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两份热腾腾的肠粉很快端了上来，白腻细滑的肠粉里包裹着青绿色的生菜，几颗葱花点缀其间，褐色的酱汁淋在粉皮上，热腾腾的白烟在空中旋转，令人食指大动。

        宋云希用力吸了口气，香甜的酱汁混着粉皮香钻进他的鼻腔里，刺激着他的味蕾。

        宋静阳给每人递了一根叉子，宋云希太小了筷子拿不稳，肠粉又滑，对小朋友来说用叉子效果更好。

        宋云希叉了一截肠粉送进口中，滑嫩的肠粉裹挟着酱汁微咸的味道在口腔中绽放，肠粉劲道柔韧，生菜又脆又甜，简直就是一场味觉的盛宴。

        宋云希举起大拇指，双眼发亮，“好吃诶！安景年你快尝尝。”

        他把盘子往安景年那边推了推。

        安景年嗯了一声，拿着叉子和宋云希一起分吃肠粉。

        -

        宋云希把小书包塞进桌洞里，双手托腮坐在桌子旁，双眼无神，显然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安景年坐在宋云希斜后方，朝他那个角度看去，能够看到宋云希贴在手背上的皮卡丘。

        是个捂嘴笑的表情。

        安景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他贴的是一个wink的表情。

        他伸手摸了摸皮卡丘的粉红脸颊。

        这时，坐在宋云希前面的女孩子突然大声道：“哇宋云希你的皮卡丘贴纸好好看啊，能给我一张吗？”

        安景年蓦地抬起头。

        他盯着宋云希的后背，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看到前桌女孩笑出来的酒窝。

        安景年手指微曲。

        他听见宋云希奶呼呼的声音说：“皮卡丘的不能给你，但是我有其他的。”

        宋云希从书包里掏出一堆：“妙蛙种子，杰尼龟，可达鸭……你要什么？”

        安景年摸了摸自己的皮卡丘贴纸，眼底有一丝笑意溢了出来。

        -

        放学前又下起了雨，两人撑起小雨伞，相伴着走回家。

        宋静阳今天晚上加班没办法来接，只好让他们自己走回去。

        临照是一座小城，不管哪个地方好像转两步就到了，每天走一样的老街，遇见一样的人，看见一样的风景。

        宋云希把手伸出去接了一滴雨水，雨珠沾在食指上，透明地，把食指的纹理悄无声息地放大。

        宋云希盯着它看了看，食指伸到嘴唇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没味道。

        宋云希砸吧砸吧嘴。

        安景年小小的眼睛露出大大的震惊，“老师说，雨水是不能吃的。”

        “哦。”

        宋云希缩回手，扭头看他，问道：“你今晚能不能陪我睡啊？”

        安景年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为什么？”

        “我妈妈今天要加班，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一个人在家害怕，你能不能陪着我啊？”

        安景年看着宋云希真诚的小脸，没犹豫多久就点了头，“好。”

        宋云希开心地笑了起来。

        安景年也露出浅浅的笑容。

        虽然他和宋云希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喜欢他，看着他，心底都能冒出来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好像爸爸妈妈离去的阴霾，都能被这种暖洋洋的感觉吹散。

        小孩子腿短，走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宋云希搬了只小凳子放在冰箱旁边，自己站了上去开冰箱门，把里面冷藏的餐盒拿出来，递给下边站着的安景年。

        宋云希跳下凳子，接过安景年手里的餐盒放进微波炉加热。

        宋静阳知道今天晚点回来，在冰箱里给两个孩子备了份扬州炒饭。

        宋静阳平时工作忙，宋云希也习惯了自己热饭吃。

        安景年站在旁边看着盯着微波炉的宋云希，问道：“你妈妈平时工作很忙吗？”

        宋云希点了点头，“是啊，她有的时候经常忙到半夜才回家。”

        他穿书进来的大半个月，至少有十天是半夜里见客厅灯亮着，一开门就看见宋静阳披着羽绒服坐在客厅里吃泡面，妆也没卸衣服也没换。

        宋云希脸上有微波炉映出来的橘色光，看起来暖暖的。

        安景年怔了怔，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脱口而出道：“那你爸爸呢？”

        宋云希脸上有一瞬间的发愣，扭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安景年，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原主在书中就是一个工具人，哪有作者会交代一个只出场两章的工具人生平啊？

        宋云希的心虚落入安景年眼里，却是变成了落寞和伤心，他竟感觉有些手足无措，憋红了小脸，小声道：“对不起。”

        宋云希眼底有一丝惊讶。

        他无所谓地摆摆手，真诚地说：“不用道歉，我不在乎的。”

        安景年以为他在强颜欢笑，心里更苦闷了。

        扬州炒饭热好了，宋云希带着手套把餐盒拿出来，却没放到餐桌上，而是直接带到了客厅茶几上。

        安景年拿了碗筷过来就被宋云希按着坐下。

        他迷茫道：“不是去饭桌上吃吗？”

        “干嘛去饭桌啊？边吃饭边看动画片不好吗？”宋云希真诚地发问。

        安景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宋云希高兴地拆了餐盒，露出热腾腾香喷喷的扬州炒饭。

        他给自己和小伙伴都倒了一杯热水，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宋静阳并不允许他吃饭的时候看电视，怕无心吃饭还消化不良，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人陪着他胡闹，当然要好好玩一下。

        “你想看什么？”宋云希问安景年。

        安景年摇了摇头：“你决定就好。”

        宋云希愉快地点头，然后打开了动物世界。

        安景年以为宋云希会想看动画片，没想到居然看起了动物世界。

        宋云希刚拿起小勺子想吃饭，门外就传来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两人对视一眼，宋云希眼底露出一抹疑惑。

        他起身搬了只小凳子放在门边，站在凳子上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神色有些憔悴，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肩头，细声细语说话：“有人在吗？”

        宋云希皱了皱眉头，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他轻轻跳了下来，没发出声音，冲着安景年指了指小凳子，示意他站上去看看。

        安景年站上去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朝着宋云希点了点头。

        原来是安景年认识的人。

        安景年跳下来，挪开凳子打开了门。

        门外的女人看到开门的安景年，神色惊喜，“景年，你真的在这里啊！”

        她蹲了下来，眼睛里含着泪，“景年，你受苦了，跟姑姑回去吧。”

        宋云希微微睁大眼睛，面带疑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面色蜡黄，脸颊微微塌陷，显得颧骨很高，手腕纤细衬得袖管空荡荡的。

        看起来是个贫苦人，但是眼底对安景年的怜惜不是假的。

        “景年，姑姑来晚了，你跟姑姑回家吧，你爸妈的身后事，也应该回去料理的。”

        安景年垂眸，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和伤感。

        宋云希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跑回茶几，把扬州炒饭餐盒盖上，拿起来塞到安景年手里。

        “安景年，和你姑姑回家吧。”

        安姑姑闻言，看了宋云希一眼，略带感激道：“谢谢你小朋友，帮我们照顾景年。”

        宋云希摇头，伸出手搭在安景年的手上，手心的温度无声地给安景年传递着力量。

        “安景年，”他轻声说：“回去看看你爸爸妈妈吧。”

        安景年猛地抱住他，脸颊窝在他的肩头。

        他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像只被雨淋湿、找不到回巢的路的幼鸟。

        宋云希轻轻拍着他的背。

        待到安景年跟着他姑姑走了，宋云希才发现他的肩膀湿了一片。

        大敞的门外，黑黢黢的走道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灯。

        电视里，藏羚羊被狮子咬断了脖颈，无声地咽了气。

        -

        晚上十点，宋静阳下班回家，一开门发现，自家儿子坐在沙发上，双眼盯着电视看，却没有焦距，显然是神游天外了。

        宋静阳没好气地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小崽子不知道心疼电费啊，都十点了还不睡觉？”

        宋云希像是才反应过来，看了宋静阳一眼，“妈妈。”

        宋静阳直觉小崽子今天晚上情绪有点不对。

        她环视家里，察觉到安景年不在，把包包放下，坐到宋云希身边，轻声道：“宝贝怎么了？”

        宋云希摇了摇头，心里挣扎的想法不能为外人道。

        原书中安景年和亲戚回了老家，在亲戚中辗转，像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他没有真正看过书里的内容，但是看安姑姑的反应，分明对安景年还是很在乎的。

        现实和认知产生了偏差，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静阳伸手揽住了小崽子，拉过毛毯盖在他身上，“宝贝睡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她以为宋云希只是因为安景年走了而难过，小孩子交朋友过两天就忘了，并不在意。

        “妈妈，今天安景年的姑姑带他回去了。”

        宋静阳点了点头。

        “我知道。”

        今天她在厂子里，已经接到了安姑姑的电话。

        宋静阳轻轻拍着宋云希的背，哄他睡觉。

        “妈妈，他姑姑会好好照顾他吗？”

        宋静阳听着宋云希孩子气的话，手指替他捋了捋额头的碎发，“会的。”

        宋云希困倦地点了头，靠在宋静阳怀里闭上了眼睛。

        宋静阳看着宋云希入睡，心里却不如给宋云希的回答那般轻松。

        安家的老家是一个消息闭塞的小山村，电话也没通，安景年父母的死讯，还是通过公安局传过去

        的。

        那里偏僻，安家的亲戚现在才到临照，可是安景年母家那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景年这个孩子，将来不知道身归何处。

        宋静阳于心不忍，但是孩子的亲人来了，也轮不到她去凑这个热闹，收养这件事情，恐怕要让宋云希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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