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琵琶瑟瑟

在祢豆子第一次失败之后又过去了一个月。在此期间祢豆子的每一天都和那块石头耗着。虽然已经从一开始手臂被完全震麻，到现在能勉强留下一道浅浅的刀印了，但是离一刀劈断还遥遥无期。

        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鳞滝先生根本就不想让自己参加最终选拔，所以故意这样刁难自己呢…？如果一直这样的话，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兑现跟童磨先生的承诺呢…

        「老爷子没有在故意刁难你啦，是小妹妹你太弱了而已。」

        …咦？是谁？

        这座山上原来还有除了鳞滝先生和她以外的人吗？祢豆子抬头望去，山里的雾气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在那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比她看上去大一些的有着黑色齐肩发的少女。

        少女大大咧咧的在石头上盘腿坐着，一手托腮打量着祢豆子。她的发尾和祢豆子一样泛着橘色，眼睛也是暖色调的亮晶晶的橘色，头上则戴着一个狐狸面具，上面画着两个很可爱的手鞠球。

        “您好！请问你是…？”

        “我是老爷子以前的弟子！要叫我师姐哦！”短发少女冲她咧嘴一笑，露出小小的虎牙，她超级热情的和祢豆子招招手，“我叫朱砂丸！”

        原来是师姐！

        “是！师姐好！”看起来是个很热情亲切的人呢，祢豆子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问道，“需要我去叫师傅吗？”

        “不用不用！不要和老爷子讲我来过！”朱砂丸摆摆手，“你在练习一刀劈断这个石头吗？我教你怎么样？”

        “真的吗？！太谢谢师姐了———”

        “你确定自己这个半吊子的水平是教她而不是误人子弟吗？”石头背面，一个闭着眼睛靠在石头上，头上戴着画有箭纹标志的狐狸面具，穿着和尚装束的男生有点粗鲁的打断了手鞠和祢豆子的对话。

        “哈——？？！琵琶羽你在说什么蠢话，要打架吗！”

        “啧，不要坐在石头上啊脏死了！还有不要碰我，你手上都是泥啊喂！”

        “看我不把你的头摁在泥巴里面！”

        “朱砂丸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看着吵吵嚷嚷快要打起来的两个人，祢豆子忍不住感慨道，“师兄师姐关系真好呢。”

        寂静。

        老爷子新捡回来的这孩子，怕不是个呆瓜娃儿。

        那一天，朱砂丸这么想到。

        一顿吵吵闹闹之后总算是妥协下来，朱砂丸和琵琶羽一人教半天了。

        “老爷子应该有和你说过，所谓水之呼吸，就是让自己无限接近于水。”朱砂丸依旧孩子气的坐在那块大石头上，“那么提问——何为水？”

        “何为…水？”祢豆子盘腿坐在朱砂丸对面，“嗯…像是江河、浪涛那样的感觉吗？使用水之呼吸的时候，会出现那样的幻影。”

        “答对加分————”朱砂丸打了个响指，“但也不完全对喔。水没有固定的形状，可以是小溪、瀑布、湖泊、江流、海洋、也可以是烧开的一壶水、春分落下的雨水、冬天的雪花，秋天的霜、这些全部都可以是水！”

        “水之呼吸是最容易学会、也是使用者最多的呼吸法，每个人对水之呼吸都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老爷子的水呼像飞流直下的瀑布，琵琶羽的水呼像漩涡，我在用水呼的时候则会想到拍打礁石的巨浪。”

        “嗯…祢豆子你呢？你会想到什么？”

        “我会想到什么……”祢豆子低下头，她会想到很多的东西，江河湖海，好像都有，又好像哪一个都不能很好的概括她对水呼的感觉。但在接受训练以来她想得最多的，还是她已经再也见不到了的家人。

        “我会想到…血。”

        会想到那个冬天在雪地里冰冷的家人的尸体；会想到在雪地上一片又一片的鲜血。

        “哦哦！是冬天的雪花吗？”

        “不是…是…家人的鲜血。”

        “鲜血的血，也可以是血缘的血吧。”一边的琵琶羽打断了有些尴尬的气氛，“不必太拘泥于别人教你的招式，战斗可不是书面考试。”

        “即使看不见也依旧存在，这是血缘；即使看见也无法斩断，这是水流。”

        “涓涓流淌的水流，链接着你和家人的血缘，如果你能从中感悟到自己的呼吸法并加以活用的话，那么离劈开石头应该也不远了。”

        ………

        琵琶羽前辈……形象突然高大起来了！

        虽然琵琶羽后来告诉朱砂丸他自己当时只是在半瞎扯，而且他和朱砂丸一个人都没有砍断石头。当然为了琵琶羽的面子，朱砂丸还是没有把这个告诉祢豆子。

        “总之，最重要的是把鳞泷老师教的呼吸术，「全集中呼吸」当作身体的一部分好好记住！把他们当成你的血肉！根植在你的骨髓里！”

        现在换到琵琶羽课堂时间了呢，可喜可贺。

        “不要有拖泥带水的动作！个人的癖好不要加入到你的剑术中！”

        更多的时候她会被朱砂丸和琵琶羽一对一被打得趴在地上，“站起来！用更快的速度站起来！”

        “你的觉悟就这一点吗？敌人可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子就让着你！”

        “加速血液的流动！加速心跳的频率！扩大肺部！让更多的空气涌进血液！”

        手腕、腿脚、都宛如被扯掉一般，肺部、心脏也犹如损坏了一般，哪怕祢豆子再怎么努力的挥舞刀剑，她也一次都没有赢过琵琶羽或者朱砂丸。

        如果今天不行的话就明天，如果明天还不行就后天；如果一百分的努力做不到，那就一百零一分的努力，一百零一分还不行，她就每天比前一天再加一分的努力。

        在她无数次被打趴下的日日夜夜里，祢豆子一直这么坚信着。

        直到半年后，她第一次用利刃先后击败了琵琶羽和朱砂丸两人。

        琵琶羽依旧闭着眼睛，露出了无奈又有点欣慰的笑容。他侧身给祢豆子让开路，朱砂丸则把她推到岩石前面。

        “去吧，祢豆子。”

        去吧，去斩断岩石吧。

        去吧，去斩断我们的悲伤吧。

        要赢啊，祢豆子。

        鳞泷先生看到那块斩断的岩石的时候，也露出了和琵琶羽类似的表情，他满是老茧的手拍了拍祢豆子的头，“你做的很好，祢豆子。”

        “我本来…没有想让你去参加最终选拔的，因为我已经不想看到再有孩子因此死去了。”

        “但没有想到你真的能将岩石劈开。”

        “你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所以了不起的孩子啊…请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在离别之时，鳞泷先生为祢豆子做了一副卸灾面具，在祢豆子的要求下，那只狐狸面具上被画上了箭纹、手鞠球和樱花。

        只是为什么…祢豆子，你会认识那两个已经逝去的孩子呢。

        而原本祢豆子的樱花的和服，及时清理完血迹之后也已经破损的不能穿了，于是鳞泷先生索性用这件和服改版了一套樱花色的羽织给祢豆子穿着。

        离别的前一天夜晚，祢豆子又跑去了岩石那里，尽管在它劈开岩石之后琵琶羽和朱砂丸就消失不见了。但是直觉告诉祢豆子他们却似乎还在这里。

        哪怕看不见，祢豆子就是觉得他们仍然在。

        “朱砂丸师姐———琵琶羽师兄———”冲着无人的森林，祢豆子这样呼喊着，“我明天就要去最终选拔了！”

        “谢谢师姐和师兄半年来给我的指导！真的很谢谢你们！”

        “虽然有时候有点小孩子气，但是我觉得朱砂丸师姐非常的可靠！等我最终选拔回来之后还想和师姐一起玩手球！”

        “也谢谢琵琶羽师兄！师兄闭着眼睛指导的样子非常的帅气！”

        “我一定会通过最终选拔回来的！很快就会回来的！”

        寂静的夜里，没有人回应独自呼喊的少女。月光皎皎，像在林子里撒了一把盐。

        祢豆子不知道的是，第二天一早她出门时，朱砂丸和琵琶羽的确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目送着她离去。

        要是能和祢豆子一起玩手球就好了呢，望着祢豆子远去的背影，朱砂丸这么想到。

        要早点回家啊，小祢豆子。

        不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闭着眼睛的琵琶羽我哈哈哈哈哈…”

        “朱砂丸你再笑一下我们就绝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肚子好痛啊祢豆子太有才了啊哈哈哈哈哈……”

        琵琶羽，并不是闭着眼睛啊。

        只是单纯眼睛太小了而已。

        朱砂丸，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礼貌：你琵琶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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