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杨兴年回家

杨初月见到他们老两口安分,终于放心了，以后这样过日子也不无不可。所谓生活，大概就是每天有点儿小钱赚,够一家人用，下班回到家,还能吃上现成饭菜，晚上，还可以搬着凳子一家人坐大树下唠嗑摆龙门阵。

        镇上日子就这么过了,现一家操心无非就是三个女儿婚事。杨十九还有一个杨兴年可以期盼，杨初月和杨秋月还没着落。

        杨初月年后四月就十八岁了,乡下已经是老姑娘了。因为杨初月现有手艺,镇上有铺子,还有几十亩天，也不妨碍有人派媒婆上门来求亲。

        不过来都是那些三十多岁没娶媳妇穷汉子，或是死了媳妇鳏夫，或者是给隔壁乡里地主当填房。杨初月一个也看不上，也不想嫁，成了名符其实剩女。杨老三和柳四娘见了着急，杨初月不能一直拖着，再不嫁就真成了老姑娘了。

        杨秋月还好些，但她同样看不上那些乡下汉子，镇上人家儿子也看不上，一心就想找个好。所以姐妹三人婚事就一直拖着没解决。

        年后四月玄成皇帝驾崩，这个消息传到这个山间小镇，已经是一个月后事了。这事就像地震一样，靠京城越近，影响越大，离京城越远，就越平安无事。

        玄成皇帝死有各种版本，例如是太子谋杀，例如是突然暴毙而亡等等，反正官方解释是，皇帝是寿终正寝。杨初月京城时候，听邱振晔说皇帝精神确不怎么好，随时都有殡天可能。皇帝是怎么死关她家什么事？只要能好好过日子，谁当皇帝也一样。杨初月如此想到。

        皇帝登基后大赦天下，不过杨大也没从县里监牢里出来，这事杨初月不解。不过杨大不出来，对他们一家来说是好事。那种贪得无厌仗势欺人人，就该多吃几年牢饭。

        终于接到杨兴年书信，今年春闱时候，他考上了二甲一百三十八名，到江州梧北县当县令。听到杨兴年要回家消息，杨老三和柳四娘别提多高兴。

        杨初月听到这个消息振奋了好久，杨兴年终于熬出头了，她投资也有了回报。好几年没见到大哥，也不知他现变成什么样子了。虽然她一向支持自由恋爱，但现她开始动摇了。杨兴年为了自己官途娶一位高门府第小姐无可厚非，但杨十九等了他那么多年，若是杨兴年不娶杨十九，杨十九要么埋没，要么嫁给那些老男人。一时间，杨初月心情复杂，也许杨兴年会娶杨十九吧。

        杨十九尤为兴奋，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头了。杨秋月一直张家长大，没见过杨兴年，不过她也曾听张家夫妻提起杨兴年事，说他样貌乡里尤为出众，是杨老三家养子，后来杨初月出钱供他上学，现考上了，被派到江州梧北县当了县令。

        杨秋月好奇那位没见过面大哥长成什么样子，问柳四娘说道：“娘，大哥是个怎样人呀？”

        说起杨兴年，柳四娘乐得心花怒放，当年她没看错人，杨兴年是个有出息，当年不仅帮她家脱困，还当了官光耀门楣。如果杨兴年娶了自家闺女，以后便可把他拉得牢，“你大哥呀，长得可好了。不仅模样长得出众，人也好，有出息。”

        听到亲娘夸那个没见过面大哥，杨秋月心里对杨兴年十分憧憬，迫不及待想见到大哥，一直盘算着杨兴年什么时候到家。

        杨兴年回来那日，杨家全家出门迎接。杨兴年只骑了一匹马，带了一个小厮，和一车家当回来。四年不见，杨兴年越加成熟稳重，眉宇间显其英气。

        杨十九见到杨兴年早就羞得低下了头，杨秋月很直接盯着杨兴年看，心里想着大哥比娘说得还好，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英气男人，见到杨兴年走近，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杨老三和柳四娘早就迎了上去，紧握着杨兴年手激动得流泪了。杨兴年和二老说话，杨秋月抱着杨初月胳膊，悄悄地问她说：“五姐，这就是大哥呀，他长得好高好俊啊。”杨初月笑而不语，杨兴年确实是个难得好男人，也不知以后谁有那个福气嫁给他。

        杨宝弟站门口，看到今天杨兴年，是肠子都悔青了。若当年他好好跟着阮先生学习，也许今天衣锦还乡人就是他了。不过他已经错过了读书好年纪，再想去私塾上学已经不可能。正因如此，杨宝弟就越后悔。

        “爹娘，都进去说吧，别站门口。”杨老三和柳四娘还拉着杨兴年手不停说话，杨初月出言提醒说道。

        “好好，进屋去说，进屋去说。”杨老三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杨老三柳四娘和杨十九有一大堆话要说，杨初月跟着杨初七到厨房做晚饭，杨秋月一会儿跑厨房一会儿跑到堂屋去听爹娘和大哥说话。

        杨初月白天买了大鱼大肉回来，青菜宅子后面菜畦里摘。厨房里就姐妹两人忙活，杨初七烧火，杨初月掌勺。

        杨初月把锅洗了，说道：“姐，火烧大一点儿，我要做葱爆羊肉。”

        杨初七往灶膛内塞了一大把豆杆，火“噌”一声就点燃了豆杆上豆壳。大铁锅里水汽烧干后，杨初月往锅里倒了菜籽油，等到油烧热了后，把切好羊肉倒进锅里翻炒，等到羊肉片陆续变白后，杨初月把白瓷碗里葱丝翻炒均匀。再放酱油白糖和盐，很厨房就弥漫着羊肉和葱香味儿。

        杨初七也没见过杨兴年，杨兴年到杨老三家时，她已经嫁给刘一郎了。柳四娘常说杨兴年是家里福星，没有杨兴年，家里日子不会那么好过，若是杨兴年早些到杨家就好了。直到杨初月再次提醒她把火烧大些，杨初七才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刘一郎毁了，再想嫁个好人家都难，何况嫁给当官人。杨初七第一次笑自己不切实际。

        杨初月认真炒菜，还没发现杨初七那些小心思。

        两张拼一起八仙桌上摆满了菜，全家人坐一起吃饭，菜香飘得满院子都是。杨老三和柳四娘只顾着和杨兴年说话，早把剩下几人饿坏了。杨宝弟羡慕归羡慕，看到桌上大部分肉菜，不由得食指大动。

        杨初月摆好碗，见到他们三人还说个没完，提醒说道：“爹娘，吃了饭再说吧，说话时间多得是。”杨老三和柳四娘这才松开杨兴年手坐下吃饭。柳四娘不停往杨兴年碗里夹菜，“你外这么多年没吃什么好东西，家里现日子好过了，来，多吃点。”杨秋月也热心肠给杨兴年夹菜。

        杨兴年看到碗里堆成小山似猪肉羊肉鱼肉等肉食，对柳四娘说道：“娘，你别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菜，你也吃菜，你看我碗都放不下了。”

        柳四娘这才说：“好好好，大家都吃，五妹做菜好吃了，你多吃点儿。”

        杨兴年每样菜都夹了一点儿吃，夸奖说道：“五妹手艺比从前好了。”

        杨初月端着碗，“熟能生巧，做多了就会了。”杨秋月饭桌上活跃，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总能把杨初月或者杨十九话叉很远，抢着和杨兴年搭讪。

        杨十九肚子里冒酸：“六妹真是活泼。”

        杨初月见到刚才那番阵仗，知道杨十九心里看不过杨秋月处处引杨兴年注意，“六妹，少说几句吧，小心吃饭噎到了。”

        杨秋月还往杨兴年碗里夹菜，对杨初月提醒深不以为然：“五姐，我小心着呢，不会噎到。”

        杨兴年见到小妹对自己大献殷勤，好心地说道：“六妹，你把好菜都夹到我碗里了，爷爷和爹娘他们吃什么呀？你五姐做这些菜好吃，你也别只顾着帮我夹，你也吃吧。”

        被杨兴年拒绝了，杨秋月讪讪收回了手。这顿饭一直吃到大半夜，杨初月先烧水给杨老爹杨陈氏和三个小洗澡，让他们先去睡觉。

        等到剩下几人下了饭桌，杨初月才开始收拾桌上碗筷和空盘子拿到厨房里洗，杨初七负责收拾桌子和院子。等到众人都睡下后，杨初月忙完洗了澡才到院子里乘凉。看到满天繁星，莫名想起京城邱振晔。

        自从她回到丰莱镇后，就和邱家断了来往。邱振晔现有娇妻美妾怀，哪里还会想起她这个乡下老姑娘。杨兴年睡不着觉，院子里散步。

        看到杨初月站荼靡花树下望着天上月亮出神，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明天是赶场日子，你还得早些去开铺子。”

        杨初月看着月光下杨兴年，“还不想睡。你赶了几天路也该早些睡。”

        杨兴年淡淡地说了一句：“睡不着。”搬了两张矮凳到树下，“我看你也睡不着，要不一起说说话吧。”

        杨初月摆好凳子，坐下说：“今天爹娘对你说了五姐事吧。”

        杨兴年拿着折扇扇凉：“你不问问我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吗？”

        杨初月拿开落身上树叶，说：“今天爹娘都问了，想必你也说得烦了吧，我也不问你。我相信你为人，也相信你京城没做什么坏事。”

        杨兴年笑了笑，有些失望。杨初月没多问，杨兴年也不多说。等到杨初月说要回房休息了，杨兴年才她后面叫住了她：“五妹，你希望我娶四妹吗？”

        杨初月停下，想了想，说：“从我个人来看，我希望你娶一个你喜欢姑娘为妻。但从四姐和爹娘角度看，我希望你娶了五姐。五姐已经十九岁了，她已经等不起了。再若是再等上三年，她就凋谢了。女人能有多少个三年可以等一个人，她们总是比男人老得。”

        “那你呢？”

        “我？”杨初月沉默，只要能自己养活自己，她绝不随意就嫁了。“各人有各人缘法，也许以后会遇到对人。你不用担心我。夜深了，大哥也回房睡了吧。”

        杨初月走到廊子转角处，听到杨兴年说：“皇登基，京城大肆铲除前朝平叛淮南王叛乱功臣和先前支持废太子大臣，不久后，就轮到忠毅侯了。”

        杨初月没回头，面上无波地说了一句：“国家大事，我一个小女子不怎么关心，只要一家人和睦平安，我就知足了。”

        杨初月回到房里，吹熄了蜡烛，躺床上睡下。天还没亮，杨初月起身穿好衣裳，把早饭热好了端上桌，自己先扒了几口饭，拿了钥匙就匆匆去了铺子里。今天赶场，附近所有村子里人都到镇上来了，可以多挣几个铜板。

        杨兴年答应娶杨十九了，杨老三夫妻笑得合不拢嘴，杨秋月则扁着嘴红着眼睛屋子里待了一天。见到没人安慰她，自己觉得生闷气也没用，谁让她从小就不这个家？有什么好事也轮不到她头上。

        不过杨兴年说他既是杨家养子，又是杨家女婿，这事传出去官场上说不过去，所以他要娶杨十九，必须中断和杨老三父子关系。

        当时杨老三就急了：“我养了你十多年，父子关系啷个可以说断就断？”其实他害怕还是失去杨兴年这个有出息养子，以后杨家就少了一个助力。

        柳四娘也不愿意杨兴年终止和他们一家亲戚关系，劝道：“你和十九不是亲兄妹，就算传出去也没什么呀？”

        杨兴年耐着性子解释：“娘，这事与我同十九是不是亲兄妹无关，和我现是你们儿子，是十九大哥有关。虽然有养子娶亲女这事，但一般都不会发生官场上或者礼法严明之处。若以后我娶养父家女儿，会被朝中言官抓住把柄参上一本，皇上到时候治我一个**之罪，连坐之罪下来，不只是我会下狱，你们也会啊，到时候我们一家努力多年心血就白费了。”

        杨老三和柳四娘还不怎么想得通这事，他们一致认为，没有血缘关系兄妹可以成亲，还管什么别人看法，那些参他们家大臣，八成是嫉妒他们了。因杨兴年要断绝父子关系才娶杨十九，所以他们两个婚事就耽搁了下来。

        杨初月铺子里忙活了一天，赚了约一两银子，收拾好铺子关上门回家，柳四娘烧火做饭时候还是闷闷。

        杨初月正炒菜，看到柳四娘神色郁郁，把锅里鱼香肉丝盛到盘子里放进托盘里，一边洗锅一边问道：“娘，家里出什么事了？回家时候看到四姐眼圈红红，难道是大哥不同意娶四姐？”

        柳四娘往灶膛内加了一把玉米杆，说：“你大哥同意娶十九，但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杨初月明白杨兴年顾虑，他若想以后官场上有个好前途，就不能家宅这块儿被人握住把柄。她一直不同意杨兴年娶杨十九这事，但看到杨十九那么执着，她也开始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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