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内讧

一顿风卷残云过后，凌川拎起茶壶就着壶嘴咕噜噜的猛灌了一通，直到将茶水喝了个干净，这才是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将茶壶顿在桌上。

　　还没等他起身，旁边候着说道中年男子谄笑着上前，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放着个钱袋，“军爷，一点小意思，还望军爷笑纳。”

　　凌川一怔，随即笑了，起身拿了钱袋掂了掂，往怀里一揣拍拍中年男子的肩头，什么话都没说，拿起刀转身出了门。

　　家丁偷偷往外张望，等到身影走远，急忙回头说了声，中年男子顿时松了口气，哎呀一声瘫坐在椅子上，歇了几息，端起茶壶往嘴里倒，使劲倾倒见没有水出来，脸色难看的冲着外面藏着偷看的丫鬟婆子喝道，“看什么？还不快给老爷我上茶。”

　　院子里一阵忙乱。

　　青年凑过来低声问道，“姐夫，趁那贼子还没走远，要不要我去镇上报官？这样的大案，官府里给的赏赐绝对少不了，说不定还能给个官当当。”

　　中年男子这次没有呵斥，沉吟了好一会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这样的人我们招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青年有些不甘，劝了半天，看到中年男子态度坚决，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歇息了一阵，中年男子缓过劲来，领着人出门，继续之前还没完成的每天巡视田地。

　　他家田地占据了村里大半，其中有些放出去收租，还有不少是自家耕种，他要盯着的就是这些田地，在他心里，只要一时不盯紧了，下面那些人就会偷奸耍滑，所以他每天最少都要巡查两次，不给下面人半点的机会。

　　一路唉声叹气，心痛送出去的两贯钱，又担忧着事情传到官府里，惹出祸端，边走，他边叮嘱着家丁。

　　“什么人。”

　　正唠叨着，突然身后家丁喊了声，中年男子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就见到村外迎面走来了一群人，个个提着刀披着甲，虽然看上去气势有些消沉，不过他没有留意那些，注意力瞬间就落在了对方的衣甲上。

　　“军爷，军爷。”

　　中年男子脸色变得极快，迎头而上倒头就拜，“军爷，刚刚村里来了个贼子，强入家中，抢了小人好几贯银钱，求军爷为小民做主啊。”

　　青年看得愣了。

　　“那人什么样子？”

　　巴图眼睛一亮，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低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沉声问道，“他在哪？”

　　侍卫们瞬间精神起来，拔刀在手，迅疾散开阵型，左右扫视，黑虎感受到周围变化，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咕噜的低吼。

　　“那贼子已经跑了。”中年男子比划着凌川的模样，伸手指了指村子另一头，“他往那边走了约莫一盏茶，军爷要是走得快还能追得上。”

　　听到人已经离去，侍卫们松懈下来，归刀入鞘，挺拔的身体弯了下去。

　　巴图刚想要吩咐手下追击，侧过头就见到众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安叹一声，随即对中年男子喝道，“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爷爷们饿着肚皮吗？赶紧的，让你的人准备酒肉，等爷爷们吃饱了，自然会帮你把贼子拿下。”

　　中年男子一听脸都苦了。

　　他之所以坦白，那是因为他看出了这些人就是追那大个子而来，本想交代出对方下落，让这些人尽快离去，谁知道，非但不走，反而是要他提供酒食，心里哀叹，不知道今天倒了什么霉，直感觉半生的积蓄都没了，不过他还是懂得轻重，陪着笑前面引路，将一众人带回家里，吩咐下人杀鸡宰羊，端上几坛好酒，好生伺候起来。

　　酒喝了五成，肉吃了个饱，一通大嚼后，侍卫们总算是缓过劲来，在巴图的催促声里提着刀就出了门。

　　要是平时，这些人不敲这主家半数家产都不会走，不过今日不同往日，谁都不敢耽搁。

　　离开村子走出去一两里，路边逐渐荒芜起来，顺着小路走着，黑虎猛然停下了脚步，冲着前面几人叫了几声，跳出小路看向旁边的树林。

　　“好狡猾的小贼。”有人骂道。

　　要不是有赶山狗在，恐怕他们就要把人给追丢。

　　……

　　夕阳西下。

　　凌川靠着大树坐下，从怀里掏出个冷馒头，小口的咬着，目光投向远处。

　　离开他两里多的地方，一缕黑烟升起，那是追逐他的那些侍卫所在。

　　半个多月的追击，双方养成了默契，到了日落时分，各自都会停歇不再追击逃亡。

　　黑夜对两边都不利，还不如养足了精神，白天再想办法。

　　钢刀上一串豆大的缺口。

　　凌川默默地看着，伸手在刀锷背面隐秘的地方摩挲，手指间感受着一处浅浅的印记。

　　总管府侍卫配备的是最好的武器，而这周围，最好的刀剑就是出自他们父子，凌川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拿着自己打造的兵器对付拿着同样武器的侍卫。

　　半个月的时间，脚踝早就好了，就连肩头手臂血痂也都脱了，取而代之的是皮甲多了几处破口，身上多了几道伤，腰带有些破烂，几次被侍卫刀尖横扫，全靠里面的银锭才免去见血，唯一可惜的就是银锭掉了个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两里外，林子里升起了一处篝火，十几个侍卫默默地坐在火边，就着清水吃着干粮，原本三十多人的队伍现在就剩一半，气氛显得低沉。

　　长时间的餐风露宿，一个个皮肤变得黝黑，赘肉消失，肚腩不见，露出来的全是肌肉疙瘩，虽然精气神极差，不过体力倒是好了许多，整天的追击也能够吃得消了。

　　黑虎变得极瘦，腰间骨头都露了出来，此时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啃咬着面前的馒头，咬一口又抬头看看周围的侍卫，满脸的不愿。

　　“大人。”

　　终于有个侍卫打破了宁静，迟疑着说道，“这半个月来，兄弟们损失过半，那小贼却是越跑越精神，要不，我们算了别追了。”

　　巴图一声不吭，等到嘴里的干粮细细嚼了咽下去后，喝了口清水，看看那人说道，“别追？”

　　“是啊。”那人说道，“在这样下去，我怕最后都没几个活着。”

　　巴图冷笑，“不追就没事了吗？你可不要忘了，按照军法，亲卫没能护住自己大人可是按律当斩，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拿下那小贼，无论死活，这样大家还有一线生机，要不然，回去等待我们的就是死路一条，最好的结果都是遣送到远征军死在外面，连尸骨都没人送回来。”

　　“可是……。”说了一半身边同伴偷偷扯了扯他的衣服，那人闭了嘴，不再言语。

　　巴图也不多说，坐在火边眯着眼睛扫视着周围人群，等到月上梢头，奔行了一天的侍卫们各自找地方睡了，他突然冲着亲信小旗招了招手，“等下找几个弟兄把他们看紧了，要是有什么状况，一个都不要放过。”

　　小旗吸了口气，低声问道，“不会吧，他们会跑？”

　　巴图冷哼道，“这几个色目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他们要是跑了，逃去别的金帐大汗国一样喝酒吃肉，你觉得换成自己，甘愿这样冒着危险一天天的追下去？”

　　“要是我绝对跑了。”小旗反应过来，咬牙道，“放心好了，晚上我找几个弟兄把他们看死了，保证他们想跑都没路跑。”

　　说完，小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去看他们，在火边陪着巴图做了一阵聊了会后，转身找了处有人的地方歇下，过不多久，又见他旁边的人起身走开找到别的地方歇息，不知不觉中，夜深，篝火逐渐熄灭，黑暗笼罩，四周一片寂静。

　　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靠坐着的几人突然鼾声一停，有人坐直了，睁大眼睛左右张望，随后轻轻捅了捅同伴，几人悄无声息的站起来往外摸了出去。

　　“你们要去哪里？”

　　离开几十米远，几人刚松了口气，正准备大步离去，突然面前大树后转出道身影，看着几人冷冷说道。

　　“啊！我，我们找个地方方便。”

　　有人慌乱的回答，小旗冷笑，“方便？什么时候方便还要一起去了？”

　　“他就一个人，别怕，杀了他我们就往外跑。”

　　晚上和巴图说话那人突然低声喊道，随即抽出刀咬牙就要上前，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惨叫，回头一看，就看见他们身后不知道何时冒出来几道身影，他那几个同伴措不及防，此时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饶，饶命。”那人慌了，手里的刀丢也不是拿着也不是，绞尽脑汁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说。

　　“剁了他。”小旗冷冷的说道。

　　“不要。”

　　话音刚落，几道身影赶到面前挥刀猛斩，那人只挡了几下就被劈翻在地，随着噗噗的声响，惨叫声逐渐停息，那几人不肯停手，又砍了好几刀，这才是停下，把手里的刀在那人身上抹了抹擦去鲜血，默默退到一边。

　　人群后，巴图走了上来，看看地上的尸首冷声道，“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周围侍卫默不作声。

　　巴图冷声道，“到如今我们没了退路，真要逃走，家里的婆娘崽子就得遭殃，要就是把那小贼拿下争取从轻发落，要就是死在路上，最起码，给家里人留了条活路，逃，死路一条，追，生死个半，兄弟们，可愿跟着我闯出一条生路将那小贼拿下。”

　　

　　侍卫们挺胸大声喊道，“我等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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