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答案

三尺冰冻非一日之寒，解冻却只要一瞬间。

        开一条细细的裂口，千万尺冰川化春水，前嫌尽释。

        章禾对林逸锦的埋怨就像结了十年的寒冰，现在莫名其妙有了温度，陈年旧事没理清又有什么重要？

        昨夜没等到他的消息，今早醒来手机握在手里没电关机，插上线迫不及待打开一看，仍旧没动静，奇怪，好端端又没了人影？

        结果刚从浅水湾大道开车下来，就看见那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一边，男人西装革履，靠着车门抽烟。

        章禾打转向，在他面前踩刹车，降下车窗抬头看他。

        距离隔得近，香烟混着晨雾一股脑全飘了过去，领针在朝阳下反光，像明珠耀眼。

        “在这干嘛？”

        记得他说过要在印尼待五六天，怎么突然不声不响回来了？

        “等你，保安不让进”，他解释，猛吸一口烟，将剩下的半截扔进车载烟灰缸里。

        章禾转头望一眼在半山腰大门口站岗的两位保安，辛苦又敬业，浅水湾的安保工作确实没空隙可钻，里面住着的人，哪个不是身价难估量，闲杂人等混进去出事情，可不是闹着玩。

        “等我做什么？”章禾偏过脸，他一本正经讲这种话，可不就是故意使人难为情，“我要走了，上班要迟到了”，她随口编个理由当借口，拉下手刹握上方向盘。

        林逸锦伸手按在车窗玻璃上，俯身探向前，盯着她浅笑不说话，过了许久，像是把眼前这张脸暂时看个够才开口：“假积极，算了，难得你上进一回，走吧”，松手退一步，重新靠在车门边。

        突然，不远处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打破半山清净，天边红彤彤霞光坠下来一般，张扬的红跑车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

        事态逐渐偏离轨道，不受控。

        许久没露面的霍扬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章禾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他心里的芥蒂只怕更深了。

        她急匆匆下车，睨一眼林逸锦，他倒是神情悠哉，还不都是他挑了好时机，一大清早就惹出祸端。

        “霍扬，你怎么来了？”

        “那他呢？”霍扬不答反问，声音冷得让人发颤，眼睛盯着林逸锦，瞳孔中的来势汹汹清晰可见。

        昨晚章母给他打电话，话里话外打探他这几日不登门的原因，他能怎么说？总不能说女朋友跟前男友旧情复燃，正盘算着一脚踹了他。

        那晚他放下话让章禾想明白，可她倒好，考虑起来没期限，他要是再不出现，按照章禾的记性，恐怕再见面连他的名字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结果倒好，他一个人憋着生闷气，她在家门口会情人，笑得开心。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霍扬见章禾皱着眉头，眼尾慢慢染红，抓着他的手，一言不发快要哭出来。

        她有什么好委屈？

        可霍扬还是心里发烦，本来心已经软下来，不忍逼迫她，站在一边的林逸锦这时大步走过来，将章禾一把拽到身后，“她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明晃晃的挑衅再次惹怒了霍扬。

        明明在社交场上老练圆滑，怎么到了这时候，专挑难听的话往外讲。

        章禾见形势不妙，真怕霍扬已经攥紧的拳头再落在他身上，推着把他塞进驾驶位送走。

        车内弥漫着浅浅的幽兰熏香，是章禾亲自选的味道。

        现在她跟霍扬两个人静坐着，物是人非。

        “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们的关系是对是错”，章禾率先打破沉默，“从高中开始，我就喜欢他，你知道的”。

        她停顿一下，语调放得缓。

        “后来他不辞而别，我傻傻等了十年，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我的生活总还要继续，成天不死不活算怎么回事”，说着自嘲一笑。

        “爸妈安排的相亲数不过来”，回想起一年前的荒唐经历，一天赶三四个场，比横店的龙套演员还要敬业，“直到遇见你，当时我跟你坦白，我说我这辈子大概是忘不了他了，如果你不介意，我会用尽全力对你好，也许有一天移情别恋也说不准”。

        可是变数来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爱上任何人，林逸锦就重新出现在她眼前，把她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哪里还看得见别人？

        “你很好，真的”。

        世界上最伤人的话，大概就是这句。

        霍扬撑着手肘看窗外，猛戳空调键，一连下调几个档。

        “好为什么不选我？”他问，话音拔高却发颤，“哪怕他抛下你一走了之？你了解他吗？他父母是谁，家住哪里，这十年来他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章禾摇头，这么看来，她确实对他一无所知，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到一年，林逸锦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家里的事，只有那天晚上被打断的只言片语。

        “因为爱情不是查户口，也不以人的好坏为标准，只有合不合适”。

        一旦认定合适的人，爱情会让人盲目，义无反顾，甚至愚蠢，就像飞蛾。

        “所以”，她的神情坚定，转过身子对着霍扬，郑重地像宣读判决书的法官，“我不能嫁给你了，对不起”。

        时光缓缓流逝，长到分辨不清过了几时几分。

        浅淡的兰花香味骤然浓郁，熏得人眼睛疼，不自觉流下眼泪。

        霍扬身子越偏向窗外，不肯转过来，怕她看见这幅狼狈样，未免太丢脸。

        他摸着打开中央扶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婚戒，昨天我去取回来的，听伯母说，婚纱也做好了，亲戚朋友见了我就预祝新婚快乐，明明还有不到一百天……”

        “你让我怎么办？”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

        章禾垂眸看着戒指盒，内疚如潮水涌来，让她透不过气。

        婚礼的事她当甩手掌柜不上心，他全都一手包办，连宾客请柬也一一手写，婚房的装修她一句没过问，霍扬却将她的喜好记在心里，婚纱婚戒懒得试懒得挑，仿佛这场婚礼与她无管。

        霍扬没怨过她半个字。

        “对不起”，章禾重复一次，除了这听起来毫无诚意的三个字，她还能做什么？

        “章禾？怎么才来？”齐星良步履匆匆从办公室出来，迎面碰上姗姗来迟的章禾，迟到一小时，到处找不到人，好不容易出现，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丧气样。

        现在也不是问责她的时候，只能让她快点跟上：“今天去检查现场，你也跟着来”。

        刚才林总临时交代，务必带上章禾，原因没解释，任由他乱猜。

        章禾还没缓过神来，便立马被上司拽进了工作的环境，眼底映出的泪赶不及蒸发，就已经站在热火朝天准备的现场。

        地点在新城区的文化中心，现代感十足，比瑞尔出手阔绰，直接租下整个场馆，一楼大厅用作发布会，二楼及三楼做展厅，陈列自公司创始以来的经典设计，这些天媒体不断宣传造势，金钱流水一样花了出去，看来对这次新品能得到市场正向反馈势在必得。

        场地布置基本已成型，只剩些边角细节待完善。

        章禾跟在齐星良身后，穿过流光奇幻的隧道进场馆中心，入目便是蓝宝石雕砌的比瑞尔logo挂在正中央，还未开灯光，便已经叫人瞠目结舌，想来发布会当天只怕更加震撼。

        工作人员踩着梯子攀上攀下，抱着鲜花摆件拿不准位置，林逸锦站在展示台上指挥。

        早上还穿戴整齐的西服显得碍手碍脚，外套已不知被他丢在哪边，他环视着四周的情况，时不时给出些意见，便立即有人按他所说不断调整，他皱着眉，直到细细思索后才点头。

        章禾看着他的背影走神，齐星良拔高声音：“记下来了吗？”

        “嗯？哦”，她捏着笔记本，钢笔尖戳在纸上戳出洞，满脸的不好意思。

        “座位次序安排出错可不是小事，你之前来过现场吗？”

        “没有”，她摇摇头，飞快记下齐星良的吩咐。

        然而这句没有却让齐星良生疑，明明记得她在草拟名单里对嘉宾的座次提出了初步安排，若是没来过，又是如何做的计划？

        没想出个结果，林逸锦转身，看见了他们二人。

        齐星良朝他颔首示意，却见他眼神一直盯着这边方向，还以为是叫他过去的意思，走了了两步发觉不对，林总好像看的是……章禾？

        她怎么了？低眉顺眼，垂头丧气，像垂了花苞的枯茎，难不成霍扬给她脸色看？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留下她一个人走，但又怕她夹在两个男人之间为难，固执不肯走反而惹她生气，才克制住自己给她独立处理问题的空间，结果就是换来她的伤心？

        齐星良刚准备开口汇报工作，就被他抬手止住，径直走向章禾。

        意外总来得猝不及防。

        大概是工人们做事粗枝大叶，章禾头顶上一簇水晶吊饰挂的不稳脱了钩，咯吱一声响，直直坠了下来。

        章禾听到声音抬头看，水晶折射着千万束七彩光，冲她而来，瞳仁放大，被光线割裂看不清危险，脚下生了根移不动，大脑变空白。

        三五秒的时间根本容不得她做出任何逃开的动作，除了等着它砸下来。

        那一定很疼吧……

        “衣衣！”

        章禾下意识在这道声音中紧闭了眼，痛感未降临，她被人扑倒在地，笔记本和钢笔甩出去好远，水晶吊饰砸在白瓷地砖上，迸碎成数不清的散块。

        在场的人全都被吓得惊住，片刻的寂静后，沸水煮开一般的手忙脚乱，一股脑围上来。

        “林总！林总你没事吧！”

        “快叫救护车，快呀！”

        “……！”

        七嘴八舌，人声喧闹，章禾被极大的冲击震慑，呆愣，如同灵魂出窍。

        她只知道躲不过的祸事有人替她挡下了，那个人正紧紧抱着她，护着她，自己却昏了过去，后背出了血，白衬衫上全是点点红斑，不断晕染扩散。

        他眼眸合上，无声无息，手上的力道却未减。

        章禾嘴唇微动，“林逸锦……你……”

        可她的声音被锁在喉咙发不出，只好转了道，从眼眶另寻出路，遏制不住涌了出来。

        你别吓我好不好……

        我不嫁别人了，我原谅你了，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https://www.xblqugex.cc/book_42781665/1437036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l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l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