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分之一

早自习的时候，屠立清把驰也单独喊去了办公室。

        这会儿办公室没别人，面对新来的转校生，屠立清双手抱胸地看着他：“我了解了下你之前的情况，你偏科挺厉害的……但除了英文差了点之外，其他都很拔尖啊！”

        “嗯。”驰也没个正形地斜倚在墙上，面容平静道，“屠哥，你找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夸我几句这么简单吧？”

        “确实……”屠立清总觉得弛也身上那股淡定劲儿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才沉淀而来的。当然，这种孩子也是最难沟通的，因为内心封闭，所以不轻易对别人敞开心扉。

        犹豫了半天后，屠立清才语重心长地说：“我想说的是，其实你同桌英语还挺好的，但她偏科偏得更严重，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互相帮助，毕竟……”

        “抱歉……”驰也慢悠悠出声截断了他即将脱出口的后半段话，“我能打断一下么？”

        屠立清看着眼前这位个子已经窜到一米八好几，比自己还高出小半个头的孩子，顿时语塞。

        应该是要尊重孩子们想法的，毕竟他向来都是个明事理又好商量的老师。他希望能和孩子们处成朋友，还得是那种真心相待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

        屠立清点了点头：“你说。”

        “第一，我不需要谁帮我，第二，我也不想管谁的闲事儿，”驰也目光毫不避讳地对上屠立清的，一脸波澜不惊道，“所以……以后能不能别把这种无聊的事儿往我身上搁？我会觉得烦。”

        屠立清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没别的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驰也没再给屠立清说话的机会，转身朝办公室门口走去，谁知刚掀开门，就看到站在外头面无表情的宣柠。

        “你……”驰也愣了愣，“是来找屠哥的？”

        “跟你没关系吧，”宣柠抬眸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麻烦能让让？”

        驰也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欠身让宣柠进去。但他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门口保持着先前懒懒散散侧身而立的姿势，半天也没动。

        “你是要在那儿听么？”宣柠扭头看了看门口处的那抹侧影，随即又拖了张椅子坐下来，“屠哥你直接把我们拉一块儿说不就得了，何必整那么麻烦？”

        “这……”屠立清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没想到这俩孩子都这么刺儿。

        毕竟他带过的学生不少，碰上过的刺头儿也不少，可能凑成一对做同桌的还是头一回。

        但怎么说呢……

        他俩其实都是好孩子，要能及时推一把，将来必成大器！

        “不好意思啊，”宣柠见屠哥“这……”半天也没这出来个什么东西，索性先开口了，“我刚在外面不小心听到你们对话了，但真不是故意的，就是那么一不小心给听见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屠立清起身坐到了办公桌边缘，双手保持着先前抱胸的姿势，就是脑瓜子有点儿嗡嗡疼。

        “我和他想法基本一致，”宣柠平静地说，“屠老师，你就别在我身上费心了，上一个老师为了我的事儿都操心进医院了，您应该也听说了吧？”

        屠立清看了看她，补充一句：“王老师住院的事儿和你没关系。”

        他想说王老师是因为痔疮的事儿住院的，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不管有还是没，”宣柠看了看他，“反正吧，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

        “屠哥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屠立清秉持着不放弃的原则，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其实也就两年时间，咬咬牙就挺过去了，现在要不努力，将来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这样的话宣柠听过不少，后不后悔她不知道，但对于现在而言，这话她确实也听烦了。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宣柠觉得话题并无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起身面对屠立清，“我能给您保证的就是英语，其他的只能随缘了，也请屠哥别强求，有这心思不如多关心下自己的身体。”

        屠立清沉默了半晌后，叹了口气。

        现在的孩子确实不容易带，但他绝不放弃！这事儿也急不得，需要循序渐进地用爱来感化他们……

        “没事我就走了。”见屠立清半天不说话，宣柠朝他鞠了个看起来挺敷衍人的躬，“谢谢屠老师。”

        她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这会儿门口空无一人。

        她叹了口气，心里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挫败感。

        回教室后，宣柠挺不爽的，本来这事儿也没什么，就算屠哥先找自己谈话，她也会像弛也一样，毫不犹豫地拒绝。

        可这事儿一旦变成弛也先做决定后，连性质都变了。

        她很挺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尤其是被人选择的感觉，那种主导权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会令她感到窒息。

        整个上课期间，宣柠和弛也没有半点交流，唯一的交涉大概就是俩人的目光会在不经意间来回碰撞过几次。

        而在那几次意外里，她也只是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下课铃声打响的时候，宣柠整个人一轻松，连呼吸都自由了许多。

        她去了个厕所，等回到教室不到两分钟，又被大圣拽去了小卖部。

        今儿的小卖部出奇热闹，门口围了很多人，层层人流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得靠挤才能进小卖部。

        虽然平日里人也挺多的，但今日这状况和往日不同，她依稀记得这盛况貌似在高一开学的时候也发生过。那会儿她们关注的对象是席盛，哪知风水轮流转，属于席盛的猖狂鼎盛时代俨然成为了过去式。

        宣柠拨开人群往里进，这才发现里面的情况比外面还夸张。在一片骚动声中，她总算看到了引发此次轰动场面的男主角。

        驰也站在冰柜前拿水，一帮小姑娘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杵在门口拍照，一脸花痴状。

        瞧这架势，今晚学校贴吧肯定要炸！说不定还得瘫痪。

        宣柠无动于衷地走到冰柜前，往里头扫了一圈，这才发现蜜桃味的饮料在最上面一排。

        驰也就在她前面，手里拿了两瓶可乐，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侯注意到她的，回过头来问了句：“要什么？”

        “不用。”宣柠看都没看他，“谢谢。”

        驰也知道她在看什么，顺手从最上头拿了瓶水蜜桃饮料递给她：“是要这个么？”

        “啊。”宣柠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但也只是匆匆一瞥，然后顺从地接过饮料。谢谢已经提前说过了，她转身朝收银台走去。

        等宣柠结完账走出小卖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大圣给忘了，这人还在里头挑零食呢。不过她懒得再挤回去了，索性站在门口等人出来。

        宣柠刚想拧瓶盖，就看到裴勇和席盛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紧随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单手提溜着可乐瓶，另一只手闲散插兜的人正是驰也。

        这人果然随时保持着‘看我如此云淡风轻’，‘一切都不关我鸟事儿’的状态。

        她刚要收回视线，哪知眼前这一幕再一次掀起了女孩子们波涛汹涌的热情。耳边充斥着压抑又兴奋的尖叫，搞得宣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在这儿东张西望找什么呢？”席盛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宣柠。

        这丫头片子确实长开了，难怪他们班女生课间讨论年级组谁最漂亮的时候，总能听到宣柠的名字，这会儿看着确实是那么回事儿。

        “我东张西望了么？”宣柠看了看他，直接把饮料递了过去，“反正没找你。”

        席盛诧异地接过饮料，低头看了眼：“给我喝的？”

        “不是。”宣柠一脸冷酷，“麻烦帮我拧开。”

        “啧，行不行啊你，”席盛抬了下眉，顺手拧开瓶盖，“还以为你心疼你哥，给买个喝的。”

        “你差喝的吗？不排着队有人给你送饮料么？”宣柠接过瓶子灌了口，“再说你不也看不起我这种甜不拉几的玩意儿么。”

        “是。”席盛说，“不回教室？”

        宣柠朝小卖部里瞄了眼：“等大圣呢。”

        “他在里头撩一姑娘，”裴勇笑着接了嘴，“都加上微信了，估计这会儿正聊得嗨呢。”

        宣柠就差翻白眼了。

        这人怎么走哪儿都挺能浪的呢……

        回教室的路上，宣柠和席盛走在前头，驰也和裴勇跟在两人后头，也算不上跟，因为几个人已经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驰也这人向来独来独往，不怎么合群，能和他们几个一块儿来小卖部算是破天荒了。

        “中午和我们一块儿吃饭去？”裴勇主动邀约。

        “不去了。”驰也慢吞吞地走着，“我得回家喂狗。”

        裴勇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家狗中午才吃饭？什么作息时间啊？”

        “嗯。”驰也笑了笑，“作息是挺怪的吧？”

        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放假的缘故，他睡到中午才起床，而王子的作息时间完全跟着他走，这一时半会儿还调整不过来。

        “那你喂完狗不也得吃饭么？”裴勇拿出十足的耐心来继续劝说他，“我们等你啊，或者我们陪你回去喂完狗再去吃也行。”

        “他，和她……”驰也指了指前面那两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偏了偏头，“能有耐心等我一块儿吃饭？”

        “啊。”裴勇尴尬地笑了声，“那我等你呗，反正我也不饿。”

        “这还没到中午呢，你的胃还能提前通知你啊？”驰也拍了拍他肩膀，乐道，“真厉害。”

        “那到底等不等你啊？”裴勇问。

        “千万别等我。”驰也说，“我在家随便吃一口就行，真要一块儿吃的话还得没话找话说，挺累的。”

        裴勇没再说话了，因为他觉得驰也离开的这两年确实变化挺大的，尤其是现在的状态，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的那种状态，看着挺憋屈的。

        宣柠一直挺好奇的，边上那人从上课之后就没放下过手机，一到课间休息就把耳机往耳朵里塞的人，是如何做到成绩优异，甚至是……拔尖程度的呢？

        就这吊儿郎当又无所畏的学习状态，能考个及格也该谢天谢地了吧。

        再看看他那张拽了吧唧的脸，好像生来就自带浪翻天的气质，就这短短一上午时间里，已经有不少别班的女生挤到他们班门口围观这位哥了。

        前桌的大圣大概琢磨了一整天要怎么开口，直到最后一节课结束，才憋不住似的扭头喊了声驰也：“诶？”

        驰也抬起眼皮来看了看他，没说话。

        “裴勇说你篮球打得挺好啊？”大圣忍气吞声地继续没话找话说，“要不等放学了一块儿打一场？”

        “没时间。”驰也飞快地转着一只水笔，面容平静地说，“这是吃过药了？”

        大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吃什么药？”

        驰也又看了看他，没说话，把笔往桌上一搁，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大圣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半天后才回过神来：“他是不是说我有病？他刚刚那意思是不是说我有病？”

        “是的，你不用重复两遍。”宣柠划拉着手机，百无聊赖地玩着小程序里自带的‘跳一跳’小游戏，“大概是觉得你有神精病吧。”

        “卧槽！”大圣压着声音低吼了一嗓子，“我特么真是闲的蛋疼才会主动找他示好！卧槽！给点阳光还真灿烂起来了！”

        宣柠被他吼得浑身一激灵，手一抖，小人倒了。

        “你就是闲的……”宣柠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理他干嘛？”

        “他去哪了？”大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怎么一跟他说话就跑？”

        “怕了你吧。”宣柠不嫌事儿大地补充了句，“估计是吓得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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