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六章

甘愿十个月大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并发中耳炎，听力受损，导致他不到一岁还未认识这个世界、还牙牙学语中，就已与世隔绝。

        好，甄美好不久后就遇见了长山治彦和他母亲，他们雪中送炭，不仅负责甘愿接受治疗时所有费用，还联系了专业人士给甘愿进行系统听觉训练，直至今日，小小甘愿每天仍要坚持接受长达六个小时训练安排，帮助他认识和感知这个世界。

        孩子有段时间没见到甄美好，虽然嘴上不说，失落情绪却是日日都挂脸上，尤其是甘意，晚上闹腾起来是让宋莱莱招架不住，便打算暂时放下jhn这边，带着兄弟两个去找甄美好。

        他们到两天前，长山治彦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住处，位于是郊外赤山别墅区，空气怡人，干净清幽，重要是远离喧嚣——安静。

        甘愿、甘意见到甄美好，一溜跑了过来，扑到她怀里，亲亲抱抱，粘得不行。

        甘意讨好说：“妈妈，意意好乖、好听话。”

        甄美好不信，问甘愿：“是吗？”

        甘愿鼓鼓腮帮，和甘意互看一眼，抿起嘴巴，笑了笑，甄美好搔他咯吱窝：“是不是？愿愿要说实话哦！”

        甘愿她怀里扭来扭去，嘎嘎大笑，眼睛都笑没了似。

        宋莱莱一旁摇头：“意意，你跟妈妈说你听话不？每天晚上睡觉前一定要妈妈是谁啊！”

        甘意小脸倔强很，眼睛里却已泪花翻涌：“妈妈和美丽妈妈都回家乡了，我和愿愿想你们，也想回家乡。”

        甄美好心头一酸，将他俩紧紧拥进怀里，宋莱莱站一旁，脸色微变，却未置一词。

        甘愿甘意大概有半个月没和妈妈一起玩，难免亢奋，加上倒时差，折腾到了十点多才上床准备睡觉。

        甘意方才浴室闹欢实，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甄美好过来给甘愿掖好被子，亲了亲他额头，要拿下助听器，甘愿拽她手，眨眨眼，说：“妈妈，治彦君请老师教我中文，我开心，我会好好学。”

        对比甘意，大概也受到听力障碍影响，甘愿性格比较内向，防备心强，冷不丁地会说一些老成话，做出甄美好意料不到举动，可作为母亲，她从来没觉得甘愿和正常孩子有何不同，他一样天真善良，聪明敏锐，是她生命里小天使。

        甄美好点点他鼻尖，竖起大拇指，鼓励道：“妈妈相信你，愿愿一直很棒。”

        甘愿松开手，心满意足闭上眼，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那样子像极了甘信。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

        长山治彦安排几乎面面俱到，除了衣食住行，还为甘愿请了一位语言康复训练老师，中国人，主要矫正甘愿中文发音，甄美好有许多感激之词胸臆之间，但每次通话时都寥寥数语，唯恐长山治彦有误会，甚至他那次被八卦媒体称作“将载入史册盛大求婚”以后，谢绝他所有帮助。

        可他诚恳说：“美好，你救过我母亲，除了我爱上你这点，我所做不过是心存感激回赠。”

        文绉绉，却也有趣可爱。

        甘愿去见老师第一天，甄美好特别和larry调了时间表，将这半天空出来，陪甘愿一起去。

        可怎么也没想到，临出门前，她接到了甄严电话。

        甄严先问她哪里，忙不忙，才略迟疑说，甘擎妈妈急性胃穿孔进医院了，还抢救中。

        除去五年前她和甄美丽离开他那天，这是她第二次听见甄严哽咽。

        甄美好低头看着甘愿，耳边是甄严声音，一时抉择不下，甄美丽说：“美好，我可以带愿愿去上课，你回家看看爸爸和杨姨。”

        宋莱莱自然不同意，想阻止时，甄美好已经答应甄严马上回家。

        宋莱莱板起脸来，直白问：“美好。我问你，是你孩子重要，还是那个杨姨重要？”

        “妈，这么紧急时候你别再让我回答这种问题了，好吗？”甄美好一顿，俯身给甘愿理理头发，道歉说，“愿愿，对不起，妈妈不能陪你上第一节课了，下一节，妈妈一定和你去，好不好？”

        甘愿有点打蔫，垂下头。

        甄美丽搂住甘愿肩膀：“愿愿乖，别让妈妈担心。”

        甘愿想了想：“嗯。妈妈你去吧。”

        小孩子本来不会掩饰，可甘愿说完了，还露出个极勉强笑容，甄美好是心疼，再亲了他一口，急匆匆地出门。

        宋莱莱忍无可忍，叫住她，从身后道：“甄美好，我昨晚忍着没说，别让我知道你回去其实不是为了那些有没，就是想见甘信而已！”

        甄美好没心情和宋莱莱争辩，望着一脸迷茫甘愿和甘意，心想：她每次离开他们都是这么不舍，而当初宋莱莱是怎样为了发展自己所谓事业，抛弃她和美丽，连头都没回一下地夺门而出呢？

        甄美好搭车来到b市第一人民医院，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事了，杨颂英抢救已经结束，甄严也已回到家中，甄美好想，既然已经到了，应该去打个招呼，可远远地看见病房外有几个身影徘徊，其中就有甘信，他仰着头，似乎有点焦躁不安，心情不大好，她悄悄退步，转身离去。

        稍微晚一些时候，甘有志给甄严打来电话说杨颂英麻药过后已经醒来了，情况稳定，她女儿甘擎也回来照顾她，让他不必担心。

        甄严总算松口气。

        甄美好把饭菜推倒他面前：“这下可以放心吃了吧。”

        甄严不禁唏嘘：“和甘擎妈妈一起工作了二十多年，感觉她就像个机器人，从来没生过大病、请过假，大伙都叫她钢铁判官，没想到这说倒就倒了……”

        甄美好安慰：“爸——杨姨会好起来。”

        甄严轻叹，不愿再多说，甄美好也不强求，默默吃饭。

        甄严忽然想起什么，问：“你今天遇见甘信了么？”

        甄美好点头，随后又摇头：“也不算遇见，我病房看到他了，但是没说话。”

        甄严放下筷子，语重心长：“你和美丽去日本之前，我根本没把你甘大伯母说话当一回事儿，寻思都是大人间开玩笑，没往心里去，可等你一走，你甘大伯母说，这孩子一个星期都没出过门，天天把自己锁家里……不过这几年，他爸妈没少为他操心，对象今天处一个，明天一个，过几天又换一个，朝秦暮楚，不知道哪个是真！反正，你想好了，我和他爸他妈关系是好，但要做我女婿，我不同意——”

        甄美好打断：“爸，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甄严：“为了表示我态度。”

        对于她和甘信，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明确立场和态度，唯独她是模棱两可，难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甄美好怔怔发愣，也许，她是等一个时机，或者“出局”，或者继续甘愿沦为“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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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天气像孩子淘气脸，傍晚时分，忽然下起暴雨，电闪雷鸣，轰隆不断，不多时，大雨停歇，赤红晚霞布满天边，空气中弥漫起泥土香味，甄美好和甄严准备好水果篮，去医院看望杨颂英。

        病房里气氛严肃，甘擎不，甘有志和刘云表情也很糟糕，甄美好猜想大概是杨颂英和甘擎母女两个又吵架了，自己是小辈，插不上嘴，便先出去透口气，一推门，迎面撞上甘信。

        甘信见到她第一反应不是像前几次那样不屑和嘲讽，而是潇洒干脆，转身就走。

        甄美好回头，病房里几位家长都面露诧异，她稍作挣扎，追了上去。

        甘信走得很，听到后面脚步声也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忽然身子向前一倾，两条细细手臂从后面环住他腰，他被迫停下来。

        她抱得出乎意料紧，柔软炽热胸口仿佛透过衣襟燃烧他，就像那个注定铭记一生仲夏夜，生猛又青涩。

        走廊上人来人往，甘信掰开她手，到底还是不一样，五年前甄美好任性大胆，大概是怎样都掰不开，现却是轻而易举。

        他回身，像质问一个无赖：“甄美好——你还没够吗？”

        甄美好指甲紧紧抠着掌心，深吸口气，望向他眼底：“甘信，我、我们能不能……”

        甘信逼近一步，暧昧距离，唇贴她鬓角，低声问：“我们什么？*还是开房？”

        甄美好没躲开，生生忍住：“甘信，你成熟一点。只是谈一谈，把事情说开，免得以后让大人也跟我们一样尴尬。”

        “哦，成熟啊。那你刚才干什么呢？”甘信轻佻笑，觉得荒谬，一鼓作气，“再说，我们有什么好谈？五年前你去东京时候怎么没想和我谈？嗯？甄美好，少来烦我，当年有种一声不吭地走，现还回来总我眼前晃悠，有意思吗？”

        甄美好知道他有许多不满，从相遇以来，他所作所为都是发泄情绪。

        她刚开口，甘信错过她身子欲走，忽然退了两步回来，淡淡说：“好，你想谈话，找个地方好好谈，半个小时，我去你家接你。”

        他就这样迅速转变了态度，大步从身旁消失，从头至尾没给她解释机会。

        半个小时，甄美好用几乎专业模特速度，化了个简单又精致妆，换上一件鹅黄色高腰连衣裙，中间扎了个银色腰带，家里衣服不多，挑来挑去就这件像样了。

        镜中女人，如同十七八岁时自己渴望和甘信约会时会打扮成样子，羞涩，怯懦，又十分坚定……

        叭叭，几声喇叭声，她回过神，拿起手袋，收拾心情下了楼。

        甘信透过挡风玻璃远远地就开始上下打量她，嘴角噙笑，推开车门，吹了个非常响亮口哨。

        甄美好大大方方坐进副驾驶，收起腿，余光感受到他带着揶揄眼神，颇不自。

        车开了许久，他才说第一句话：“你穿这么正式，以为我会带你去餐厅？然后……咳咳……”

        甄美好调整坐姿，偏过头，望着窗外，不出声。

        甘信状似遗憾：“可惜了，咱们要去地方可不像西餐厅那么有情调。”

        她好奇问：“去哪里？”

        甘信懒洋洋地，只说：“一会儿你就看到了。”

        终等车子停下，天边后一缕霞光正与大地厮磨，甄美好下车，凭着栏杆远眺，因为刚下过大暴雨原因，水位上涨，大桥底下浑水翻腾，看上去有些惊险。

        甘信站到她身边，双手插兜：“你医院时候说对。我们是该谈一下，不然我婶子和你爸以后不好相处，我还期待他们来段黄昏恋呢。”

        “杨姨和我爸……”

        “现还是老同事呗，他们都是那么正派人，还能怎么样。不说这个，言归正传。”

        甘信回车里拿出另一个铁盒子，走路时，发出清脆碰撞声。

        那盒子实眼熟，甄美好无法忽略。

        “甄美好，我们长话短说。”此时甘信理智决绝得可怕，“这是你走之前送给我，你还记得吧。我不管你当初是因为谁离开，甄美丽也好，你妈妈也好，总之，你没有为我留下来，也就是说，当你权衡取舍时候，我还后一个。你走之后，我也想过，你是不是把我耍了？给我一个甜枣，立刻就给我一巴掌，真。”

        甄美好心口抽痛，眼眶酸胀。

        “我喜欢过你。”甘信笑，仿佛自嘲自己曾经天真无知，“当时真挺喜欢你，我这人是混了一点，但还不至于为了自己一时爽，就跟你做那事儿。所以，第二天，我把这盒子里你刻那些‘他不喜欢我’石头都扔了，只剩下这些‘他喜欢我’石头，打算还给你……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

        甄美好木然点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甘信，对不起……”

        “行，我接受，听你说句‘对不起’我也没什么放不开了。你说要成熟一点处理，好，现我就清楚地告诉你——我你心里不重要，其实你我心里也没那么重要，就算你永远不回来，我生活也一样要继续，五年过去了，你甄美好存与否，如今对我已经没什么太大意义。”甘信把盒子立栏杆上，仍旧满不乎样子，吊儿郎当，“说白了，我不是死心眼，也不是浪漫爱情剧男主角，非死守着你一个女人不可，所以……这盒石头，我不能还给你了。”

        他像一个高高上审判者，眉宇之间冷清漠然，手指稍微一动，伴着触碰铁盒声音，那半盒石头便一颗一颗滚落，时间仿佛粘稠起来，被无限拉长，甄美好眼睁睁看着它们掉入江水中，却没力气张开手去拦住，毕竟，她十八岁时候已把石头送给了他，如同少女不悔献祭，他怎样处置，她都干涉不了。

        “咕咚，咕咚——”

        石子没入江水，转瞬就没了痕迹，就像她后留给甘信希望，随着他决绝消失无影。

        甄美好知道，甘信一定体会不到，一个从第一面就喜欢他，从十二岁时候就认定他女孩，她单纯美好青春岁月里刻下这些“他不喜欢我”和“他喜欢我”时，是带着怎样矛盾和难过，爱意和甜蜜，否则，就算他已不再喜欢自己，也不该如此践踏。

        因为那些“他不喜欢我”，所以这些“他喜欢我”才难能可贵。可他只轻轻一推，就把她曾经珍贵东西倾覆一空。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下。。。这文好冷啊。。嘤嘤。。。。

        甘信这么欠揍，咋没人埋怨他呢。。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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