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见辛慈还在看雪，寒见担心她受寒，解下自己的鹤氅给她：“回去吧，你站了好久，手都冻红了”

        辛慈望着蔚蓝的天空，这会雪停了，天空湛蓝如海，仿佛要从天空泼下蓝色的墨水，给这纯白的世界染上阴郁的蓝。美中不足的是，天空中有四四方方的窟窿，里头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偶尔可听见妖魔鬼怪嘶吼尖叫。

        他们在说，他们在阴暗的合虚忍了五千年，这次他们要血洗天庭，重返人间。

        辛慈的脸色苍白，几乎要融进冰雪中，她指着空中：淡然道：“那个天窟，是因为我引起的。”

        寒见摇头，他眉头紧皱，想着怎么样才能分担她的愧疚和难过。他思来想去都没有好方法，蓦然想起她从前的做法，便说：“不是你的错，都是裴玄安的错。”甩出去就好了，反正他不在，也确实是他的责任。

        寒见继续解释：“那日你发动血祭，地动山摇，他知道后跟疯了一样，翻遍书籍甚至是禁书，想找到救你的办法。他五天五夜不睡不食，跟游魂野鬼一样。你不要怪他，在乎你的都会同意他的做法的。”寒见低着头，他听见心跳声如击鼓，高亢的鼓声一阵又一阵。冬日的阳光向来和煦温柔，可他觉得他全身都架在火堆之上，很难受。他今天才知道，对辛慈说谎很痛苦，辛慈信任谁，便推心置腹，掏心掏肺，可无论是他还是裴玄安，都辜负了她的信任。

        寒见神色黯然道：“你要是陨落了，他会随你而去。”

        “那是他的选择。”辛慈笑了，甜美的笑容足以融化冬之国亘古不化的冰山，但寒见在躲避她的笑容。“阿慈，很多时候不能想太多，想太多的话就和冬之国的冰山一样，亘古不化，万年不变。”他的手放在她受伤的右肩，轻声道：“我已将岁冰注入你伤处，这半边的痛感以被岁冰麻痹，你不会疼了。”

        辛慈不在意她的伤势，她只想知道，除了裂天，裴玄安还做了什么，让寒见能同情他，能和他感同身受。

        “他做了什么？”

        “你说呢？你是无所不能的昆仑神，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就看你想不想知道。”寒见一番玄之又玄的话，让辛慈哑然。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如果她有这样的能力，她要回到过去，回到相遇的大荒，跨国他的躯体，不与他相遇。

        “吃饭吧。”寒见岔开话题，他拿来一团冰块，一碗冰雪，笑道：“良药寒心，吃了吧，这能中和岁冰的寒气，日后你就不怕冷了。”

        “你们冬之国就没有什么好东西。”辛慈努嘴，把头看向别处。

        “你别自己都骂。”寒见笑笑，“你现在可是我冬之国的子民了，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他见辛慈只含了一口冰雪，有些失落，她要是不多吃些，她的伤口蔓延到心房，他也没有办法了。如果辛慈弱一点，他可以用法术强迫她全部吃下去，无奈辛慈身为昆仑神，他打不过她，只能哄着。“你想吃什么？”他终于问起。

        辛慈吐出冰雪，笑道：“我想吃热的东西，蟹黄玉柱、笋泼肉面、无肠公子，还有烤栗子。”

        “你就不能说出我冬之国有的东西吗？”寒见叹气，除了热的东西，什么他都可以拿来。

        “哼，所以我不爱来冬之国，春之国就挺好的，东西好吃美人也多。”辛慈故意阴阳怪气说起。

        辛慈这么一说，寒见记起这千年来，他见到辛慈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之国严寒的天气还是其他原因，他突然有些怒气，恨辛慈的薄情。但一瞬间，他释然，他不知道有什么好计较的，辛慈现在是他的，还怕她乱跑？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人间给你买。”寒见有些无奈说道，“你就不要去了，你在这里等我。”

        “国主是需要这些东西吗？”年鸿献上蟹黄玉柱、笋泼肉面、无肠公子、烤栗子，甚至还有她未说出口的豌豆黄。年鸿什么时候和辛慈心有灵犀一点通了？这人脑子愚笨得很，不像他做的出来的事情。

        寒见冷冷道：“谁让你送过来的？”

        “小的看辛慈姑娘大病初愈，急需美食补充元气，小的急忙从人间……”年鸿脸色通红，声音颤抖，他编不下去，在两位大神，尤其其中一位动了怒气的神仙，能让冬之国的冰山长三十丈高，他不敢撒谎。

        “他来了啊。”辛慈低头，眉眼失落，她觉得宿命缠身，她摆脱不了和裴玄安纠缠的宿命。难道他们要永远纠缠在一起吗？无论她在哪里。

        “不可能，他身上有伤，不可能跨过华邑之巅。”寒见咬牙，胸膛有些起伏。他怎么还不懂，辛慈现在最不想见的是他，他何必惹她难过？她还不够可怜吗？

        辛慈抬头，嘴角挂着自嘲的笑容：“冰山怎么能阻止得了他。他来了吗？”

        年鸿道：“没有，他交给小的这些东西就走了，半步都没有停留。”

        “是吗。”辛慈声音很小，她拿起烤栗子，栗子黄灿灿圆溜溜，带着适宜的温度。他已经剥好皮了，他知道她喜欢吃栗子，但是不喜欢剥皮，每次都是他来除去栗子的外衣。

        或悲或喜的记忆涌上心头，辛慈端起一碗冰雪：“我干了。”她咽了一碗冰雪，一团冰块，摸着肚子，笑道：“我吃饱啦，果然良药苦口，我的伤口不疼了。”辛慈一边干呕，一边夸奖冬之国冰雪的妙用。“果然好！”她竖起大拇指，朝寒见笑笑。

        而寒见稍稍宽心，这样阴阳怪气的辛慈才是他认识的，她要是太懂事，那么从前的辛慈就彻底死了。“你就不能改改你这阴阳怪气的毛病吗？”寒见亦笑了，眼角带着眼泪。

        “累了就睡吧。”寒见抱她回温暖的卧榻，给她盖好被子，嘱咐她好好休息。他知道体内有岁冰步伐会多么沉重，是她硬要睁开眼。她想看看她是不是到了冬之国，看看他是不是她认识的寒见。她应该很失望吧，她不是他想象的寒见。

        睡梦中，她才能感受到自在。她看到师父在画阵，五行八卦排列其中。她很好奇，为什么师父要在这个时候画阵，战争还没有全面打响，魔族还在地下腐烂。她问师父这是什么阵法，师父沉默不语，眼睛含泪望着她，他说：“阿慈，师父想的是三界苍生，你要理解师父。”然后他继续画阵，不理会她的话。这个梦她反复梦见，师父的脸庞一次比一次模糊，可他的话一次比一次清晰，到最后，辛慈不确定这段记忆真实性。师父有没有说过这句话，她也不能肯定了。

        她活得太久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她的手放在肩膀上，那里有岁冰，她能感觉到冰冷，这是真实的。肯定了这件事，她踢开被子，起床散步。院子可以望见冰山，冰山高耸入云，白雪皑皑，一片白茫茫。圣洁啊，高贵啊，寒见啊。她朝寒见挥手，笑语盈盈。“寒见，你在干嘛？”

        寒见看见她就笑，“在答复天帝的疑问，你等我，我很快处理完。”

        辛慈看他认真的模样，很想逗逗他，“我想走进你的心坎，请问怎么去？”

        “不需要你走过来，我自己走过去。”寒见走到她眼前，眉目带笑。

        不知道为什么，辛慈眼里浮现的却不是寒见的身影，而是一个有些落寞带着倔强的背影，她有一瞬间，她想停下来，看看他脸色是什么神情。

        “寒见，我想去一个地方。”她拉着寒见手，“我今日感觉好多了，我想去爬雪山，你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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