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你怎么敢回来？”案台上的神仙俊美无双，可眉眼透着冷漠，似断绝七情六欲，眼中只有自己。

        周福后背都是冷汗，他知道瞒不了的。“殿下，北辰星君已然在畜生道走了一圈，卑职以为……”

        “你有什么资格给他求情？”裴玄安斜了他一眼，周福便感觉手脚刺入玄铁，他骨髓都在打颤。

        “卑职不敢，卑职看到素日风雅的星君去了人间如蛆虫一样爬行生活，靠着乞讨和怜悯生活，卑职不忍……”

        “你一个小山神心疼星君生活潦倒？周福，你善良得有些愚昧了。”裴玄安冷笑了一阵。

        周福如醍醐灌顶，他知道这五百年来来，他的修为没有长进的原因了，只因为自己自以为是，一丢丢小成就便沾沾自喜，还同情前战神符隐白，他简直疯了。

        裴玄安把斩华剑扔给他，面无表情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你要提着他的手脚来见我。”无论是北辰还是符隐白，在她的心里都比他重要。那在她陨落后，他除掉对她而言重要的东西，在她心里，他就是重要的神仙了。

        他打翻她酿的桃花酒，这是她酿的最后一坛酒，她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就这么碎了。他和符隐白彻底决裂，借着天阙太子的身份，他把他贬入凡间，让他去畜生道滚了一回，投胎后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

        可他并没有解气。

        赵府。

        “阿彘，我挖到野菜了，中午我们加餐。”这几日小花跟着符隐白除草松土，皮肤晒得发红，此刻她抖动手上的野菜，炫耀战利品一样。

        “哎哎哎。”符隐白笑了笑，他掏出这些年积攒的积蓄，买了一把油纸伞给小花遮阳避雨。

        “我不热。”小花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她的脸色沾了几滴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阿彘，我去洗菜，今天厨娘教我炒野菜，我做给你吃。”

        人彘点头，笑容比海棠花灿烂，在泥泞的环境中，有异样的美。

        “我来帮忙。”周福替他背起一捆柴火，他看着他别重活压垮的脊梁骨，感慨道：“或者我应该叫你北辰星君，星君受苦了。”

        符隐白神色没有变化，像听着别人的故事，他抱着一捆柴火，眼睛四处看，他在找小花。

        “星君，殿下让您回天庭复命，这惩罚到头了。”

        他的眼睛还在找小花，不给他回答。

        “星君啊。”周福无可奈何，脸一冷，手一挥，拿着各式生活用品的人从他身后站了出来。“星君对在下有恩，请星君收下。”

        符隐白不看面前的绫罗绸缎，点心茶叶，小花从厨娘那里讨来了腊肉，她把腊肉高高举起，笑得眉毛架起一座拱桥。“阿彘，厨娘送给我们一块腊肉。”

        周福自嘲般笑了笑，不愧是北辰星君，心性高傲，瞧不上他送的好东西，喜欢寻常之物。他瞧出小花是海棠花变的，北辰星君身边有妖怪不奇怪，他身上有云初大神的残魂，便是一缕残魂，也是滋润妖怪灵气的绝妙好物。

        他命人把东西送到符隐白屋子，准备离开，符隐白却拉住他，指着桌上的简单小菜，咿咿呀呀喊着。

        小花说：“这位先生，阿彘说请您留下吃饭，饭菜虽然简陋，却很可口。”

        桌上有两碗白粥，一碟野菜炒腊肉，一碟毛豆，两碗茶，他说的不错，确实简陋。桌子很低，周福盘腿而坐，他泡了自己带来的白茶，给符隐白倒了一碗。

        小花也喝了一口茶，她觉得茶水有点苦涩，跑到门外，无声无息吐出茶水。符隐白朝周福看了一眼，眼神很是愧疚，他拿出周福带来的点心给小花。

        周福笑了笑，吃了就好，他不欠星君什么了。

        门开，听见小花说：“我不是故意给先生难看的，是茶水太苦，日后我不贪吃了，阿彘对不起。”

        符隐白没说什么，在她手里塞了一块红豆糕。

        符隐白没吃多少，反倒是劝周福多吃，周福很无聊，他夹起野菜，盘里的野菜没有剩多少，都是腊肉，符隐白一口肉都没吃，把肉留给他这个不速之客。

        星君倒是客气，难以想象千年前他的潇洒不羁，盛气凌人。

        符隐白洗干净手帕，轻轻擦去小花嘴角的点心屑，他轻轻喊了一声，小花努嘴道：“知道了，我就吃两个红豆酥，绝不多吃。”

        夜晚。

        拗不过符隐白的盛情，周福睡了屋子里的唯一一张床，小花睡在竹床上，符隐白睡在地上。他二人呼吸有规律地起伏，想是觉得在自己家，不用戒备。

        他们错了。吃了他的茶和点心，他已报完恩，千年前星君曾指点他一招剑法，让他的修为大有长进，最终他修成山神。他很感激星君的提点，所以今晚他带着星君去见殿下，让殿下好好赏赐他。

        他握着斩华剑，朝符隐白轻轻走来，殿下说先砍手，他反抗的话再砍脚，他这个样子和人彘没有什么两样，断手断脚不算什么。

        符隐白还在沉睡，周福叹了一口气，以往爽朗清举的仙君成了污浊不堪的泥虫，他不过是结束他的痛苦。他拔剑，他要在两招之类砍断他双手。

        草木最容易察觉到杀气，小花睁眼，看见周福提着剑朝符隐白砍去，她咬牙道：“坏人，住手！”

        声音不大，可响彻云霄，尚在批复文书的裴玄安也被惊动，他拿出镜子，念着咒语，镜子里头倒映的是周福浑身是血，跪在符隐白面前。

        这没用的东西！让符隐白的能力觉醒了，若是如此，他的计划岂不是要……他摔了镜子，朝人间飞去。

        到南天门时，便看见失魂落魄，一身见血的周福，他耷拉着头，双手献上斩华剑，痛心道：“殿下，卑职失败了，斩华剑认主，不肯伤星君半分。”

        裴玄安哼了一声，接过斩华剑，与昆吾剑一起，别到腰后。他没说什么，斩华剑和昆吾剑是一对，认符隐白和辛慈为主，不肯伤害主人也是常理。

        “算了，看他挣扎到几时。”裴玄安挥袖，留下胆战心惊的周福，他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与血混在一起，他讨厌这个味道。等确定裴玄安走远后，他吓得躺倒在地。他砍中符隐白左手，他身上的血是符隐白的，殿下有心事，没注意到他没有受伤。他不敢说他回来的路上被斩华剑威胁，说如果周福敢说出真相，相隔万里，它也会砍下他的头颅。

        大神用的兵器极易产生灵气，可像斩华剑一样，开口就是剁碎你的尸骨的剑灵不多见。它是神器，不该像魔族的兵器一样凶狠的，他不知道哪里惹怒斩华剑。

        就算他想杀符隐白，也是殿下的命令，它不和殿下说理，为难他干什么？欺软怕硬是吧。

        赵府。

        “那位先生面善，可心地这么坏。”小花抹掉眼泪，找来纱布，轻轻为符隐白上药。

        符隐白用袖子轻轻擦去他的眼泪，他笑着，示意他不疼，他没有痛觉，这点小伤不是大事。

        “他吃了我们家的饭菜，还要杀人，太可恶了。”小花撒了一把药粉，可血还是没有止住。她找到她的本体，背着符隐白，忍痛摘下她的一片叶子，捣碎后伴着药粉敷在伤口上，符隐白左手的血止住了，小花的脸色却很苍白。

        符隐白摸摸她的头，示意她不要哭了，他真的没事。

        小花狠狠道：“赵家人坏，外面的人也坏，我要学法术，这样才能保护你。”

        符隐白无神的眼睛闪过清明，很快消失不见，他不希望小花做什么，辛慈陨落后，他想着自己怨气给辛慈带来几千年的痛苦，他无法原谅自己。越是痛苦，他越感觉在赎罪。

        一月后。

        “小花，你快点，我们要迟到了，要挨夫子的戒尺了。”赵安年在门外催促小花出发，他到了上私塾的年纪，赵家想给他找个伴读，可赵安年死活要小花做伴读。他母亲曾氏觉得小花来路不明，是个不祥人，便不同意。赵安年闹了三天，三天不肯好好吃饭，曾氏气得瘦了一大圈，还是赵老太爷出面，说小花跟在人瑞身边的，多少沾了人瑞的福气，能为赵安年消灾解难，如人瑞守护赵家。曾氏没法子，这才同意。

        “我还没有吃早饭。”小花睡眼惺忪，伸了一个懒腰，符隐白在一旁给她梳头，挽了一个羊角髻。

        “我给你带了，你快点！”赵安年急的跺脚，从纸包里掏出两个包子。

        “好香，谢谢你。”小花分给符隐白一个包子，笑道：“阿彘，你也吃，我去上学了。”

        符隐白点头，目送她去学堂，他有痛心的感觉，他害怕小花不回来。一个小厮扔了花铲给他，厌恶道：“这些天下雨，后院的地板都是泥巴，你把泥巴清了，不清完不许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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