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卿宸被顾红叶这般的热切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但又确实没感受到什么恶意，索性忍了下来。

        只见莫景迟恭敬地把手中木盒交给顾红叶后缓缓道：“正是，之后可能要多麻烦顾掌柜了。”

        顾红叶大咧咧地接过木盒，笑道：“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她随手就放在一旁的桌上，继续满眼欣喜地看着卿宸。

        一旁的莫景迟感觉到了卿宸的僵硬，随即转头温和地向她解释：“这是客栈的顾掌柜，你大可信任她，不必拘束。”

        卿宸闻言，学着之前莫景迟在客栈外的样子，向顾掌柜浅行一礼道：“顾掌柜好。”

        顾红叶见是这么个文静懂礼的小姑娘，心中立马激起怜爱，不由分说就上前牵起卿宸的手。

        结果这一举动让卿宸整个人更加拘束起来，她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便只好咬咬牙继续保持不动，

        顾红叶打量着她的脸，面露心疼地替她把额前碎发轻轻理至耳后。她声音难得柔和了几分说道：“你叫阿月是吧。不必和其他人一样，直接唤我红叶姐就好。”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卿宸一时有些怔住，但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便弱弱地点头道：“好，红叶姐。”

        顾红叶听道她这样称呼自己，立即满意地点头。“好孩子，你的事情莫公子都与我说了。”提到这里，她的手又紧握了几分。

        她随即轻皱眉头叹气道：“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卿宸听到她这样说，不由抬头看向莫景迟，心中好奇这人是怎么和顾红叶讲述自己的。

        而顾红叶似乎生怕吓到卿宸，继续放缓声音说道：“孩子，你之前肯定都吓坏了吧。不过以后你都不用怕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事情发展到这里，让卿宸突然有些懂了，想着他们到底背着她商量了多少事，难道这个莫景迟就这样直接把她给安排了？

        见卿宸没任何表态，顾红叶只当她是答应了，便要作势拉她离开。“来，跟着姐姐先去洗漱休整一番。”

        想到他们连来龙去脉都还没向自己表明清楚，卿宸当即有了反抗之意。正当她准备甩开被拉着的手的刹那间，莫景迟突然急声劝阻顾红叶。

        “顾掌柜，等一下！”

        顾红叶动作立马顿住，疑惑地看向莫景迟。莫景迟遮在面巾下的脸虽看不出神色，但仍能感觉到他像是在犹豫。

        “顾掌柜，事情我还未来得及与阿月说，劳烦您再稍等一下。”

        回想自己一见面就只顾着和阿月说话，全然忘了这个莫公子确实还没说上几句，顾红叶顿时感到是自己太失态了。

        “原来如此，莫公子办事向来妥帖，怎的这次这般疏漏？不过无妨，你现在说也一样。”她话虽这样，但手依旧没有放开的意思，就保持那样的姿势等着莫景迟交代完事情。

        “阿月。”莫景迟轻唤，抬眼时刚好与卿宸对视，“商队明日就要启程，但前路奔波劳累，唯恐你身体不适，不宜继续上路。所以……”

        “所以你就要这样丢下我。”卿宸眼带泪花地注视着莫景迟，轻柔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

        莫景迟被她这一望弄得心中慌乱，连忙改口道：“我不是……我……”

        卿宸看到他这哑口模样像极了之前阿肆的样子，心里便觉好笑。同一个套路同一个反应，这主仆俩还真是像。只是一个太活泼，一个又太正经。

        而对于莫景迟未说完的话，卿宸自己也猜出了七八分，如今不过是想再看看他们的态度是怎样的。

        顾红叶见莫景迟支吾半天都说不清楚，急性子一下就显露出来。

        “阿月，我和你说吧。莫公子担心你路上跟着他们受累，便想暂时把你留在我这。你放心吧，这个客栈除了我就只有两三个干杂货的活计，虽然并不是中州的富贵人家，但也定不会让你受苦，我会待你如亲妹妹一般。”

        待顾红叶抢先三两句话把事情说完后，莫景迟才紧接着补充道：“还有，我也会在交付完这批货回途时，沿路打听你的家人。若是还打听不到……”

        他话语顿了顿，随即斟酌后小心说道：“你便留在这里，由顾掌柜代为照料，可好？”

        卿宸听出了他是在征求自己的意愿，想到如今寄人篱下，她已经麻烦了对方太多，实在不好再要求什么。思考一番后，她收了方才表现出的小脾气，浅浅行礼莞尔道：“好，多谢莫公子。”

        见她转变如此之快，莫景迟和顾红叶都不由心中惊讶，但只当她是过于懂事乖巧，还在故作坚强罢了。

        顾红叶忍不住直接抱住卿宸，手抚着她的后脑勺道：“好孩子，以后跟着我顾红叶，大可以在这襄安城里横着走，我定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听到对方这般豪放真诚的保证，被紧紧抱住的卿宸只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她是真不适应突然与一个陌生人这般亲热。

        在努力克制自己的间隙，她无意瞥到了一旁正在看着自己的莫景迟。但当卿宸整个视线扫过去后，莫景迟依旧直白坦荡的盯着自己的脸，丝毫没有回避躲闪的意思。

        卿宸顿感怪异，他那样的眼神不似孟浪，更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般，沉静又带着探究。

        之后，顾红叶欢欢喜喜地拉着卿宸出了会客别间，径直把她带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内。

        她满怀期待地询问卿宸：“你看看，这间屋子你可满意，满意的话你以后就住这间。”

        卿宸大致扫了一眼布置整洁的屋子，连忙应答：“房间很好，我很喜欢，谢谢红叶姐。”

        顾红叶闻言，语气更加兴奋。

        “那就好，我就再跟你介绍介绍。现在这个小阁楼就我们两人住，你旁边就是我的屋子，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刚才在前院你也看着了，整个客堂和二楼都是用来招待客官的，你先不必管。后院的西北角扎了两个秋千，你若平时无趣，可上那里游玩。后院一般不会让外人进入……“

        待顾红叶详细地介绍完客栈的里里外外后，终于记起了自己还是个掌柜，立即抱歉地对卿宸说：“阿月，我突然想起客栈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待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已经安排了伙计给你烧热水，应该一会就到。”

        卿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红叶姐，你先去忙吧，我会待在这里好好休息的。以后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还请尽数告知，即使我不懂的，我也会学着去做。”

        听到她这样说，顾红叶当即满脸欣慰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等到终于是自己一个人了，卿宸才背靠关紧着的门框，重重呼出一口气。想着这次是没机会去锦康城了，虽然心有不甘，但她也不是非去不可。

        之所以原先想去锦康城，就是因为她早年在那里安插了暗点。本想着借着商队先到那投奔自己的大本营，这样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她也能在凡界中谋个好营生，以便混过这三十年。

        可如今没了商队作掩护，她又是个身无灵力的凡人，但凡是个强壮些的都能欺负她，更别提独自在大漠中前往了。

        卿宸想过商队中途丢下她的可能，但那活菩萨莫景迟竟又给她安排好了一切。于情于理，她都挑不出刺儿来拒绝。

        这襄安城虽不怎么繁华，但地处西丘国与天乘国的交汇地带，途径两国之人大多会选择来这里短暂休整。如此天时地利，何愁没有机会收集“怨”。

        更何况她现在待的这家客栈，掌柜是个心热豪爽的女子，她在凡界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落脚点。

        卿宸自己想通后，立刻心情舒爽，打起精神来仔细观察起这间屋子。

        屋子里的摆设能看出都是新的，而且顾红叶还很贴心的在床榻上放置了一套素色女装。而最让她眼前一亮的，是靠窗的桌案上摆了一束红色的小花。

        在大漠里，绿草树木都是难得，更何况是这样娇艳的花。于是她心生疑惑，走近后才发现，原来那是一束脱水后的干花。

        但这束花若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它与普通花束的区别。随即卿宸更是好奇，这种既能完全脱水，又能留住原有的色泽与形状的干花工艺，对于如今的凡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卿宸看了会儿那束花后便放回原位，继续大量起四周。因为除了这束色泽明艳到不可思议的干花，她还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像是少了什么，但又一时说不上来。

        当她正思考时，屋外突然传来叫她的声音。

        “阿月姑娘，我是顾掌柜的伙计铎其，我来给你送热水了。”

        卿宸闻言立马去开门，看到在外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蛮壮男子。那男子面容严肃，两只手一边拎着一个巨大木桶，而桶里盛满了热水，正不停地冒出滚滚白色雾气。

        卿宸见状立马退开路，好让这个叫铎其的伙计进屋，把热水倒进空着的浴桶里。只见不过才两桶水，就已经把足以容纳一个成人的浴桶填个七八分满，可想这个伙计的力气确实不容小觑。

        待铎其离开后，她再次锁好门窗，心情舒畅地走近浴桶。

        “可算能洗个澡了，没有清洁术就是麻烦。”

        她低头用手搅着水面想试试水温，结果这一低头，让她当场愣住。随即她回过神来，连忙对着水面舀起热水搓洗脸颊。在反复几次后，她终于接受了现实。

        透过冒着白色雾气的水面，她看到的五官轮廓都与自己本来的模样无异。可是，为什么她的右脸颊上会平白多出一大块印记？

        这块印记在她脸上宛如胎记般，形状如云纹，颜色应当是浅红，而且还覆盖了整个右脸的三分之一。

        这下卿宸总算想到这个屋子里少了什么，原来是少了一面镜子！

        原来自己就顶着这样一张有些骇人的脸，大摇大摆地从城外进入这家客栈。难怪这一路上她都感觉到，除了莫景迟和阿肆，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而顾掌柜不同，她是直接满眼透露着怜惜。

        卿宸望着水面，心里怨念道：凌天学殿的夫子们，变脸就算不要钱，也不要这么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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