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杨老爹夫妻

杨老三劝说道：“张姑奶,我们晓得这些年你把秋月照顾得很好，但是你不能把秋月嫁给一个傻子，毁了她一辈子呀。若真是这样,我们夫妻两个就算当了全部家产，也要阻止这桩婚事。”

        张姑奶双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样子，“哟，你们家现是丰莱镇上大户人家了,有房有田有铺子，有钱就可以充老大了呀,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花多少钱,也别想把秋月领回家去！”

        杨秋月抱着柳四娘胳膊，大声哭道：“娘，我不想回去，我不要嫁给张二娃。”

        张姑奶这几天被杨秋月抗婚事激得没了往日慈祥和蔼，她养了杨秋月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个张二娃当媳妇，给她生一个曾孙。杨秋月从小到大都讨人喜欢，不说模样出挑，单说性子也是人见人爱，和谁得处得来，他们老两口也舍不得把这么可人女娃儿嫁出去。

        她两个儿子上战场死了，也没给她留下孙子。张二娃爹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成了亲生了娃，另一个就是傻子张二娃。她一直想抱一个健康孩子回来养，但她侄子不同意。老两口就把目光盯紧了张二娃，她侄子才勉强同意让张二娃过继给张姑奶，张姑奶为了自家香火，就让杨秋月嫁给张二娃。

        她一直劝杨秋月，说张二娃虽然是傻子，以后她们不了，这个家就由她做主。因为张姑奶两个儿子战死，所以国家有给补偿，因此张家一辈子都不愁吃穿。还说张二娃不是天生就傻，而是后天得病才那样，就算生下儿子也不是傻子。

        但杨秋月不同意，开始闹了一阵，后来渐渐屈服，她还以为可以办喜事了，哪想杨秋月跑了。张姑奶想到自己战死沙场两个儿子，再想到自己将来死了，坟头没人打理，没人烧香给碗水饭吃，当即就大哭起来。

        张姑奶这一哭，杨老三夫妻就慌了，改为去劝她。张姑奶哭天喊地杨老三夫妻面前说了自己难处，“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将来后继有人？你们家人丁兴旺，但我和我家老头子去了以后啷个办哟。都怪我上辈子没积德，这辈子两个儿子都死了，膝下冷清，我是后继无人了。”

        柳四娘柔声劝说道：“姑奶，秋月既然是抱给你养，就是你孙女，她会孝敬你。但你也不要用这样法子来处理呀。张二娃那样人，整个丰莱镇周边村子里姑娘有谁愿意嫁给他，你养了秋月这么多年，就忍心糟蹋她一辈子吗？”

        张姑奶哭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事啊，谁叫我那两个儿子命短，都战死战场上了，留下我和老头子孤苦伶仃这个世上。秋月走了，以后我和老头子还指望哪个哟？”

        杨秋月知道张姑奶这些年来不容易，也哭着劝她说：“奶奶，我以后会好好孝敬你。但你不要把我嫁给张二娃嘛。我宁愿一辈子不嫁出去，就守着你和爷爷。”

        张姑奶抱着杨秋月大哭：“好姑娘，奶奶这样做也是没办法事了。”

        张姑奶杨老三家哭了一通，杨老三和柳四娘继续劝了一通，张姑奶让杨秋月嫁给张二娃事还没放弃。不过杨秋月坚持不肯跟着张姑奶回村子去。

        这事僵持了几天都没结果，柳四娘心里着急，杨初月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张姑奶讲究血缘关系，不一定会愿意收别家孩子当样子，张二娃虽然是傻子，但他好歹也姓张。

        杨初七看着自己三个孩子，想到自己当年被换婚时候情境，对柳四娘说道：“娘，不如让张姑奶收东儿为义子吧，让我听说张家还有未出嫁姑娘，可以让东儿以后娶张家姑娘为妻，以后生下儿子就姓张。”

        柳四娘觉得这个办法行得通，问杨初七说：“你舍得东儿？”

        杨初七叹道：“我也舍不得东儿，他是我生。但我也不忍心糟蹋了六妹，她还那么年轻。再说张家也是一户好人家，东儿若能够成为张家养子，那也好。”柳四娘轻轻叹了口气。

        晚上，杨初七找大儿子谈话，问他愿不愿当张家养子。杨东还只有七岁，还不明白什么是养子。杨初七把话说明了，杨东听后沉默了一阵，问道：“娘，你不要我了吗？”

        杨初七抚着儿子脸，“不是不要你，而是以后多一家人关心你疼你。只是以后你是别人家孩子了，不管以后你成为谁家孩子，你都是娘生。这几天张家事你也知道了一些，你也不想看到你六姑姑嫁给一个傻子对不对？想想你爹时候，我们过是什么日子。”

        关于用杨东换回杨秋月这事，经过激烈家庭会议后定了下来。

        “大姐，东儿他愿意吗？”杨初月问道。七岁，正是一个孩子观念意识形成时候，如果杨东会被送到张家去，会不会留下一辈子阴影？

        杨东低着头，说：“五姨，我还想读书……”他担心到乡下去后，他就不能继续私塾里上学了。

        “东儿放心，五姨会让你私塾里好好上学，你别担心。”杨初月说道。

        杨东悲伤了一天眼睛终于有了一点儿光彩：“真吗，五姨？”

        杨初月走到杨东身边，蹲□和他拉钩说：“五姨说话算话。”

        杨东伸出手和杨初月拉钩，说：“我愿意到张家去。”

        杨秋月感激跪杨初七面前：“大姐，都是我不好，让你把东儿送给别人。”

        杨初七扶她起来，说：“我不想你成为我那样人，再说张家是一户好人家，他们能对你好，也能对东儿好。以后我又不是见不到东儿了。”杨秋月抱着杨初七哭成一团。

        虽说把杨东过继给张姑奶是无奈之举，但杨老三和柳四娘还是同意了。杨初月让杨十九帮忙照看店铺，她跟着杨老三一行人一起到了张姑奶家。

        张姑奶家桐花村，她家因为两个人儿子战死，国家每年有些补贴，加上自家有一些地，村里算是富户了。张姑奶和张老姑父把杨家人迎进门，杨老三说了他们商量了一天事。

        杨初月综合了全家人想法，把他们打算原原本本说了。这个时代人都说养儿防老，张姑奶老两口担心无非是年老后没人照顾，走时候没人送终，入土后没人烧香坟前冷清。

        “张姑奶，你老人家放心，你和我家也是沾亲带故亲戚，你们以后事我们会出力。但让秋月嫁给张二娃这事我们一家着实不同意。大姐愿意把东儿过继给你们，我晓得张家后辈里有和东儿年纪差不多姑娘，不如你们就给从张家那些姑娘里选一个媳妇。以后生下第一个娃儿了就姓张，你们看成不成？”

        张姑奶现已将近六十，也不能活几年了，想到自己中年丧子，老来孤独，心里也难过。他们老两口子也喜欢杨秋月，把她嫁给张二娃是无奈之举。现杨家想了一个折中法子，他们看来也行。

        杨初月知道张姑奶夫妻多年靠着国家救济银过日子，杨东想要上学，于是杨初月说道：“张姑奶，东儿想镇上读书，他学费和抚养费我给他出，你们就放心吧。我看你们把秋月教得这么好，不如也让你们养张家那个小姑娘吧，你们调·教出来孙媳妇一定好。”

        张姑奶哭着说道：“要得要得，有了养子，我和老头子也放心多了。只是秋月呀，你不要怪我们老两口，以后要多回来看我们，我们确实舍不得你，再也不逼你嫁给张二娃了。”

        张姑奶和张老姑父两人哭了一阵，杨初月和杨老三夫妻对他们把话说清楚了，并保证以后会为他们养老送终。张姑奶和张老姑父看了杨东，憨憨厚厚，浓眉大眼很老实，连着说了几声：“好。”

        杨初月也觉得，幸好大姐生孩子都像杨初七，不像刘一郎那个连渣男都算不上男人。张家选了个日子收干曾孙，也从张家穷亲戚里抱了一个姓张姑娘来养，收干曾孙那天，也把两个孩子亲事定下了。杨初月也不知道将来这对孩子会怎样，只希望他们结合不是悲剧。

        杨秋月回了杨家，和父母姐弟们住一起。因为她一直被张姑奶娇养着，所以家务活儿不怎么会干，地里农活儿也帮不上忙，绣坊里事不会做。好现家境好，不然杨秋月这样闲人家还真会被说。

        杨东成了张家干曾孙，以后每到私塾放假日子就会回桐花村，平常上学之时还是杨家。杨秋月这事解决后，杨老爹和杨陈氏上门了，名曰来养老。

        杨初月彼时正铺子里做天衣阁绣品，听到难缠爷爷奶奶来了，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这对不安生老人没少折腾她们家，杨初月一下午都有些愤愤，想到要怎样会去说。

        晚上关了铺子门，挣了约半罐钱。回到家，杨初七和杨秋月已经把饭做好了等她们回来。晚上有蒜苗炒鲜肉，蘑菇炖老母鸡，剩下都是青菜。

        杨老三从地里回来，坐老黄葛树下抽烟，陪着他爹娘说话。杨老爹说话颤微微，“老三啊，爹晓得当年对不住你，但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也别放心上。”

        杨老三抽着叶子烟，说：“爹，你别想多了。无论你当初做了啥子不好事，你都是我爹。放心，我会养你和娘。”杨老爹听后，终于露出了笑脸。

        杨初月和柳四娘走过去打招呼：“爷爷和奶奶来了呀。”

        杨老爹担心杨老三做不了主，现桐安村谁不说，现杨老三家都是老三媳妇和五闺女挣钱养家，当年他们两口子对柳四娘要多过分就有多过分，十分担心柳四娘不同意，杨老爹忙着说了自己到镇上来找杨老三原因：“五妹和老三媳妇儿回来了呀。唉，当年是我和老婆子对不起你们。”

        柳四娘面容没什么笑意：“都过去了，还提那些事做什么。”

        “我现一身都是病，干不了农活儿了，老婆子这几年来，变得又聋又哑，家啥子事都做不了。老大现坐牢，老大媳妇和永康永平家里又穷，老二一家子也不好过，我和老婆子只有到镇上来投靠你们了，你们不要嫌弃我和老婆子多事才好啊。”杨老爹带着恳求语气说，很担心杨初月和柳四娘不同意让他们镇上养老。

        杨初月知道杨老爹和杨陈氏年轻时候就村里威风惯了，到老了还不消停，说道：“爷爷，你这是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只要你和奶奶以后安安分分待家里，不到处惹是生非，爹娘和我会好好照顾你们。要是不能安生，我也没办法，毕竟家里还有那么多张嘴巴吃饭。”

        杨陈氏耳朵聋了，听不到杨初月说什么，只用一张热切渴求眼睛看着杨初月。杨老爹听得明明白白，立刻保证说：“我和老婆子都老了，还有啥子精力像年轻时候那样来事哦。你放心，我们绝不给你家生事。”

        杨老三对柳四娘说道：“四娘，你把向南那间大房子收拾出来给爹娘住吧。”

        柳四娘年轻时候被杨老爹和杨陈氏折腾得够呛，见到丈夫和女儿都同意了，面上也只得同意了，心里不平去收拾房子。

        杨初月看到杨老爹和杨陈氏现样子，心里没多少同情他们心思，不过人到老年了，也许就是杨陈氏这个样子。想起上辈子外婆，以及这辈子自己年老以后样子。杨老爹和杨陈氏已经六十多了，当年泼辣爽利狠劲儿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苍老和对命运屈服。人年轻时候，还是少作恶好。

        杨老爹现背驼了，走路还得拄拐杖，杨陈氏听力下降，眼睛也看不见东西了，走路都得摸索着。杨初月本来想赶他们走，但看到这对夫妻老态，还是摇摇头对自己说算了。

        反正当年那些事都过去了，这两个不安生长辈再想耍威风也狠不起来了。杨初月还是决定收留他们，直到他们入土为安为止，就当是为自己这辈子积德。

        杨老三一家，杨初七和她三个儿女，加上杨老爹，满满十一个人。一张桌子还不够坐，得两张桌子拼一起才行。杨初月看着有那么多张嘴巴吃饭，心里肉疼银子，这以后得多花心思挣钱，她有那么大一家子要养。

        家里养了两只花猫，杨老爹和杨陈氏杨宅真正开始养老，每天吃了饭就院子里逗一逗猫，拿着剪刀剪一剪花盆里花枝。没事时候就老两口相互搀扶着到镇上茶馆里喝茶，和同龄老人磕牙吹牛，晚上回到家里，就和外曾孙说当年故事。偶尔精神好了，还会跟着杨老三和杨初七一起到菜地里扯草，帮着喂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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