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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章


临清殿。

        天没有黑,可他觉得黑暗把所有的东西都吞没了,连他藏着的一丝侥幸也被黑暗绞杀,他的眼睛没有光,倒映着辛慈哀哀欲绝的脸。

        “错了,彻底错了,我谁都不是,我是侥幸活下来的幻影。”她压抑着泪水,可已经到了极限,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一声声压抑着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从血液、从骨髓你一丝丝抽出来,天光变得朦胧昏暗。种种思绪结成一张网,网住她的心肺,网越收越紧,直到她支离破碎。她捂住坐着,眼睛无神,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不肯停歇。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的记忆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那些和我一起哭一起笑的神魔、人类、妖怪、鬼怪,是否真实存在过?”她伸出手,看着白净的手腕,眼泪落在手腕处,她笑了:“就连这手,我都不确定它是杀人还是救人的。裴玄安,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在发抖,全身因恐惧而萎缩。“我这样活着,没有尊严没有乐趣。”

        他用昆仑镜开了时空之门,扭转她的命运,改写她的结局。可活下来的她是原来的辛慈吗?千万个时空之门中,愿意活下来的是哪一个辛慈?

        “阿慈。”裴玄安眼睛通红,辛慈的痛苦他能感同身受,豆大的泪珠在他眼里滚动,他眨眼,眼泪顺着他的眼角落下来。“我不能看着你消失,你的命比我的命还要重要,我答应你的,我会保护你,福利周全。”他抱住辛慈,“不要在乎真真假假,重要的是你在,你确确实实存在,活生生站在我眼前。”

        辛慈看着他,她笑了,笑容明明那么明朗,可伸手一摸面容便支离破碎。“你救我是你的私心,你只是不想独自存活于世。我今年一万岁了,比师兄两千岁,比莫姐姐小八百岁,比云初小一千岁。法术是师父教授,咒语是帝君亲传。我参与过神魔之战,亲眼看着师兄被凿穿头颅,莫姐姐被砍成五段,而云初就在我眼前,被重光碾碎骨肉。神魔之战结束后,师父为了阴阳平衡,长眠天外天,而帝君为了让天帝安坐帝位,舍弃昆仑,至今无所归。他们对我是最重要的,可很久之前,他们陨落的陨落,长眠的长眠,我孤身行走在三界。我不害怕孤独,只要有那些温暖的记忆支撑。他们存在过,我并不孤独。可现在,我不能肯定他们是否在我生命存在过,那些闪现在我脑海的面孔我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你说,此刻的我是不是师父和帝君认识的辛慈?还是说他们记忆里的我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我的想象?”笑着笑着,辛慈哭了,她眼里的光芒全被带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亘古不化的冰山。“你不应该救我,我不该活着。我很久之前就应该死去,去黄泉地府,去灵魂之海,陪着云初。他们离开的离开,陨落的陨落,我是一具行尸走肉,孤独活了几千年。”

        他心如刀绞,似有利刃深入他四肢百骸,要把他五脏六腑活活剜出。千年来,他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比起让她快活死去,他宁愿她痛苦活着,她说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太阳没消失,就有改变的可能。

        “在我一千岁行冠礼的时候,你说你会看着我找到如花美眷,看着我似水流年,神仙说话怎么可以不作数呢?”他声音沙哑,极力挤出一个笑容,“阿慈,你说你会陪着我长大,我还没有长大啊。”

        “你真以为我是你记忆中的辛慈吗?”她说话很轻,却掷地有声,他逆天而行,倒行逆施扰乱命数,她无法面对这样的他。

        “我没有办法原谅你。”辛慈推开他,“裴玄安,你我恩怨义绝,永不相见。”她拖着笨重的身子前行,许是命数被扰乱,她肩膀的伤又发作了,钻心的疼蔓延到全身,可她已失去感觉,木然前行。

        她不会再回头,他要永远失去她了,他跌跌撞撞跑到她身后,扯着她袖子,泣血一般说着道:“阿慈,不要生气,我们回家好吗?家里的酒酿好了,桃花也开了,我们回去看看。”

        辛慈没有看他,她一直往前走,走出了天阙,飘飘然不知道落在何处。裴玄安拉住她手,脸色铁青,他的胸腔憋着一口淤血,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生不如死不过如此。他讨好一般笑道:“你的伤发作了,很疼的,我知道。起码上完药再走,你让我给我上药,我再也不会在你面前出现了”

        辛慈推开他,她不知道该往哪走,她只知道前行,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去一个没有裴玄安的地方。

        轰隆一声巨响,下雨了,瓢泼大雨如泄洪的江河,向地面投了广阔又厚重的雨帘。

        “雨这么大,先避雨,雨停了你再走,我不会再找你了。从此天涯海角,不复相见。”裴玄安追上她,把油纸伞塞到她手上。他很着急,这雨这么大,辛慈淋雨得风寒,到时候伤势又更难愈合了。“阿慈,我求你好吗,你先避雨,你会得伤寒,你的伤口会感染。你躲了我几千年,急这这一时离开我吗?”他说到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哀求了。

        辛慈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她走得很慢,却远远甩开裴玄。豆大的雨砸在她身上,如割肉一般,她的伤口随着雨一点一点在腐烂,千刀万剐不过如此。走了很久,走到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腐烂。她躺在地上,任雨点砸在身上。她睁大眼睛,感觉这大雨像那年她和云初看过的一场雪。他们就躺在雪地上,任雪花覆盖,然后师父一脚把他们踹醒,说雪地不是他们埋尸的地方,要死不要死在昆仑,给昆仑带来晦气。后来云初死在大荒,她死在不知名的角落,也算应了师父的心愿。她笑得很开心,手接住雨滴,笑道:“师兄、莫姐姐,云初,我们在虚无世界相见。”然后她的视线开始模糊,雨点渐渐小了,直至感受不到雨水的存在。她闻到淡淡的木香,眼睛太多雨水了,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她能感觉到有人打了一把伞站在她身前,带着怜悯的眼神。

        她知道了,他身着白衣,驾着车马来人间,所过之处,草木凋零,白雪皑皑。他在车马上,撒下雪花,人间的颜色由金黄转雪白,万物冬眠,等待明年春天复苏。

        她握住他的脚踝,语气没有半点乞求,只有不容置喙的命令。“带我走,马上。”

        寒见打着伞,笑道:“带你走也可以,从此你便是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冬之国。若一定要带你走,你要死在我手里,让他们带着你的尸体走。”他收伞,抱起辛慈起来,大步奔向马车。

        辛慈一眼都没有给玄色的身影,他孤身站在大雨下,痴痴望着她,她闭了眼,不去看也不去想,他和她的纠缠,就结束在这里吧,她累了,这一切也该结束了。随着这大雨,把一切都忘记吧。

        过路人,她如是说。

        冬之国。

        四野皆白,唯有他脸上的红唇与饮冰室的身影是冰天雪地里唯一的色彩。他的记性很好,很多事他是记得的,只是不愿想起,现在她在眼前了,他为什么还怕想起来?

        “国主,人间的雪厚三尺,是否应该停止下雪?”

        寒见摇头,“今年人间杀伐重,怨气恒久不散,三尺厚的雪不足平怨气,等积了七尺厚的雪再停。”

        “那会死很多……”年鸿收声,他们这种神仙,最忌讳动情,他已经犯了大忌。

        寒见眼神飘向饮冰室,若有所思道:“是他们自己种的恶果。为了一点岁币,肆意开战,残杀平民,怨谁?谁可怨?”说到最后,他竟然长叹一口气,像是想到了自身的命运。

        “寒见,我的姐妹,你怎么不来见我?”饮冰室传来的声音欢快又轻松,寒见没有表情的脸被逗笑了,让年鸿去准备热汤。

        寒见一进门,辛慈便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她站到他身前,扒拉他的衣服,从头摸到脚。“姐妹,你干嘛扮男装?虽然你这个模样俊俏得很,颜如舜华,但是你毕竟是女子,在我面前要坦诚相见。”

        寒见没有笑,对辛慈的反常他不觉得惊讶,昆仑镜的反噬早就开始了,他要习惯辛慈的反常。

        辛慈感受到他目光的怜悯和愧疚,她神情有点落寞,像全力以赴做一件事最后发现一开始就是错的。她理好寒见衣服的褶皱,低声道:“我又记错了,你不是司秋,冒犯了。”她极力挤出一个笑容。

        寒见摇头,笑道:“也不是全错了,我的确有爱扮女装的毛病。”他俯身看着辛慈,在辛慈耳边说:“我只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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