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在红叶客栈的第一个夜里，卿宸睡得十分不安稳。兴许是没了结界的安全感，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个时辰后，才终于熬不住老实合上眼。

        可她一陷入沉睡，那些犹如身临其境的梦又纷纷出现。直到画面流转到自己被暗算，莫名与噬天残卷签订了契约的场景时，卿宸立刻惊恐地睁眼坐起身。

        她满脸细汗，垂着脑袋手抚心口大喘粗气。如此一刻钟后，她的呼吸才渐渐恢复平稳。

        卿宸放在心口的手松了下来，移动间偶然触碰到一个温凉细滑的物件，顿时感到脑子清明不少。

        “原来是梦啊。”缓过神来的卿宸张望四周，只见一片漆黑，唯有门窗处有微弱的月光透进来，让她勉强能看清门的方向。

        想着反正是睡不着了，她便打算出门去透透气。

        由于懒得再去翻找火烛点燃，她就凭借着记忆，摸黑胡乱把外衣和鞋袜套上。夜深人静的，伙计和住客们又都在前院的楼里休息，她觉得自己只在后院里走走，肯定不会被人看到。

        为了不打扰到隔壁休息的顾红叶，她轻手轻脚的走下楼。等到了静谧空旷的后院中央，她身心放松地张开双臂，感受着这不同于白日滚热的凉爽夜风。

        她仰头看天，才发现今日竟是满月，难怪屋外看起来如此敞亮，纵使不如白昼，但景物也依稀可辨。

        而此时除了倾洒银光的圆月，漫天的星辰也十分闪耀璀璨。

        “大漠里的星星果然就是比其他地方更亮。”卿宸不禁想起了邀她去漠海的宝钰儿。

        “也不知她现在独自在凡界过得可好。”她小声念叨着自己的担忧，不过后来想到宝钰儿乐观的性子与谁也不怕的韧劲，在凡界应该也不会被欺负。

        随即，她又想起的爱作死的夕禄。以及那个总是会看着她发呆，暗地里又替她出头的二愣子，炜莘。

        静默片刻后，她摇了摇脑袋抛去一切愁绪。反正现在大家的处境都差不多，只能祝各自安好了。

        就当卿宸准备再在后院里逛逛时，突然听到院子的东南角处传来一阵翻找东西的窸窣声。

        她清楚记得，白日里莫景迟他们就是在那里堆卸的货物。顿时心中一惊，想着不会是进贼了吧。

        当初他们进城时动静那么大，又带了几十箱的东西，难免会被带宵小之辈惦记上。再加之此时是半夜，正常人都应该在房里酣睡，谁会乌漆麻黑的来整理东西。

        卿宸越想越觉得进贼的可能性很大，当即猫着身子一边悄悄靠近，一边在地上摸索趁手的武器。如果是商队的人，她就正常打个招呼走人，但如果是小贼……

        最后，她停在了一排朽木栅栏后，这个位置离货堆不过七八步的距离。

        在朦胧的月色下，她果然看到了一个身影在不停地翻动装货的箱子，由于那人是背对着自己，头发又散乱的披着，她更加无法确定是什么人。

        在小心观察一会儿后，她没有发现那人有其他同伙，便决定先发制人。

        “你是何人，大半夜在后院鬼鬼祟祟作甚？”卿宸一手在前面捏着栅栏，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握着刚才好不容易寻到的大石块。

        货堆中人听到她的声音，当即翻找的动作一顿。随后像是在犹豫什么，原地扭捏一会后缓缓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就要向卿宸走来。

        卿宸这才注意到，那人身上只着里衣，但脸上却蒙着一块布。在这片大漠里，脸上蒙布不算什么稀奇事，很多人出行在外都会借此方式来防止风沙侵入口鼻。

        但这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明显不像是要出城远行的样子。

        见此情况，卿宸立即感到不对劲，若是商队的人或者客栈伙计，应该会立即回应撇清误会才对。可看对方此时淡定的举动，也不像是被抓包的贼人。

        “你为何不说话？”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卿宸有些慌了，“别靠近我！”

        那人听到卿宸有些惊恐的声音，立即顿住脚步，手上来回比划着什么。

        卿宸看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悄悄把石块又往上抬起了点，做好随时可以全力砸出去的准备。

        但见那人确实没有再往前进一步，她语气变了变，好声询问道：“你是不能说话，对吗？”

        那身影听到她这样问，立即频频点头。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是商队里的人？”

        那身影继续点头。

        卿宸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手上的石块依旧紧握。

        “你是想找什么东西吗？需要不要我帮忙？”她边问，边慢步走近。侥幸地想着商队里有十几号人，兴许真有那么一个她没注意到的哑巴。

        直到离对方一步远的距离时，她再次停下。警惕地观察着那人露出来的半张脸，这细看之下，让她呼吸一窒。

        “莫公子！怎么会是你？”

        即使月光不能想白日那样把周围照的通明，但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卿宸终是认出了那双较为熟悉的眉眼。

        莫景迟听到她认出了自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再走近些，拉起卿宸的手就要在上面写字。可刚写完一个“我”字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后退数步，还差点绊到货箱摔倒。

        卿宸自然知道他刚才突然紧张是为了什么。说严谨些，两人现在衣冠都不整，又独处于院落一角，若被人看到难免会多想。

        因此，她打算自己主动找台阶下。

        “对不起，莫公子。方才是我唐突了，没认出来是你，还以为是什么贼人呢。”

        莫景迟站正身体，向她浅行了一礼后微微摇头，意思是不怪她。

        “那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要不然我也来帮你找。”

        莫景迟弯腰，拾起一个他刚才放那的小锦盒，打开置于卿宸面前。

        卿宸见状，便好奇地低头看去，只见锦盒里是一些暗色的小圆丸，闻起来一股子药草味。

        她抬眸，眨着忽闪的大眼睛询问莫景迟：“这是药？”

        莫景迟继续点头，就在他准备好要回答卿宸的下一个问题时，却见卿宸突然跨步离开。

        “既然莫公子已经找到自己要的东西，阿月也就不耽搁您了，回见。”

        她边走边说，几下就没了踪影，而莫景迟却还站在原地不动。在月色与面巾的遮掩下，没有人注意到他此时涨红的脸颊与脖颈。

        殊不知，这个洒脱肆意的背影，往后余生都刻在了莫景迟的脑海中……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好不容易才睡安稳的卿宸，就又被杂乱的搬运声吵醒。

        她在异世时就有起床气，但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她生来就是神仙，自然不需要那么多睡眠，便也改了这个毛病。

        可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她既然再次成为了“凡人”，那她作为凡人的脾气也就回来了。

        卿宸猛地睁眼坐起，气鼓鼓地下床跑去拉开门查看。

        结果门才打开，她就看到莫景迟和顾红叶正站在自己门前。而且看样子，他们已经在这等她有一会儿了。

        “红叶姐，莫……公子。”卿宸瞬间底气不足起来，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灭了个干净。

        见她出来，莫景迟淡定地别开眼，而顾红叶则在一旁努力憋笑。

        “阿月，你这是什么样子，就算知道莫公子今天要走了，也不用这么激动啊。”顾红叶指着她的鞋，“看看你，着急忙慌的，把鞋都穿反了。还有这衣带，系得可真潦草。”

        顾红叶虽嘴上嗔怪，但同时也快速上前把她拉回屋。在合上门前，她还不忘对站在外面的莫景迟说道：“莫公子，我先帮阿月捯拾捯拾，劳您在外稍等片刻。”

        莫景迟闻言点头，“好，不着急，你们慢慢来。”

        卿宸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心想难道他的“哑病”好了？看来那药的效果还不赖嘛。

        她们进屋后，顾红叶径直走向床榻旁边的拉开大衣柜的柜门。，卿宸这才惊讶发现，原来那个柜子里早已叠满了各色的衣服。

        只见顾红叶在衣柜里快速扫了一眼，从里面挑出一套嫩黄色的衣裙，三下五除二地把就卿宸身上的衣饰都给换上系好。

        之后，她又拉着卿宸到了一个没有梳妆镜的梳妆台前坐下，依次打开台上的一个个锦盒，里面都是发饰首饰，以及一些胭脂水粉。

        卿宸表示很震惊，没想到红叶姐在这屋里给她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之前她也就表面上看看，从没想起要把这些柜子箱子都给打开看一遍。

        “阿月呀，你看你这发髻乱的，真是可惜了这一头柔顺的长发，以后可要好好打理。”顾红叶用篦子轻柔地梳散开她发上的发结，然后熟练地给她挽了个秀丽的发髻，再插上一支雅致的珠花。

        “莫公子马上就要走了，他说临走前还有些事要与你交代。不过他作为你的救命恩人，咱们还需再好好谢上一番才是……”

        顾红叶像个亲姐姐一样，喋喋不休地对卿宸嘱咐各种东西。直到最后，她看了看自己打扮出来的人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妹妹真好看，再上些脂粉就可以结束了。”

        说罢，她就要去拿水粉盒子，结果手才伸过去就被卿宸拦下。“红叶姐，别麻烦了，直接给我块面巾吧，就像莫公子那样的就行。”

        顾红叶闻言神情一滞，想到她应是发现了自己的脸与常人不同。

        顾红叶随即叹气，从衣袖里抽出一块面纱，说道：“这是我一早就准备好的，先前怕你接受不了，才没有提起。唉，都怪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卿宸系上面纱后，仰头对顾红叶笑道：“红叶姐，没事的，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虽然我失忆了，但心思没那么脆弱。至于这张脸……”她抬手抚着印记处，“我不在乎的。”

        卿宸自己清楚这印记是怎么回事，所以更不会担忧，反正只是暂时的皮囊。对她来说，凡界三十年，弹指一挥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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