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分之一

放学后席盛他们几人去打球了，宣柠懒得等他们，准备随便吃点东西就回家写作业去了。

        在7-11吃了份关东煮后，宣柠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街道两旁是灯火通明的夜景，随着车速提升，商铺从眼前快速掠过，融入这光怪陆离的城市夜幕中。

        谁知道看着看着，就逐渐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司机喊醒她的时候，宣柠才意识到自己完美过站了，神奇的是，她竟然毫无察觉的一路睡到了终点站！

        “师傅，请问这是北宁区吗？”宣柠往窗外看了看，外头是黑灯瞎火的夜，和先前嘈杂喧闹的市区来比，相差甚多。

        “对。”司机大哥正准备下车抽烟，听到声音后回头应了声。

        “谢谢。”宣柠伸展了下胳膊，随着他下了车。

        北宁区属于新开发区，白天就没什么人气，晚上显得更为冷清。

        宣柠很少会来这里，唯一上这儿的理由就是——在这片还未完全开发起来的区域，有一个看夜景特别美的地方，且很少有人知道。

        她下车后辨认了下方向，随即便往一个上破路走去。

        说实话，宣柠胆儿挺肥的，由于这片还未完全开发起来，所以周围没什么商铺，更不见半个人影，在这四下无人的夜里，看起来挺荒凉的，甚至还有些寂寥和诡异！

        宣柠一路顺着坡往上走，直到来到一片废楼处才停下脚步。

        这片废楼原先是一所小学，后来这所小学搬去了市区，这里就一直荒废着，传闻是政府方面资金出了问题，所以一直搁着也没管。

        倒是旧楼的对面支了几个小摊位，但周围人烟稀疏，生意并不景气。

        这附近一带的光线很差，也就靠路边那几盏孤零零的路灯维持着基本的光源。

        宣柠往里走了走，等彻底进入废楼以后，眼前一片漆黑，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她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一路照明着往里走。

        由于脚下皆是碎石子和垃圾，宣柠必须专心致志地看路，走了一小段路后，才到了她熟悉的那栋破楼前。

        这楼有六层，墙角到处堆积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光束下，蚊虫胡乱地扑腾，四周静谧无声，走路的还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极了电影里的鬼楼。

        爬了几层后，宣柠隐隐感觉到除了手电筒之外，还有其它光源正朝着她逐步靠近。

        有人？

        可之前来过好几次了，都没碰上过人，这会儿会是谁在上面？

        宣柠关了手电后，继续往上走。

        强光隐退后，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与此同时，一抹昏昧的光线正从楼梯的缝隙里探了出来，这也更加确信了心里的疑惑。

        天台的确有人！

        宣柠没怕，就是挺好奇的，会是谁，男的女的？

        胆儿挺肥啊，这大晚上的……

        难不成也是为了来看夜景，如此有情调吗？

        她走到顶楼，刚探出个脑袋往天台上扫，下一秒，便措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紧接着，是一身黄毛……

        原本趴地上的王子在听到动静后迅速扭过脑袋，然而在看清来人是宣柠后，屁颠颠的朝着她这儿蹦跶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宣柠刚问出这句话就觉得有些多余。肯定是有人带它来的，而这人是谁她心知肚明。

        思及此，宣柠又往天台上看了看，这才发现这里竟然发生了惊天变化！

        偌大的天台中央支了个帐篷，破旧松垮的木栏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小灯泡，在静谧的月色下，暖黄色的朦胧光影将整个天台烘托出一种温暖又旖旎的氛围。

        和四周漆黑一片的废楼相比，像是被隔出的另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宣柠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驰也刚好从帐篷后探出个脑袋：“谁？”

        “你怎么在这儿？”宣柠看似平静，可内心早已波澜起伏。

        在看到来人是宣柠的那一刻，弛也其实也挺惊讶的，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眯了眯眼，选择了缄默。宣柠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

        宣柠愣怔在原地，脑袋跟被雷劈了一样，不知该留还是走。就在她一脸懵逼之时，驰也的声音隔着帐篷传了过来：“你吃饭了么？”

        宣柠往前走了几步，在绕过帐篷后，终于看清了坐在垫子上的寸头大哥。

        他套了件灰色带帽卫衣，修长的脖颈处挂了条黑绳，而悬在黑绳上的那小半截玉坠正若隐若现的半隐在领口处，看不出确切图案来。此时此刻，他整张脸融在光影交界处，眼尾微微垂着，下颚线清隽利落。

        这人不笑时总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狠劲儿，看着又冷又拽。

        大佬不愧是大佬，从骨子里透出的高冷气质俨然秒杀了那些故意扮狠的傻缺。

        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好几秒后，宣柠才缓慢挪开视线，转移到了跟前的那张折叠桌上。

        令人震惊的是，桌面上竟然摆了个便携式户外煤气灶，还有一口铁锅……

        锅里空空如也，但桌子上却堆满了各种食材，宣柠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弛也：“你是打算在这儿……吃火锅？”

        “嗯。”驰也看了她一眼，拿了瓶矿泉水往锅里倒，“一块儿吃点吗？”

        宣柠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缓了小半天后，才冲他比了比大拇指，“要说会，还是你会玩。”

        弛也没说话。

        气氛安静了片刻后，宣柠没话找话地说了句：“真巧啊，赶上你饭点了。”

        “嗯。”驰也应了声，然后从帐篷里摸了个坐垫丢出来，“坐么？这儿有垫子。”

        宣柠刚想坐，就看到王子摇头晃脑地朝她贴了过来，看起来挺兴奋的。

        “它这是什么意思？”宣柠问，“是闻到香味了要吃么？”

        “我还没下底料呢，哪儿来的香味？”驰也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应该是想你摸它。”

        “哦，这个样子。”宣柠伸出了手，但犹豫了下还是没摸狗头。

        王子沮丧地哼唧了两声，把头朝她腿边拱了拱。

        “怕狗？”驰也听到哼唧声后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放心，它不咬人。”

        “不怕啊，又不是没摸过。”宣柠对着刚才驰也丢过来的那个垫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嗯。”驰也点点头，把底料包撕开了放进去，“不喜欢狗？”

        “当然不是！”宣柠否决，“一会儿不是要吃饭么，这里又没洗手的地方。”

        闻言，驰也丢过来一包湿纸巾：“想摸就摸，一会儿擦擦就行，这湿巾带消毒的，能灭99病毒，杀伤力挺强的。”

        “谢谢。”宣柠摸了摸狗头，王子很惬意地眯着眼享受着此刻被抚摸狗头的快乐。

        “你……”宣柠看了看一旁正在忙活的驰也，欲言又止地问了声，“常来这里么？”

        “也不算，”驰也没看她，拿出了两双一次性筷子摆在桌上，汤底也随着温度逐渐热了起来，他低垂着眼皮，往里头丢了几颗丸子，“没地儿待的时候会来。”

        “哦。”宣柠摸完狗头后，抽了张湿纸巾擦了擦手。

        俩人没再说话，一直到锅底完全沸腾后，驰也才掀开锅盖：“有什么忌口的么？”

        宣柠想了想：“没吧。”

        弛也夹了一筷子羊肉后，又看了看她：“能吃羊肉吧？”

        宣柠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别跟我说‘你们女生不都挺挑食的么’这种话，我听着烦。”

        “我没要这么说，”驰也笑了笑，“你还挺记仇啊？”

        宣柠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驰也仍将筷子悬在半空中等她回应：“那是能吃还是不能吃？”

        “吃。”宣柠睁着杏眼，干脆地回答。

        驰也笑着把肉放进了锅里涮。

        “我不吃你就不放了吗？”宣柠挺好奇的，“其实我吃不吃都不影响你放吧？”

        驰也挑了挑眉，抬起眼皮看着她：“这话怎么说？”

        “你都夹好半天了，难不成我说不吃你就会放下筷子吗？”宣柠理所应当地说，“那样不是很没面子。”

        “面子对你来说……”驰也被她的话给逗乐了，“还挺重要啊？”

        “是啊。”宣柠认真地点了下头，“毕竟长得好看的人都挺在意面子的。”

        她这话说的一本正经的，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驰也没说什么，撩起一筷子烫熟的肉放进空碗里，然后递给她：“喜欢吃什么酱自己弄点儿，我买了芝麻和蒜蓉酱，还有香辣的。”

        “谢谢。”宣柠接过碗，又接着上一个话题继续问，“难到你不要面子吗？”

        “得分情况，也分人，还要看是什么事儿。”驰也又撩起一筷子肉给自己，“也不是所有事儿都非得顾上面子的，挨个儿顾及得多累啊……”

        宣柠刚想说什么，就被王子打断了思绪。它一直在她和弛也身边来回转悠着，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挺忙的。

        “能给它吃点肉或者丸子什么的么？”宣柠看着王子谗成那样也怪可怜的，总觉得自己在吃独食挺没人性的。

        “不给它吃人吃的，味儿太重了。”驰也探身进帐篷里拿了包冻干出来，“想喂就喂这个吧，专门给狗吃的零食，它挺爱吃的。”

        宣柠从袋子里拿了块牛肉干出来：“这能吃饱？”

        “出门前喂过狗粮了，”驰也说，“就是馋的。”

        “馋成这样也没谁了。”宣柠刚想喂，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驰也，“它听得懂坐下那些口令么？我看电视里的狗都会。”

        “嗯。”驰也看着她，“简单的那些都会，太复杂的就不行了。”

        ……

        今晚本来是有些微凉的，但吃了顿火锅后，身子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远处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近处是香味四溢的火锅，以及眼前这个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烦人的同桌……

        大概是美景美食总能让人忘却烦恼，她原本那点不爽的心情也逐渐明朗了起来。

        “一会儿剩下的东西怎么办？”宣柠看着一桌子狼藉，有些堪忧道。

        “你担心的事儿还挺多，”驰也烫了一筷子菠菜进锅里，“楼下有洗手间，我放了一桶水在那儿，一会儿可以把汤倒了，还能洗个锅，剩的菜就扔垃圾袋里，走的时候带走就行。”

        宣柠盯着他看了半天，表情有点震惊地看着他：“你是打算在这里过日子么？”

        “不是。”驰也说，“东西备齐点儿总比缺了还得跑出去买的强，这附近没什么大超市，麻烦。”

        宣柠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还有别的问题么？”

        宣柠看着他摇了摇头，又打了个哈欠：“没了。”

        驰也笑了笑：“这是吃困了么？”

        “不困啊。”宣柠摸了摸肚子，现在要是有张床，她应该是能躺下睡一觉的。

        “不困么？”弛也看着她，“眼都快睁不开了。”

        宣柠正要说那只是她吃多了以后的一个习惯动作，可还没来得及解释，手机屏幕上恰好蹦出来一条微信消息，紧接着又是一条。

        她戳开来看了看，是大圣发来的两条语音。

        宣柠看了看在旁边吃菜吃的挺投入的驰也，点开了播放。

        本来是贴着耳朵听的，但不知为何，那两条消息竟莫名变成了公放。

        大圣：“我擦！我告诉你啊柠子，幸亏那个驰也跑的快，不然就等着被我虐菜吧！我特么今天开挂了！实力已经不允许我低调了！哈哈哈哈哈！”

        播完了第一条，第二条就紧接着跟了过来，本来宣柠是可以掐掉的，但现在掐掉，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于是，她心一横，装作心安理得的继续听语音。

        大圣：“柠子，你说的没错！这丫就是怕了我才躲起来的！！”

        宣柠绝望地闭了闭眼。

        那一刻，她从未如此渴望世界能在一秒内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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