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第章 玉壶丹心（1）

送别张昶，自然依依，丹遥置办了不少的点心吃食，蜜三刀、桂花酥琳琳琅琅一大袋子，也不必亲尝，二人早就甜在心头。李家齐与沈润秋倒是统一了战线，一个拦一个拽，好歹在火车站分了别。

        这边刚回到家里，还没过了垂拱门，红绡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我的小姐，您到哪里去了老爷回来了。＂

        ＂爹回来了＂丹遥倒是很高兴，＂那我赶紧换身衣裳去见他。＂

        她说着拔腿就走，红绡一把拽住道:＂别换衣服了，老爷叫你这就去呢。＂

        丹遥心里＂咯噔＂一声，自己这几日得意忘形，也不知是不是被什么相熟的人瞧了去，又或者她父亲今日从豆城回来，恰恰撞见了火车站分别

        到了堂屋，她父亲端坐着正在饮茶，脸上带着奔波的倦色。她母亲并她嫂子立在一旁，神色惴惴。榆木擦漆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物件，丹遥一搭眼便瞧出，是自己前儿为润春家小宝做的长命香囊。

        丹遥放了心，若是张昶的事被人知道了，她母亲一定不是这个反应。又不由的纳闷儿，除了这一样，自己委实不曾做错过什么。

        猛可的在心里啐了一口，张昶与错事，如何相提并论？当下整理了心绪，大方上前道:“父亲。”

        范父瞧着自家女儿，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放下了青花瓷的茶盏，拿起了桌上的长命锁香囊，道:“我今日回来，瞧见不少人家的孩子都带着这一个香囊，说是咱们铺子里兜售出去的。”

        丹遥不明所以，只得顺着道:“对啊，畏避瘟灾，我原是给小宝制的，后来人人稀罕，索性就出了个样子。”

        范父道:“打样、手绘、沿用原先的药方子，都是你的主意？”

        丹遥以为她父亲要夸赞自己，毕竟这样的全能，然面上又不能太过自得，正思忖该作何反应，许忆乔迈出一步，恭敬道:“也是有……我的主意。”

        丹遥这时觉出不对来，她嫂子决然不是抢人功名的性子，却见范父深深看了她一眼，向许忆乔摆手道:“孩子，我虽不是你的亲爹，但也还算了解，这件事，你们就不要替她分辨了罢。”

        又转向丹遥，道:“如今，我也不消多说，你自去书阁楼思过去吧。”他说完便吩咐织云，拿着一个包袱去了药材房，到剩下丹遥站在原地发怔。怔了一会子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费心劳力，在她父亲看来，是一桩错事。

        范母眼看着自家姑娘委屈，只得过去宽慰，道:“这也不知在外头受了什么人的气，你且去阁楼上顽一会子，回头我叫红绡给你送些好吃食。”

        丹遥眼睛一眨，一颗珠子便没有绷住，极快极快的滑下来，她伸手一抹，赌气道:“书阁楼忌水、忌火、忌味道，我如今已然犯错，若是再添了罪责，岂不是又要被父亲责骂。”说完也不向她母亲行礼，转身跑开，急的范母在一旁只管数落红绡“还不快些跟上去……”

        丹遥一壁跑，一壁抹泪。说来也怪，方才人多时还能抑得住，如今眼前没了人，那眼泪便堵不住了，只管一颗衔着一颗的往下落。“咚咚”踏着楼梯子进了书阁楼，一头扑在罗汉床上。

        又兀自哭了一会，渐渐无趣，也是有些硌得慌，抹了一把泪便随手抓了个垫子来，这时手指摩挲到垫子上的花纹，原是五福盘寿的吉祥样子，还是自己前些年趁着父亲寿辰亲绣。

        这图案虽不复杂，但一针一线都是对父亲福寿康宁的祝愿，她还记得父亲收到礼物时，惊奇过后是眉眼俱弯，那时不仅收礼的高兴，贺礼的也是欢喜非常。

        可是如今，他甫一从豆城回来，便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便是自己插手了铺子的事情没有向他请示，却也不用来书阁楼思过罢？这样重的惩治，自己哪里还是那个受宠的小幺女儿。这样想着，满腹委屈，一时又哭的抽抽噎噎。

        红绡在书阁楼下，上去违背了老爷，不去又心疼小姐，正在思量间，织云过来附耳道:“大小姐正在气头儿上，你且一边候着，等会儿……去送些茶点上去。”末了补充道，“这原也是太太的心思。”

        红绡立时如蒙大赦，当下握着织云的手欢喜道:“谢谢姐姐指点。”一时又想到，方才太太不过顺嘴儿一句话，难为织云记得，确实比自己多些伶俐。

        然而丹遥却未曾体味她二人苦心，自己只窝在一角，谁唤也不理。红绡进退两难。思量了半日，只得端了漆盒复又下了书阁。正瞧见绿绮在下头候着，殷殷问道:“可用了？”

        红绡叹一口气，摇头道:“赌着气呢。”忽的想起一事来，“你知道老爷……如何生气？”

        绿绮四顾无人，又将红绡拉到一边悄悄道:“我元也不知道，不过方才看大少奶奶的样子，便也能猜着一些。”

        红绡奇道:“大少奶奶？”

        绿绮暗暗掐了她一把，道:“你傻呀，大少奶奶那样淡然，何时出来抢过功劳？方才忙不迭的出来认，可不是要分担一点子罪责。”

        红绡愈加奇怪了:“啊？这翻了新样子出来，也能是个错儿？”

        绿绮道:“这咱们就猜不着了，谁知道老爷心里头咋想的呢。”末了福至心灵，向红绡耳边交待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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