田心隐隐地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怀疑，可是，在她的记忆中，眼前的这张面孔，好像并不曾见过。

“难道是疑心病越来越重了？怎么现在不管看到谁，好像都有点来者不善的感觉？”黛眉微微一蹙，田心扪心自问道。

目光在女子略含倔强的脸庞上扫了扫，田心秋眸微寒，言语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柔和，“谁都不是一出生就会有朋友的，你如果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就自己想办法去结识可靠的伙伴，总之，我能帮到你的，就只有这些，既然你不愿意，那么，恕我们无能为力，就此告辞了。”

瞧着田心这顷刻间转为冷漠的姿态，刑三不禁有些傻眼，不过却也并未发表什么感慨，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管他也不无行善之心，但是世态炎凉，比这名女子遭遇更惨的事情，他也早已见惯了不少，神经已然是近乎麻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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