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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基督之血Ⅰ


北原藤香说:“一切都要从我妈妈的病说起。”

        北原利美在九个月前查出罕见病。手术纷至沓来,特效药北美空转,急救病房是吞金兽,有时一天三张病危通知书;账单累计出一个她从没见过的数字,三位一逗都要数才能清楚。

        “那时候我爸爸突然有了一大笔钱。”她平静地说,“我不知道那钱是从哪里来的……我当时也不关心。我只在乎我妈妈。”

        钱。钞票。银行卡里的数字。无所不能的东西。只要有钱,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只要有更多的钱,就能够和死神赛跑。但是还不够。

        仅仅过了十几天,北原久雄向姐弟俩坦白:财富的代价是贩卖违禁品。未成年的少年和少女在或多或少的犹豫后,踏进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令堂知道这件事吗?”

        “她知道。”北原藤香说,“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自/杀。”

        初夏的风吹过他们头顶的树荫。他们为此静默了几秒钟。

        “……但是一切仍然没有结束。”

        北堂久雄没有因妻子的死而将这一切画上句号;他甚至不能称得上是被迫为之。他开始逼迫只想罢手的儿子和女儿继续在同学之间发展贩卖链条;他和同事的交谈越发语焉不详;一串钥匙扔在客厅的茶几上,裹着某大仓库的logo;她有一次撞见他把半袋东西倒进嘴里;在甚至称得上是哀求的对话过后,家具和陈设被砸了个稀烂。

        北原利美下葬后五个月,她过分有正义感的儿子从天台纵身跃下。

        “以贩养吸。”泷川飞鸟说。他把那个仓库的名字和地点记了下来:“你还有任何其他想要告诉我的事情吗?”

        “和我爸爸接头的人身上有纹身,我查过,是泥惨会的。”少女语速很快,全无害怕的意思,“我用左手写过匿名信检举,但警视厅有他们的人……搜查被压了下来。”

        泷川飞鸟点头。这些他都知道。

        “但最开始联系我爸爸的人,好像不是泥惨会的。那个人提供了货源,也是牵线的人,我只在刚知道的那一次听过电话,声音处理过,只能听出来是个男人;后来好像就断了联系。”

        她看着他,一双眼睛像是幽深冰冷的湖水。而她接下来的话语宛如湖中女妖,抓住他的脚踝直使他坠入寒渊。

        北原藤香说:“我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是寇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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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光。”

        “嗯?”

        “你怎么看待法律?”

        “怎么突然聊起这个话题?”诸伏景光把泷川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倒满热可可,“法律是由国家制定或认可并依靠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的——”

        泷川摆手:“停停,不要课本,不要维基百科。”

        “哈哈。”

        诸伏景光的目光短暂掠过他手上的绷带;在火灾中不加防护地触摸金属制品,烫伤在所难免。

        “警察是为帮助他人而生的职业,换句话说,我们是执法机关。”泷川飞鸟说,“当逮捕到犯人的那一瞬间,我们的职责就结束了。可是接下来呢?如果法律不能依人所愿去惩罚犯罪者……”

        诸伏景光知道他在说什么。日本对于死刑的审判非常谨慎,只有杀害多于一人的凶杀案犯人方有较大可能被法院判处死刑。外守一有相当大的可能只是无期徒刑;不如说,百分百不是死刑。

        “民众具有朴素的道德感。”诸伏景光说,“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以法律为代表的形式正义正是为保护实质正义而存在;当二者相背、或与人们的道德感冲突的时候……”

        “飞鸟。”他问,“你相信这个国家吗?”

        “……”这要他怎么回答;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呢。

        “只要人们有选择,选择在一种政/体中生活的人是相信这种体制的。”诸伏景光说,“我们对道德和法制都有信赖,我们对公民的良知和专业人士的理智都有信赖。形式正义可能还不够好,但已经是我们目前能够达成的、最好的结果。”

        泷川飞鸟说:“因为没有人能准确地定义实质正义。”

        “是这样。”诸伏景光微笑,“别担心,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泷川喝了一口热可可:“零真幸福啊。”

        诸伏愣了一下,然后了然地笑起来。

        “别那么可怜兮兮地说这种话,”他说,“随时可以来找我聊天哦。”

        泷川鄙视:“什么可怜兮兮的……更爱撒娇的绝对是零而不是我吧。”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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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两点,他睡不着,遂翻墙跑到便利店去买烟。买完烟,正好蹲吸烟区抽掉。他心想:松田阵平这人教他抽烟时估计就没安好心,叫他每次从烟盒里把烟敲出来一支时,都想起他的蠢脸。

        “啊,逮到了。”

        他抬头,看见降谷零双手插兜,从上至下地俯身冲他露出坏笑,“终于;每次都抓不到你跑出去夜游。”

        泷川往旁边挪了挪:“来一支?”

        “算了,我不抽烟。”降谷零拒绝,“真是的,松田把你带坏了。”但他还是在他旁边蹲下。

        “你这什么家长发言。”

        “本来你就是小孩子。”

        “这话不该对松田说吗。”

        “你俩差不离,半斤八两。”

        “那我点了?”

        “都在吸烟区了,也不必问我的意见吧。”

        毫无意义的对话,但他喜欢这种闲聊。于是泷川飞鸟叼烟点着,举止之间一副老烟枪的作态。实际上他刚学会抽烟没几个月。

        降谷零调整姿势,干脆坐下了。时间还未推至盛夏,夜里气温凉爽,时间介于午夜和黎明之间,街道上一片岑寂,夜空挂着半弯月亮。

        “看你这一脸纠结的样子,有什么要问的吗?”他问,把烟往远离降谷的方向吹。

        “没什么。”他说,“只是捉你回去睡觉。”

        “喂喂,不要抢宿舍管理员的工作啊。”

        “这是家长的义务。”

        “这是我宽宏大量懒得计较,就先和你说吧。”泷川飞鸟说,“我已经查完了这件案子。”

        “说好的‘一有眉目就告诉我们?’”

        “我可不信你们什么都没查到。”

        “这倒是。”降谷零摸摸外套口袋,甩了一袋东西在他们面前的台阶上。

        泷川飞鸟一眼认出:“……‘甜蜜陷阱’。果不其然。”

        “拿便携式检测仪检过了,致幻剂的成分大一些。”

        “嗯。还有别的,我没拿到样品,但已经看到了。”

        “你倒是比我们更快一步。”

        “这案子水很深。……说实在的,有点理解景光的心情了。”

        “咳咳,‘我可不像景光’。”

        “闭嘴啊你。”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泷川飞鸟就着烟,含糊不清地把故事从头总结了一遍,只略去少女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烟一支接着一支地续,刚买的一整盒几乎空了。晚风把混着尼/古/丁的烟雾和着淡淡的月光和路灯光一起吹到降谷零脸上,年轻的警校生只是专注地听着。

        “无论他以什么理由犯罪,”降谷零最后说,“就算可以理解,但犯罪仍然是犯罪。我们将会把他绳之以法。”

        “我知道。”泷川说,“只是……太复杂了。我无法完全理解。”

        “这在所难免,而且你最终肯定能理解的。”降谷说,“不过,总感觉你的意思其实很中二。”

        “……能不能让我帅过三秒啊?”

        他们对视一眼,笑了。

        “虽然很不甘心,不过我一个人确实解决不了。”泷川说,“但这是我的案子;源头是我。由我来终结。”

        降谷零又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

        “……你是不是又在想很失礼的事情?”

        降谷镇定微笑:“是啊,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泷川咬着烟,毫不客气地反身把人锁在自己的臂弯里威胁:“领教一下班长式锁喉!”

        降谷零笑着顺势反击;两人小幅度地进行了一些格斗练习,考虑到他们还在便利店门口,没有闹得很过分。于是几分钟后他们就安静下来,继续分享同一轮夏夜的月亮。

        “如果犯罪缺乏证据,”泷川飞鸟突然说,“即使嫌疑人去自首,也按照疑罪从无的规则,无法被处刑。”

        “刑事诉讼法的第一节课。”

        “没错。”泷川飞鸟吐出一口烟,“我一直在担心这样的事。”

        降谷零说:“如果真有那种事情发生,我们就一起找出证据。正义绝不该因为这种事而缺席。”

        “我也是这么想的。”泷川说,“给犯罪者以合适的刑罚;无论是谁。”

        降谷零想到他提到的警视厅内幕:“嗯,无论是谁。”

        “那就约好了。”泷川说,“要拉钩吗?吞一千根针那种。”

        “……你是小孩子吗?”

        泷川佯装严肃地说:“不,这是男人的约定。”

        降谷零忍着笑,和他碰了碰拳。

        时间已经很晚了,或者说是太早了。降谷零看着同期日益加重的黑眼圈,提议道:“明天的事还是明天再说……说是今天也无所谓。总之,现在回去睡觉吧,可以喝点牛奶助眠。”

        “最后一根。”泷川向他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烟盒,“让我自己思考一会儿。”

        烟灰箱已经塞满了烟头;他硬生生以一人之力把一小片区域的平均空气质量拉下了一个等级。

        “……你抽的也太凶了。”降谷零无奈道,“再有下次,我就告诉景光。”

        他起身,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泷川飞鸟自己:“那我回去了;如果半小时内听不到你经过我宿舍门前——”

        “就告诉景光。”泷川接口,“行啦,肯定会回去的。”

        目送降谷零的身影越过警校的围墙,泷川点燃了最后一根烟,有种自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的错觉:擦亮仅剩的火柴,唤起根本不存在的幻影。

        他呼唤:“西比尔。”

        那家伙像siri一样:“我在。“

        “我知道你肯定是岸边看玛奇玛杀人——什么都不想看。”他说,“所以现在我问你答。”

        “不保证回答正确。”

        “我发现实际上你大体的立场是偏向我的,否则你早就可以把我弃之不管了,对吗?”

        “早就说过,我不会做主观上有害于你的事。”

        “所以说你是老天爷开给我的外挂。”泷川飞鸟说,“或者说你是我的潜意识,负责提醒我一些实际上我知道但是不愿意想起来的事情,是这样吗?”

        “很遗憾,全错。”

        “确实,这样也不能解释发短信的问题。”泷川点头,“那么说明你确实是客观存在的实体。下一个问题:那姑娘嘴里的寇修是我吗?”

        西比尔反问:“你怎么定义‘你’?你醒来的时候可是完全的无记忆状态;拥有截然不同的记忆的你算是同一个人吗?”

        “哲学问题。”泷川沉思,“我们先绕过这些唯心主义,姑且把同一个人定义为生物信息大致相同的个体。”

        “那么答案是:‘是’。”

        “……真是我那么混账?”

        对方沉默。“好了,不用说了。”泷川深吸气,抬手劈脸给了自己响亮的一耳光,“好你小子泷川飞鸟,无恶不作、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说的就是你,来东京顶多四个月就发展了地下贩卖觉醒剂链条,搞得人家家庭破碎、不知多少□□离子散——我这背后势力吓人啊,不仅不是国/家/机/关,交易网络里包括觉醒剂源头;这非得是什么历史悠久、深不可测的组织才做得到。”

        西比尔没有接话,这个行为只能被理解成一种委婉的默认。他突然低低地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笑谁;如果可以,他能够笑出两滴假惺惺的鳄鱼眼泪来,但他不会流泪。他夹着烟,把脸埋进手心:“……怎么不早失忆个半年呢……妈的……为什么要来读警校……”

        让他学会这么一堆毫无用处的东西:法律知识,警察精神、荣誉、责任和义务,救人的觉悟、生与死的概念、欢乐与痛苦,吸烟、做饭和收拾家务;让他对自己以前的事迹义愤填膺,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扬灰、再活一次。让他遇到这样一群倒霉同期,只是说毫无意义的废话也可以满足,度过无关紧要的日常,莫名其妙地就掌握了尽可能减少痛苦和获得幸福的伟大而微不足道的艺术,形成和扭转对世界与人际交往的认知与情感,把他从虚无缥缈的膨胀好奇心中拉到不至于飞走的地面的现实;让他被黑猫蹭裤脚、被投喂零食、被善意地嘲笑,让他们为彼此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然后让他与他们割袍断义你死我活势不两立。

        西比尔仍然毫无感情:“综合各种考量之后,这是最佳安排。”

        “这是什么轻小说剧情吗?堂堂转校生是魔法少女们的敌方阵营之类的……”泷川苦中作乐地吐槽,想象了一下魔法少女小圆——不,光之美少女的装束套在那五个人身上的景象,“我能现在去自首吗?”

        “你猜?”

        “警视厅里有利益相关方。”泷川飞鸟说,“我不相信只有泥惨会的人;警察厅估计也有。……我也不会想着要告诉他们的,很明显,相关事情总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你知道就好。”

        “所以我决定——”泷川飞鸟拉长调子,“摆烂!”

        “啊对对对。”

        “你别顺竿子往上爬啊。”他说,“消极怠工总行吧?我说不定还能从中倒手做点赚钱买卖,给警视厅偷点消息……妈/的,我之前是不是还从警校电脑里偷了东西?”

        “别忘了你的生存时限;不完成任务,就别想活命。”

        “我现在倒希望它越短越好。”泷川飞鸟真心实意地说,忽略胸口飞掠过去的一阵刺痛,“我要不立刻策划自/杀吧,这样死的时候负责检测人生前事迹的人发现:‘哟,这人和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同归于尽,是好人。’”

        “死是容易的事。”西比尔说,“牺牲生命再简单不过,丢下的只是一堆烂摊子;牺牲良心才是最难的。”

        “……我知道。”他说,“说着玩而已;我才不信死后世界那一套,活着的人就要以人间的法律处刑。你那任务我只能看着办,能干就干,不干就摆烂,死死活活去他妈。最后一个问题:我是随时有可能恢复记忆吗?”

        如果把记忆当成是人类真正生活的载体,那么他短短几个月的经历无疑会被22年的生活吞掉;此刻的他就相当于消失了,变成那个叫做寇修的黑暗实体的一部分。他对自己没有自信;就算剩了些残羹冷炙,也只会变味;说不定,那家伙正是想享受这种恶趣味才故意把自己弄失忆;要是真有恢复记忆的危险,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我认为你将长期保持现在的状态。”西比尔说,“但也不排除例外。”

        “懂了,回去就给零写一份特殊情况处理说明书。”泷川飞鸟叹气,“就算多半用不上……以防万一呢。”

        西比尔短暂停顿:“……也不是件坏事。”

        他站起来,把最后一根烟丢进烟灰箱。和西比尔说话也把他搞得不清醒,像是在梦里那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晕眩感;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得趁早决定和准备怎么死。他已经见过那孩子死去,只花了十几秒钟,想必也不会太难。

        一声猫叫。他低头,离他两米,momo朝他露出粉红色的口腔,呲着牙。“都告诉过你了,我不喜欢猫。”他说,回身走进便利店买了猫粮。他把带着鱼腥味的小饼干倒在路边的花坛上,黑猫瞟他一眼,高贵冷艳地一扫尾巴。

        于是他只得投降,把猫粮倒进自己手里,让黑猫带着细微倒刺的舌头舔过手心。吃了小半袋,momo跳下花坛,拱他的后脚跟。

        “你是不是零派过来的的间谍?“泷川怀疑,”好了,我回去就是。“

        半轮明月高悬,给回去的路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黑猫悄无声息地走在他斜后方。

        “寇修。”他对黑猫说,“我真讨厌这名字。”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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